胡姨娘果然接受不了自己眼看就要收成的财产忽然消失掉一大笔,她又惊又怒,脱口骂道:“少做你娘的痴梦,家里供你吃,供你穿,小姐似地养到你这么大,星点儿回报没见你的,就想撂开了手去躲清静?明告诉你,乘早灭了这心思,有老娘在一日,再不能够!”

    她这话说的太可气,沈氏明知不该管人家事,仍由不得道:“霜娘何曾像个小姐了?像个绣娘还差不多,绣的那些大件小件的,哪个月不给你换些银钱?除非你全丢进水里听响儿去了,不然怎好说她不曾回报?”

    胡姨娘理直气壮道:“她这般大的姑娘了,做些绣件,补贴下家里不是该当的?这也值得拿来说嘴,好似做了多大功德一般。”

    沈氏火直冒,待要反驳,吴氏叹了口气,拉了她道:“依我看,如今这个局面,我们留下也没甚作用了,先回去罢,叫霜娘安静了养养身子,横竖这也不是一两天就能闹出结果的事。”

    胡姨娘早巴不得要将这两个多事的妇人弄走了,一听这话,撵着便要送客,沈氏虽还有满心的话想说,但是吴氏说得有理,只得被拉着一起辞了出来。

    胡姨娘还想要再叮嘱她们不要出去乱说,但一看两人面上颜色,那是出了门就预备要替她扬名去了,胡姨娘立时头就痛了,晓得不可能封住人家的嘴,只得将大门砰地一关,暂不去想外头的事了。

    她如今要紧的,还是收拾霜娘。

    只是往西厢那边迈了几步,她却又踌躇着停了步,如今还能拿霜娘怎样呢?软的哄不了她,硬的吓不住她,狗咬刺猬般无从下口,胡姨娘想来想去,头变得更痛了。

    ☆、第7章

    胡姨娘头痛的事情,在贺老爷那里完全不是问题。

    “对呀,这般才对!”下衙归家的贺老爷激动抚掌。

    胡姨娘以为把他气糊涂了,有点肝颤,往门边那里贴,口里道:“老爷,你别恼怒,大姑娘不知道好歹,我再想法劝劝——”

    “劝什么?”贺老爷眼里精光四射,“霜娘这事做得好,做得极好,正该这样!”

    胡姨娘一头雾水,见他模样不像是神智失常的,便试探着问:“老爷,妾身愚钝,这好在哪里?”

    “好在侯府这个亲家又回来了,哈哈。”贺老爷大笑,颤动个不停的胡须忠实地传达出他满腔的喜悦之情,“人死了怕什么,老爷我养了个好女儿,贞烈不二,死了也要替他守着,父母都拦阻不得,侯府听闻了,还能怎么样呢,哈哈。”

    胡姨娘听他竟站在霜娘那边,很不乐意,说道:“老爷,按俗礼说,大姑娘是好算他们家的人了,但毕竟没有真个进门,要是守着,只好守个望门寡,这算怎么回事呢。”

    虽然霜娘原来也多半是个守寡的命,可在侯府里守,和在娘家里守,那差别可大了,她给霜娘说这门亲事,贪图人家的聘礼还在其次,最主要是为了以后给雪娘搭桥,好寻摸个豪门佳婿,要是只落得个在娘家长守的结果,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真要到这一步,还不如把那死丫头撵出门去,谁乐意一辈子看着大妇出的种在眼面前晃?

    贺老爷心情好,并不介意她的质疑,捋须道:“你先说,早上霜娘寻短见时,吴沈那两个妇人也在?”

    说起这个胡姨娘恼得很,挑高了细眉道:“可不是!两个人对着我好一场排揎,好容易才把她们送走,这会子不知在外头怎么编排宣扬呢!”

    贺老爷频频点头:“宣扬好,不怕她们说,就怕她们不说。”

    胡姨娘傻了:“啊?”

    “你还没想明白?”贺老爷得意地又笑了,然后才给她解惑,“你且想,首先,在你我不反对的情况下,霜娘要守望门寡这事,能不能成?”

    胡姨娘依言想了一下,点头:“能。”非但能,而且传扬出去还是令人称颂的行为。

    跟着她就反应过来了,她毕竟服侍贺老爷多年,很能连接到他的脑回路,接着道:“但是我们并不同意,给大姑娘重新找了人家,逼得大姑娘在家里守不成,上吊差点送了命,又被邻居撞见,传得沸沸扬扬——”

    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永宁侯府很难不做出任何反应了,侯府先前叫停婚事乃是因侯夫人慈心不忍之故,但霜娘痴心要守,侯府也没什么拒绝的必要,她在家被闹得守不成,那就接进府里去罢了。

    这条逻辑线是很明了可行的,但凡事总会有个万一。

    胡姨娘就道:“我明白老爷的意思了,可如果侯府就是不肯接霜娘走呢?我们如何强得过他。”

    “在家也有在家的好处。”贺老爷神态轻松,一副凡事尽在掌握的样子,“霜娘即便留在家里,也是他周家的媳妇,嫁出去的女儿难道还要娘家养活?自然该食夫家的饭了,霜娘这样节烈,少年起就替他家守寡,他家好意思拿些薄凉待遇给霜娘?纵霜娘不在意,我这个做父亲的,也要说一说话。”

    这听上去就像在家养了一棵摇钱树,前景美好得很,胡姨娘的眼睛越听越亮,贺老爷却还有后文,“他家若实在没有良心,不肯善待霜娘,横竖霜娘今年才得十六岁,先守两年,要守不出结果,大不了再寻户人家嫁了就是,也不算很迟。”

    “老爷真是孔明在世,算无遗策。”胡姨娘这下是真心拜服,比出自己平生仅知的一个智者,热烈吹捧道,“这上中下三策,妾身竟一个也想不到看不明,全靠老爷点醒,可见这家里,凡事都要靠着老爷做主,妾身心里才安呢。”

    贺老爷对自己的英明也十分得意,翘着胡子道:“这是理所应当之事,老爷想到的,要都叫你想到了,岂不该换你做老爷了?唔,本来我今天去见高大人,说好了明天就叫个冰人来相看的,这下又要寻理由推脱了,却还好怎么说呢。”

    胡姨娘听了也为难得很:“这恐怕很难瞒得过人了,事情已经闹出去,早晚会传到他耳朵里,要是再拿虚言搪塞,反而要糟。可要实话实说了,那高大人岂有不给老爷穿小鞋的。”

    两个对脸想了好一刻,也想不出能周全敷衍过去的法子,末了,贺老爷只得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就实说了罢,不过受他一时的气。好在没几个人知晓,不算十分损了上官的颜面,再说只要霜娘能进侯府,谅他也不敢真拿我怎么样。”

    胡姨娘未能解语,忙殷勤从旁处弥补:“老爷辛苦了,我这就亲自下厨,去整几道下酒的小菜来,给老爷小酌两杯。”

    贺老爷嗯了一声,见她出去,遂低头独自苦思明日的说辞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贺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平静。

    主人们各有各的事做,先说贺老爷,他去回绝上司高大人,虽是尽力找了托词,把责任推去永宁侯府,只说是人家子孙命悬一线,逼着要冲喜,但高大人又不是傻子,官场里泡了大半辈子了,哪里瞧不穿他这点花活?当堂就气得咆哮,把公文砸了贺老爷一脸。

    贺老爷官帽都被砸掉了,不敢争执,捡起帽子万分狼狈地退出来,他虽知此来要受气,却没想到高大人竟不顾斯文直接动起手来,可见他怒气之盛。贺老爷的压力一下子陡增,什么上中下策都抛去一边了,这下必须也只能把霜娘弄进侯府,才能让高大人顾忌一二,若不然,他这官位恐怕都难保了,高大人的一个侄儿现就做着御史,想找他麻烦真是分分钟的事。

    贺老爷那般形容从上官屋里逃出来,一个衙门里好些人,难免要被人看见,就有好事的来探问一二,贺老爷脑子转的也快,三两句绕着圈把话题回避过去了,来人正觉败兴要走,贺老爷转而露出副唉声叹气的样子,引人再问,这回他不回避了,一问就吐露出来,只说家中长女性情极贞烈,因未婚夫死了,竟矢志要守望门寡,男家退了亲也不肯再嫁,寻死了一回都不改其志,实在令做父母的无可奈何。

    贺老爷的同僚陪着赞叹一回,转头礼部衙门里就都知道了,还有人给贺老爷出主意,说这算烈女,可以想办法去顺天府申请个表彰了,回来光耀光耀门楣,倒把贺老爷吓了一跳,这要成了岂不把霜娘的望门寡落到实处了?那名头不过听着好听,落不了多少实际好处到他头上,他才不乐意呢。

    忙把推拒了,说长女年纪还小,舍不得她少年守寡,还是想寻个人家叫她嫁了,如是云云。

    连着下来几天,贺老爷不管对着谁都是这番作态,哪怕去吃同僚的生日宴时,他也装作吃醉了,有意无意地露出两句,引人来问,竭尽所能地传播出去。

    另一头,胡姨娘也不曾闲着,积极地出去串门子。俗话说,秦桧还有三朋友,胡姨娘也有几个说得着的人家,她就直白的多了,拉上雪娘往人家屋里一坐,拍着大腿就抱怨起霜娘来。雪娘前几回还同她去,去了几次发现她娘都是一样的说辞,翻来覆去的说,雪娘哪有耐心一直听那些车轱辘话,再拉就不肯去了,要去寻自己交好的女伴玩。

    胡姨娘下不得狠手管教亲生女儿,只得由她去了。雪娘的手帕交有两个,年纪与她差不多,家境也差不多,雪娘先去找了叫素香的,谁知吃了闭门羹,素香家的丫头隔了门说,她家姑娘大了,以后要学规矩了,不方便随意见客了。雪娘没趣得很,不想去找胡姨娘,也不想回家去呆坐,就又去了另一个叫三巧的女伴家。

    三巧倒是见她了,却是站在门边向她道:“我娘说了,你姨娘心眼不正,你也好不到哪去,以后不许我跟你好了,要带累坏了我的名声。”

    雪娘平时再张狂,毕竟只有十三岁,这一下直愣愣地遭人拿话扔到脸上,羞得红头胀脸的,转身就走,走出好一段了,才想起自己没有回嘴骂回去,吃了大亏,再一想,想到先去的素香家,反应过来人家其实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有明着说而已。

    雪娘气了个半死,原是怪三巧的,这下全怪到了霜娘头上,飞奔回家要找她算账。

    ☆、第8章

    再来说霜娘,她只在床上养了两天就下地了,贺老爷白天大半都在衙门里,胡姨娘一直拉着雪娘出去串门,霜娘见没人管,顾不得嗓子还肿痛着,算好了时间悄悄溜出去,四处寻中人看有无合适的房子出租。李嫂和来娣被她拿几个铜板买住,因平常胡姨娘当家苛刻,一文额外的赏钱也得不着的,此刻难得捞着几个,都替霜娘瞒着,没人去告她。

    在霜娘原先的计划里,离开贺家就必须要离开京城,因此关于屋所的准备一点也没有,现在都要重头找起,好在时间还不是那么紧迫,应该来得及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处。

    中人经纪们的消息都是最灵通不过的,霜娘打听房屋的同时,也隐了身份拐弯抹角地探听些她闹事的风声。

    这些中人说起别家的八卦十分卖力,都是问一答十。

    “你说那个冲喜没成的官家小娘子?怎么没有听说过,这四遭都传遍了!谁不晓得,好烈性的,一听见未婚夫死了,寻了八次短见,命不该绝呀,都叫人救下来了,她一片痴心,还要寻第九次,家里没法子,着人日夜看守,一刻不敢离了她身边。”

    “……”作为当事人,面对这整段话,霜娘的心情略复杂。

    再换别个中人问,个个说辞都又有些变动,但总的走向差不多,后续基本是这样:“那小娘子寻死不成,现在是立定心意要给未婚夫守望门寡了,听说她家爹娘不甘心,还想着给另找人家的,可是小娘子不肯呀,在家孝服都穿起了。唉,这小娘子真是个好的,只可惜命不好,偏偏没过门就没了丈夫。”

    霜娘听了再问:“那她家爹娘就算了?应该还是想给她找人家的罢。”

    “恐怕不中用了,”中人摇头,“就算要找,也只能往外地找了,本地人都知道她家是个烈女,常人谁敢招惹?小娘子自己不愿意,娶回去再寻了死,这不是白折腾掉一条人命吗?”

    “……”霜娘感觉又打开了一扇门。

    她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个展开呢?声势造起来后,就算贺老爷想再将她攀附与人,人也不愿接了呀,非但要背逼娶贞妇的锅,还有出人命的可能,她又不是生的多绝色的面孔,值当人冒这么大风险。

    对了,胡姨娘这几天一直出门去逛,说不准就是想找寻个机会,把她嫁(卖)到外地去,破这个简单呀,男方家总要来人相看一下,她穿着孝服出去晃一圈就是了。

    几次一来,说不准都不用她自己走,贺老爷和胡姨娘就要把她扫地出门了,假如她对他们还有什么价值的话,无非是一手绣活了,霜娘对此完全可以妥协一二,定期分一笔收入回去填补他们的贪心。

    能脱离出贺家,摆脱掉贺老爷对她婚姻乃至人身的全权掌控权,才是最重要的。

    **

    因为有了新希望,霜娘这日回家的时候,心情难得是轻松的。

    刚进家门,迎面遇着个少女往外走,两人撞了个对脸。

    “秀姐儿,你怎么来了?”霜娘一喜,露出笑容来。

    这少女叫做章秀,家住隔壁胡同,是太常寺典簿家的长女,与霜娘同年同月生,只是日子差了几天,她与霜娘交好,常常来和霜娘一道做针线,两人很说得来话。

    章秀是个娴静秀丽的小姑娘,眼神在霜娘脖子里一绕,眼圈就红了:“你——怎么干这种糊涂事!”

    霜娘忙携了她手,哄道:“你别急,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着拉了她进屋,如此这般把个中详情一一倒了出来。

    虽然知道了霜娘不是真的要寻死,章秀还是听哭了,抹着眼泪道:“你那姨娘倒也罢了,怎么你爹也一点不顾念你。我该早来瞧你的,偏我们家里也有事,绊住我走不开,今儿才得了空。”

    霜娘对她家的事熟得很,闻言问道:“又是你二婶?”

    章秀唉了一声:“可不是。”

    章家也有本难念的经。她家与贺家比,人丁算兴旺的,章家老太爷老太太都在堂,章秀父亲还有个弟弟,娶妻冒氏,生有一双儿女,一家老小拢共九口人,都住在一个院子里。

    在章秀小时候,家里的气氛还是比较和谐的,虽然很穷——是真的穷,章秀连饭都吃不饱,因为要省出钱来供养家里两个读书人,但因为两房都一样,所以矛盾不多,冒氏那时性情也还过得去,除了因为自家陪嫁比大嫂多些,偶尔会酸章秀母亲一两句之外,没别的过分行止。

    随着章秀慢慢长大,章父从秀才,到举人,再到进士,一步步稳稳考了上去,章家两房的间隙,也随着章父的前途而一年年变大。原因很简单,一句话就足以解释了:章家二叔,一直是白身,连个秀才都没捞到。

    章二叔本人还好,他在课业上从小被兄长虐到大的,无所谓想得开,想不开的是冒氏。

    她是真想不通啊,她从嫁过来就辛辛苦苦操持家业,把嫁妆钱都拿出来,偷偷买肥鸡肥鸭给自家丈夫补身子,她有做错过什么吗?怎么到头来老天给她这么个结果呢?

    冒氏的心态就失了衡,却失衡得十分古怪——她不埋怨自家丈夫不是读书的材料,却忌恨上了长房。

    章父选了官后,有了俸禄,在章老太爷的安排下,大半交由章老太太供全家花用,小半他自己留用,矛盾就出在他自己留用的这小半部分上了。

    章父章母感情很好,章父很感念妻子同他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手头有了活钱后,除了同僚往来必要的抛费外,剩的都攒起来,给妻子裁件新衣打根花钗什么的。落到冒氏眼里,那不平之气就油然而生,以前大家一道穷,现在富了,凭什么就富你家?她也是一道熬日子熬过来的呀,凭什么不能同享胜利果实?

    章家上一辈里,章老太爷偏心做了官的大儿子,章老太太偏心会说笑的小儿子,冒氏就去找章老太太闹,想把章父自己留用的小半部分钱也挤出来,全归到公中使用去。章老太太倒没意见,她私心里也想多贴补些小儿子,章老太爷却说长子做了官,一时若有应酬,腰里摸不出一个钱来,怎好与人共事?因此不许。

    冒氏不敢和公公争吵,只得先罢了这个心思,只是隔三岔五的,总要闹些不痛快。

    这一回,比以前都要闹得更大些。

    “我娘上个月过生辰,你来了的,记得不?”章秀问。

    霜娘点头。她和章秀玩得好,她母亲过生日,她当然要去贺的,给章母送了一双绣鞋做贺礼,章母夸了她好半天。

    章秀道:“我爹攒了大半年的钱,给我娘打了一根云凤纹金钗,可好看了,不过我娘都没有戴,一来是怕二婶看见,又要闹,二来,”她面上微微一红,凑近了霜娘耳边道,“我娘说了,她不舍得戴,等过两年我有了人家,给我放在陪嫁里带过去。”

    霜娘毕竟来历不同,是不会为这种话题就脸红的,也没有顺势取笑好友,只道:“但是,还是被你二婶知道了?”章父虽然中了榜翻了身,但也就是四五年前的事,他如今在官场里还属于初入茅庐的新人,来钱门道有限,因此一家人还住在原来的院子里,那院子和贺家差不多大,人口密度却翻了三倍,很难保守住什么秘密。

    章秀坐回去,苦着脸点了点头:“我娘和我说话,被二妹妹在窗外听见了,回去告诉了二婶。”

    这下翻了天了,冒氏那日积月累下来的酸意和不满,寻到另一个渠道爆发出来了。

    “我自家不如人就罢了,算我命苦,生的儿女却又有什么过错?一样是你章家的骨血,做姐姐的是大家小姐,什么金啊银的都早早往嫁妆里塞,做妹妹的就是地上的草根,没人问没人管,十个指头伸出来有长有短,长的尽管长,短的也短得太欺负了人!”

    冒氏铁了心要闹,这回连章老太爷都不怕了,拉着自己生的一双儿女在堂屋哭诉,幼子桂哥儿才五岁,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吓得跟着直哭,把章老太太心疼得了不得,抱过桂哥儿心肝啊宝贝啊的哄。

    冒氏就更上脸了,从自己嫁到章家来开始数落起,一路数到章母得的那根金钗,甚至问到了章父脸上去:“我今儿就是要问个明白,凭什么大嫂有的,我一样没有?一般的妯娌,我又不是做小的,在这家里怎么就低人一等?”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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