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正对的是卫生间,两间卧室一左一右排列在卫生间两侧,主卧在南,门上挂了个木质手工门牌,上面插着一排英语单词卡片。
    次卧在北,和客厅隔着一面墙,客厅里除了沙发茶几电视还有一台冰箱,不大,但足够两三个人用。
    郑可心的家比这里大出一倍,客厅的采光也更好些,然而因为盛芸明白日会霸占客厅的缘故,郑可心从不在客厅游逛,客厅越是大,越显得空旷,哭骂都能有回响。
    “小是小了点,但学校附近的房子都这样,咱又租得晚了,没挑上好的。”
    听到她爸解释,郑可心摇了摇头,面前的小客厅被布置成了暖色,黄白色调的家具中点缀着绿色,虽然面积不大但收拾的干净整洁,无论是配色还是布局都比她家要温馨很多。
    空气中有很淡的香皂味——这里反倒更像个家。
    次卧采光很好,除了床比主卧小了一圈,其他设施和主卧一样,书桌上有配套的书柜,空调和床头柜都是新的,虽然久无人住,但窗台和地面上没有灰尘,提前通过风,空气很清新,应该是另一位住户有心,帮忙收拾过的缘故。
    郑可心歇了一会儿,把用来遮尘的粗布扔进了卫生间,开始收拾床单枕套,郑书培帮不上忙,踱着步在厨房和客厅转了几圈,走回次卧对郑可心说:“手里还有钱吗?”
    郑可心“嗯”了一声。
    她不追星不早恋吃的也不多,花销不大,虽然压岁钱年年上缴被被苏瑛玉存成了大学学费,但好在她花的少,生活费够用,认识了宁致这个小财迷后还被传染了攒钱的习惯,这些年留了一笔可观的小金库。
    察觉到自己话太少了,郑可心又补上一句:“洗漱用品没从家里带,我妈多给了我五百,让我自己去买。”
    郑书培坐回到沙发上:“这附近有个商场,待会儿收拾完爸送你去。”
    “不用。”郑可心麻利的把枕头对折塞进枕套里,把床单抻平后从床上退下来开始收拾书桌,“大中午的天太热,等晚上凉快了我自己去吧,顺便熟悉熟悉环境,以后买东西也方便。”
    郑书培坚持了一下:“大晚上的女孩子家家出门多不安全,要不你缺啥和爸说,爸买了给你送过来。”
    “别。”郑可心摆摆手,“女生的东西麻烦,等六七点天凉了我就出门,夏天天黑的晚,那时候还亮着的。”
    郑书培走后,郑可心守着最后一点行李,坐在沙发上静止了十分钟。
    她催着她爸走,一方面是知道半夜去医院的事情不会停止,希望她爸趁着周末回去睡个好觉,缓一缓眼里的红血丝和那两团乌青,他实在是太累了。
    她爸终究不是二十岁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四十多的中年人,谁能扛得住这样伤身累人的折腾。
    另一方面,则是担心她爸继续在这坐着,自己心里那点委屈和愤懑又得被勾出来碍事,夏天天热人本就容易情绪激动,她又连日没睡好,别丢人现眼的哭出来。
    明知道都是租户,可这家收拾的越是温馨,她就越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虽然不是活泼可爱的个性,但父母面前,郑可心也是个吃五谷说人话的正常女孩。一旦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她便把所有人往外一推,退回自己安全的境地里,五感退化似的变成一株植物,自己陪着自己,自己和自己较劲。
    她沉默的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陌生的地板砖,非常不孝非常冷静的想着:“或许没多久盛芸明就死了呢,八十多岁的人,意外也该跑的比明天快了。”
    抱着这个盼头,郑可心拉上窗帘调低空调把自己往毛巾被里一裹,昏天黑地的睡了过去。
    她难得睡一个安稳觉,醒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大脑好不容易盼来安生环境拒绝工作,郑可心闭着眼在床上足足躺了十分钟,身子才麻醉失效似的动弹了一下。
    手腕碰到质感不对的床头柜,她睁开眼反应过来。
    这不是自己家了。
    门外传出锅碗碰撞的声音,没人说话,似乎是知道郑可心睡着放低了声音,可是饭香却不受控制的从门缝钻了进来。
    郑可心吸了下鼻子,另一家租户手艺很好,这一点香味勾的她馋虫乱窜,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噜”了一声,提醒她早上那小碗白粥早已消化,现在空虚寂寞冷,需要食物。
    她灌了一口放在桌面上的凉水,没出门,也没开灯,就着被凉水冲淡的饥饿感躺回了床上,没理会肚子奄奄一息的抗议。
    这儿不过是个五六十平的小屋,除去两间卧室,厨房最多够两个人忙活,要吃饭只能把东西搬到客厅的茶几上。
    而从郑可心的房间到厨房,势必会经过客厅里正在吃饭的家长和孩子,势必会产生初次见面的常规对话。
    郑可心不怯场,但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没有家长陪读的事情。
    而从她的房间到大门,还是会经过客厅,见她这么晚出去买饭,那家家长很可能会邀请她一起吃饭,郑可心刚接受独自离家的设定,一时还接受不了别人家的热闹场景。
    再说大晚上的,她顺利出门恐怕也很难找到吃的。
    就这么着,她别扭上,干脆破罐子破摔的躺了,心想再睡一觉熬到明天早上,还没饿够二十四小时呢,人类极限没这么低,饿不死。
    这样挨了十分钟,灌下肚子的凉水不知道刺激了哪根神经,原本只是犯饿的胃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郑可心只好把空调关了,按着肚子在床上缩着止痛,约莫躺了足有一刻钟,门外的动静才停了下来。
    许是那家回房间了。
    这念头一出,门缝的灯立刻灭了。
    郑可心站不起身,冒着冷汗一路摸着墙推开房门,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温水,她正琢磨着自己带的胃药哪个能抗饿,目光忽然撇到了茶几上的水果盘。
    相比上午,盘子里少了个橙子,她纠结了一会儿,坐过去拿了个小香梨。
    苏瑛玉是个贤惠美人的长相,郑书培虽然后期家道中落,没保住翩翩公子的身家背景,但保住了公子哥的端正样貌,一加一没小于二,郑可心继承了爸妈的优秀基因,就算当哑巴扮植物也是个好看的盆景。
    先天优势强,她从小不缺人追,每年一些少儿不宜的节日总能收一堆棒棒糖巧克力,包装都不拆,后来全都进了宁致和安冀的肚子。
    她不吃外人的东西,可能是老话听多了,总觉得吃人嘴短,吃了就是要还的。
    可现在实在是太饿,郑可心纠结了一会儿,又伸手拿了个苹果。
    盘子里的水果被空调冷气泡了一天,也是凉的,吃下肚子不会太舒服,“冷”治不了,但总能治一治“空虚寂寞”,郑可心摸黑坐在沙发上,小耗子似的刚啃了两口,就听到身后门把一转,紧接着卫生间门前的灯被人打开了。
    许念念穿了一身白色棉麻睡裙,端着一个小喷水壶站在两个卧室之间,对上郑可心的眼睛弯了下嘴角,声音干干净净的:“你醒啦。”
    找房子的事情郑可心没管,郑书培来问她的想法,她只说要个离学校近的,其他一概没提。
    家长陪读多半不愿意跟人合租,一来不方便,二来也怕另一家孩子影响到自己家孩子,所以出租房中整租的房子都是抢手货,这个时间点不可能找得到。
    郑可心做好了合租的准备,想着无论是哪个年纪的女孩,只要是个安静的,自己都能接受,所以也没问这方面的问题,只记得听她爸说过,是个高三生。
    想来也不算太神奇,高三生一共就那么多,外地陪读生各班都有,但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个,遇见自己班同学的概率比七八月份下雨的概率还高一些。
    郑可心:“你不是林城人?”
    许念念:“我以为你要睡到明天早上。”
    两个人同时开口,郑可心顿了下,下意识留出时间先让对方回答,听见许念念说:“不是,我是蓝印户口。”
    郑可心忽然想起在温余那看过的入学情况统计单,按照拼音首字母分校排列,许念念的名字挨着自己的名字,是在自己名字之上的。
    这说明许念念也是徐中的。
    正想到这,就听见许念念继续说:“初中的时候我就跟着我妈来了林城,后来人事调动把我妈调了回去,我妈想着这边高考分数线低,就把我的学籍留在了这儿。”
    说完这话,许念念进卫生间把手里的喷壶灌满,然后拿着喷壶回了房间,郑可心举着被咬了一半的苹果,从推开的房门往里看,发现房间里果然没有其他人。
    不得不承认,“同是天涯沦落人”会比“热闹都是他们的”让人好受些。
    许念念在阳台上养了一排小花,给花浇过水把水壶放回了卫生间,抬手打开了客厅顶上一圈小灯,见郑可心拿着个苹果,轻声问:“饿了?”
    郑可心下意识就说了个“没”。
    可惜她只能嘴上逞能,平白被饿了一天又被塞了一堆凉水凉果子的胃突然听到有人问候,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撒起泼来,立刻疼的郑可心哆嗦了一下。
    许念念的声音很甜,透着一股乖,说起话来细声细语的,嗓音有些像小孩,旁人听她说话却总觉得自己是年纪小的那个。
    她把果盘推到一边,走进厨房开了灯,打开柜子看了看,舀了一勺面放进碗里,问:“没有面条了,我给你下碗疙瘩汤吧,有忌口的吗?”
    吃人家的水果已经破例了,虽然是同学,也没有让人大半夜给自己做饭的道理,郑可心摆摆手:“不用。”
    胃和嘴连着,拒绝她说胡话,听到这话立刻原地蹦迪,撒泼撒的欢快。
    许念念看着听话,实则听不进去话,郑可心的拒绝再次被忽视,话音刚落,就看见许念念利落的开火烧水,把面调成了面糊。
    “没有西红柿了,菠菜行吗?”
    ......
    郑可心毫无拒绝的余地,只好点了个头:“好。”
    小厨房里很快传来一股热气。
    水开,碗里的面疙瘩搅好下锅,等上两三分钟,放洗好切断的菠菜,再等一分钟浇上一个打散的鸡蛋,加盐和香油出锅。
    房子里飘满了饭香,郑可心的胃连带着鼻子嘴巴此时都很想叛变,投奔个好主人,长去许念念身上。
    见许念念关火,郑可心立刻站起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勺子,拘谨地说:“麻烦了,我来吧。”
    寻常女孩间一般不会这么客气,十七八岁的高中女生聊上三两句就能聊出手拉手上厕所的交情,可惜郑可心不擅和人亲近,这么多年身边的朋友一直很固定,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认真计较的话,那些朋友还都是主动来结交她的,她虽不是个木头桩子,但在不熟的人面前,总是习惯客气礼貌,多少让人尴尬。
    “其实你不用太客气......”厨房太热出了一身汗,许念念把客厅的空调打开,想到郑可心胃痛又关上了。
    郑可心默不作声的喝着疙瘩汤,听到她说:“我初中就出来租房住了,我妈工作忙,所以我经常给自己做饭吃——叔叔......你爸爸那天告诉我是你来合租我特别高兴,毕竟是同学,以后咱们住在一起,有什么事情互相照顾,不用那么客气的。”
    郑可心点点头,喝完疙瘩汤一点也没客气的起身把碗刷了,并且把想要帮忙的许念念送到了厨房外,不让她插手,自己收拾了地面和灶台。
    明明刚睡了一下午,可这天晚上,一沾枕头郑可心又不受控制的困倦起来,这困倦来的太容易,对于拿零碎时间睡觉的她来说简直匪夷所思。
    从躺下到睡着只用了三秒钟,这三秒钟里郑可心只想了一件事。
    “明天去买东西,还要记得买菜。”
    要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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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甜文,这不就开始甜了,不用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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