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此时便顺着退省斋卷翘的房檐上向下淌,落在门前几节石阶上,又顺着台阶流向地面,最后汇入王府后院里的湖泊里。
    载湉怔然听着载沣说的最后一句话,良久后便只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再不闻其他的声音。他只感觉心头一阵轰响,脑海里来来回回想了许久,才将思绪缕清,他俯下身去轻声问载沣,“你…你说潋儿…在哪儿?”
    载湉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他感觉载沣那句“载潋不见了”,竟将自己所有的勇气都抽空了。载沣惶恐地抬头望了望皇上,而后便又在雨里重重地叩首,道,“奴才不敢瞒皇上,潋儿她…这会儿不在府里,她…不见了!”
    载湉在雨中踉跄了两步,他努力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却仍感觉压不住自己心底里的不安。他稳了稳自己的气息,还想要再开口问些什么,最后却只剩下飞奔着冲出了为他挡雨的屋檐。
    醇王府的众人仍旧跪在雨里,此时瞧见皇上只身一人往载潋住的西花园后面跑,全都慌了神。
    载涛见皇上转眼间就被雨淋湿了全身,便想冲上去拦,可又担心阿玛在病中听见殿外有吵闹声,便只能跟着皇上一起向后院跑,直到皇上冲进了载潋的暖阁,载涛才听见皇上哽咽着一个劲大吼,“潋儿!潋儿!”
    载涛被皇上两声撕心裂肺的喊声惹得心底一阵酸涩,他只感觉眼眶泛着热,最后才敢跟上前去,跪在了皇上的脚边劝道,“皇上,潋儿她真的不在这儿!皇上千万不要急坏了身子啊!”
    载湉回头看见载涛浑身湿漉漉地跪在自己脚边,他心里因载潋失踪而产生的焦虑与不安渐渐变为了怒火,他低头质问载涛道,“为什么不找她?!为什么朕不问就没人说呢!”
    载涛紧紧蹙着眉,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他亦感觉心底里担心载潋的情绪愈来愈浓,此时一开口也有了哽咽之声,“奴才…奴才不敢告诉皇上,奴才怕皇上担心……更怕…皇上还在生载潋的气!”
    载湉听见载涛的话,立时感觉心里平添了触动,他此时才恍然察觉,原来自己早已不生载潋的气了,在没见到她的这几天里,原来自己一直在无法终止地思念她。现在知道她不见了,除了想要找她回来,他什么矛盾误会都不在乎了。
    “她…是因为朕不肯见她,才不见的吗?”载湉忽然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没底气了,他不敢试想,若载潋真因此而失踪,自己会有多么的自责。
    载涛不知道载潋究竟因为什么不见,便跪在地上没法回话。此时醇王府的其余人等才追过来,载沣一见皇上周身湿透的样子,便跪在地上哭求皇上要爱惜龙体,可载湉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了。
    载湉迎着众人向门外走,闻着殿外传来一阵阵清香的雨后气息,却吹不散他凝重的心事。
    静心早上碰见了个行为鬼鬼祟祟的小太监,称是来给皇上传口谕,领载潋进宫的。她此时见连皇上自己都不清楚载潋的去向,便也不敢再瞒,便跪在雨里磕头道,
    “奴才回万岁爷的话!今儿早上奴才碰见个行径可疑的小太监,说是来传万岁爷口谕,领格格进宫的……可等奴才给福晋请安回来,格格就不见了…到这会儿都没回来…”
    载湉听过静心的话后,只感觉被愤怒与担忧冲得头晕目眩,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派人来传口谕,更没有传载潋进宫,载潋既然是被人骗走,必定是凶多吉少。
    载湉感觉如有一物梗在胸口,让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再也不顾殿外如瓢泼一般的大雨,径直便走到了静心跟前,万般痛惜道,“载潋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不会辨人善恶呢!”
    静心也不敢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皇帝,却在心里为载潋愤愤不平,她良久后只磕了一个头,便直接道,“万岁爷该明白格格的心思的,凡是与万岁爷有关的事情,格格向来都是无条件相信的。”
    载湉感觉心像是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他担心载潋现在的境况,他害怕载潋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更怕载潋想见自己却不能。
    载湉尚未从自己亲生父亲病重的悲痛心情中缓解过来,就又得知了载潋失踪的消息,他甚至想要亲自去找载潋,却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得到亲力亲为。
    载湉回头去喊载沣,直等到载沣追到了自己的身后,便厉声吩咐他道,“朕命你现在就去找潋儿!一定要找到她!若找到她了,就立刻派人给朕回话!你听见了吗?”
    载沣只将头抬起了一瞬,却立时领略了皇上目光中的忧而不得与不安折磨,载沣低下头去重重叩首道,“奴才明白!一定亲自找到潋儿!”
    载湉望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载沣出神,半晌后就感觉眼前模糊了一片,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在羡慕他,因为他可以亲力亲为照顾阿玛的身体,可以亲自去找自己的妹妹,这一切都是他只能奢望的。
    载湉长长呼出一口气,便看见冰冷的雨中飘散起一团白雾,他合了合自己的眼眸,才感觉脸颊上流过两行温热,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而声音却仍是轻轻的,“王爷的病,就拜托你们了。”
    “请皇上放心。”载沣仍旧一动不动地跪在雨中,最后只听见轻溅的雨声落在自己耳边,却再也听不见皇上的回应了。
    太后只准许载湉在醇王府停留两个时辰,此时的他只能带着万般沉重的心事离开了醇王府。这本来属于他的家,他却不能久留。
    载湉才刚出王府的大门,却遇见了行色匆匆向王府里跑的载泽,载泽脚下的步子跑得飞快,溅起一片又一片的水花,冲到王府门房处便吼道,“我进去有急事儿!我要去帮着他们找潋儿!”
    王商瞧见载泽急得已经完全失了规矩的模样,忙上前来替载湉撑了遮雨的伞,道,“万岁爷当心些,保重龙体要紧。”
    载湉看见载泽急匆匆要去找载潋的样子,就感觉心底里升腾起一阵令自己极为不快的情绪。
    在载沣面前,载潋是他的妹妹,所以无论载沣对载潋怎么好,载湉都知会羡慕他们之间的温情,绝不会有其他念头。可在载泽面前,载潋便不再是妹妹了。
    每每看到载泽对载潋如此挂心,都令载湉无比不快,那种感觉他从未在旁人身上体会到过,那种感觉让他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却又无论如何也驱散不开。
    “载泽!”载湉厉声喝住了目中无人的载泽,上前一步去挡住了他的去路,载泽听见有人喝自己的名字,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她缓缓停下了步子才猛然看见,竟然是皇上站在自己面前。
    载泽被吓得立时跪下请安,可载湉却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他,冷冷开口问他道,“你今日来醇王府,是来探望王爷的病的?”
    载泽不敢欺瞒皇上,便老老实实叩头答道,“回万岁爷的话,奴才一早儿就来过来,已经探望过醇王爷的病了…这会儿来,是来找载潋的…奴才知道她不见了,担心得很…”
    载湉一听载泽的话,便感觉自己心里那奇奇怪怪的情绪越来越浓烈,他冷笑了一声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载泽不懂皇上为什么这样说自己,便只能如实答话,“回万岁爷,奴才是因为今天来探潋儿的病,才知道她不见了的。”
    载湉亦不再说些什么,他望着跪在雨水的载泽许久,才定定道了一句,“你去吧,若是找不到她,朕可不饶你。”
    载泽磕了头便颔首退下了,他低着头后退了几步,才远离了载湉,就又一路飞奔起来。
    王商见皇上一脸铁青的神色,便知道皇上心里正不舒坦,便又上来给皇上遮雨,宽慰道,“万岁爷别担心了,格格说不准只是贪玩儿呢,过会儿也就回来了。”
    载湉连头也不回,就一路大步流星地向外走,他回想起载泽关怀载潋的模样就感觉周身都不舒坦,又想到载泽时时都能关怀载潋,更感觉心里堵着一口气发泄不出来。
    他完全没有理会王商的话,半晌后忽然怒气冲冲地对王商道,“你现在回趟醇王府!给载沣传朕的话!就说只要找到了载潋,就送她进宫来!朕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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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潋正坐在泥泞的雨水里,惊恐地望着眼前的载振,载潋望着他手里攥着自己和皇上的合影,看着那张照片一点一点被雨水打湿,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载振靠近了载潋一步,用手捏住了载潋的下颚,不怀好意地笑道,“我也不想要什么,就是想要你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载潋拼命地摇头,可她也知道只要自己拒绝他,他就会将皇上和自己照了这张相片的事传到太后耳中,载潋清楚后果会是什么。
    “你可好好想清楚了,你可不想看皇上为难吧?”载振摇晃着手里的照片,一点一点将载潋最后的防线逼到崩溃。
    “我不想!”载潋摇着头掉眼泪,几次三番想抢过载振手里的照片来,却都是徒劳无功。
    载振将照片收在了自己的衣袖里,仰起头来冲着载潋一笑,“既然不想,那就得听我的了!”说罢,载振便冲上前去,一把将载潋束缚在了怀里,拖着她向暖阁里走。
    载潋在载振怀里使劲挣扎,挣扎得连脚上穿着的鞋都掉了,却仍旧从载振怀里挣脱不开。
    载潋不断地在心里想,若是不能保全皇上,又不能保全自己,不如便将自己的命在这里断送了,也算对得起皇上,对得起自己。
    载振狠狠地将载潋压倒在宽大的床榻上,载潋厌恶地闭起双眼来,方才一闪而过的想法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她绝不能纵容载振的胡作非为,更不能这样糊涂地对待自己。
    载潋趁载振向自己爬来的功夫坐起了身来,她眼睁睁望着床榻四角上的雕花木柱,最终心底一横,一头碰了上去。载潋直挺挺地倒在了床榻上,载振看着她额头上瞬时殷出的一层鲜血,也彻底慌了神。
    载扶在院里听见暖阁里传来一声闷沉沉的响声,生怕载振真做了难以回头的错事,此时也顾不了许多,连忙冲进暖阁来,他见载潋直直倒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额头上还淌着鲜血,便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载扶…”载振结结巴巴地回头看载扶,他指了指倒在榻上的载潋,问道,“这…这可怎么办啊?”
    载扶心想大事不好,吓得放声哭喊道,“还能怎么办啊!我是帮你瞒着阿玛,算是害了她了!都这会儿了,只能实话跟阿玛说了啊!你还想怎么样啊!”
    载扶派人去请庆郡王过来时,载潋才渐渐动了动身子,可仍旧倒在榻上醒不过来。
    庆郡王奕劻才进了暖阁,见平日里王府没人住的屋子里倒着个姑娘,不禁心里一惊,忙凑上前去看是怎么回事,直到看清了载潋的脸,才大惊失色质问道,“这这这…这不是醇王府的载潋吗?怎么在咱们府里?!”
    载扶忙着擦眼泪,指了指载振道,“阿玛问兄长吧,儿子可什么也不知道!”
    载振急得说话结结巴巴,直跺脚地拼命解释,“阿玛!儿子是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儿啊!就是想…以后让她过门到咱们府上!谁知道她就动真格的啊!”
    奕劻听了以后只感觉被载振气得头晕目眩,往日里他知道载振爱沾花惹草,可也从来没有管教过他。
    因为在奕劻看来,载振是皇家宗室,如此作风并没有什么稀奇,只是如今他招惹到了自家人头上,让奕劻都不知道该要如何收场。
    “你这个逆子!我平时真是纵容你惯了!你现在闯下这么大的祸来,你要庆王府如何自处啊!”奕劻狠狠扇了载振一巴掌,痛骂他胡作非为。
    载振却捂着自己的脸委屈道,“阿玛向来也不觉得儿子如此行事有什么不妥,今日是怎么了…”
    奕劻忙吩咐府里的下人去请大夫来给载潋看病,吩咐好了诸事后才回头继续骂载振,
    “你说怎么了?若是个谁家的姑娘我便不管你了!可你现在连醇亲王的女儿都敢欺负,你让我怎么给你收场啊?她现在躺在这儿生死不知的,你说怎么办!醇王府的人找过了怎么办?皇上要是知道了怎么办?太后要是知道了又怎么办?”
    载振往日里胡作非为全依仗自己阿玛的溺爱与纵容,今日见连自己的阿玛都没了应对的办法,终于慌了起来,他想了许久,忽然出主意道,“阿玛!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送回去,就不怕别人找过来了!”
    载振说话的功夫,王府请的大夫才终于到了,大夫到了以后就忙着掀开载潋紧闭的双眼,看她的眼珠。
    奕劻根本无心听载振胡言乱语想的“办法”,全心全意都盯着大夫给载潋看病,大夫用细针在载潋人中上扎了几次,载潋才慢慢醒过神来。
    府里的人只跟大夫讲载潋是府里一个丫鬟,生怕大夫会走露了风声,只等到载潋渐渐清醒过来,大夫才转身对奕劻道,“回王爷的话,这位姑娘只要醒了就没大事儿了,只要按时服了药,好好休养着就没问题了。”
    奕劻心里谢天谢地载潋没事,不然就真的要落到无法收场的境地了。
    奕劻命人去送了大夫出府,才合起了门呵斥载振道,“你想的也能算是办法吗?你把她送回去,别人是找不到了,可她自己就不会说吗!”
    载振委屈巴巴地揉着自己被打得发烫的脸,道,“儿子也是没办法啊!不然等着醇王府上的人找过来,咱们就真的无法收场了!”
    奕劻和载振正在无措之际,王府的管家送了大夫回来,见到奕劻便惊慌失措地跪下道,“王爷!奴才出去送大夫回去,听见外边儿说…皇上都知道载潋不见了啊!还命人四处在找呢…!”
    奕劻被惊得连连向后退了两步,幸好载扶在身边将他扶稳了,他才哆哆嗦嗦开口问道,“皇上?皇上怎么会知道!”
    管家更是急得满头冒汗,一个劲磕头道,“奴才不知道啊,可现在情况紧急,若不将她送走了,真叫旁人发现了…王爷可如何是好啊!”
    奕劻此时才觉得载振想的“办法”也许真的不失为一条妙计,他自知绝对不能让皇上派来的人发现载潋在自己府上,而且还受了一身伤,于是便低声吩咐管家道,“去冲碗药来,再备辆马车,一会儿就把她送到醇王府门口儿去!”
    管家得了命,忙去吩咐下面的人去备马来,自己则亲自去冲了碗奕劻所谓的药来,端过来给尚不清醒的载潋灌了下去。
    载扶瞧着载潋一个劲被药汤呛的模样,不禁心软道,“阿玛,这是什么药啊?她这还没全醒过来呢!”
    奕劻自然不能和自己的孩子说清楚,便冷冷道,“大夫开的药,给她治伤用的!”载振向来不会读旁人眼色,此刻倒是机灵了起来,道,“阿玛!可是大夫还没抓药过来呢啊!”
    奕劻嫌弃地瞪了载振一眼,不得已之下才如实道,“我这是让她再多睡几天,等她醒过来就觉得这几天是做了场梦,事儿也记不清楚了。”
    载振连连称赞自己阿玛机智,此时他见载潋被呛得直咳嗽,慢慢醒了过来,忙攥着那张载潋和皇上的合影冲上前去,将照片举在载潋眼前,怒喝道,
    “我们一会儿就送你回去!相片我还给你,可你记住了!若你回去后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把你藏的秘密传出去!……”
    载潋只看见眼前的载振上上下下飘动,声音带着回响传进自己的耳畔,最后他只听到载振冷笑着道了一句,
    “你的心思,我全都知道,你对皇上有不该有的心思…皇上可是你兄长啊!要是我把这话传出去,不光是你,就连醇亲王,还有皇上!都跟着你一块儿没法做人!”
    ========
    载泽和载沣等人商量了办法,最后决定自己最先去到庆王府上去找载潋。
    载泽心里隐隐觉得载潋会在庆王府,载潋突然不见了也会和载振有关,可他毕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只能以拜访的名义登门庆王府。
    庆王府的小厮伙计们才将昏昏沉沉的载潋带出了王府,一路向醇王府飞奔而去,载泽便到了庆王府准备登门拜访。
    载泽虽然疑心载振,可向来与他私交不错,待载泽等着载振亲自出来迎自己,他亦只能拱手见礼,得体笑道,“今日突然登门,实在是叨扰了。”
    载振放声爽朗而笑,引着载泽向府里走,吩咐了府里丫鬟去端茶与点心来给载泽用,而后才对载泽笑道,“泽公实在是客气了,你我之间还拘那么多礼做什么?”
    载泽含着笑,跟着载振进了王府,才在前院的暖阁里落了座,便迫不及待地开门见山道,“我今日来也不为别的,只因为醇王府载潋不见了,我来你这里问问,可有看见她么?”
    载振表面上虽故作焦虑地关怀,心里却笑开了花,幸好载潋送走得及时,不然肯定逃不过载泽这一关了。
    “潋儿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在府外边贪玩了?她向来如此,你我也都清楚,泽公不必太担心了。”载振假意关切,气定神闲的模样真叫旁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载泽听载振也不知道载潋的去向,心里更着起急来,不禁道,“她自然不是贪玩儿!整整一天都没音讯了!你真的没看见她吗?”
    载振见状,忙作洒脱状道,“你大可叫你的人在我府里找。”
    载泽为了能找到载潋,也顾不得与载振的私交,他定定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载振,挥了挥手吩咐身后人道,“去好好找!若有人拦着,就说是振贝子许了的!”
    载泽就坐在暖阁里等自己手下的人,等了许久才听到手下人来回话道,“回贝勒爷,前前后后都找了,没见着格格。”
    载泽立时站起身来,便向殿外走,却正撞见迎面走过来的庆郡王奕劻,他忙见礼请安道,“晚辈载泽见过庆王爷,给王爷请安了。”
    奕劻亦和蔼对载泽笑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多坐坐?怎么急着走了?”奕劻望了望站在载泽身后的载振,故作严厉地呵斥载振道,“是不是你没招待好载泽了?”
    “没有没有!不是载振的错!”载泽一听此话连忙解释,他回头望了望载振,又收回目光来望了望站在自己身前的庆郡王,最终只是拱手道,“今日是晚辈唐突冒犯了,叨扰王爷之处,还请王爷海涵,晚辈告辞。”
    ========
    载潋被一路带着,终于回了醇王府,庆王府上的小厮们得了吩咐,一刻也不敢再醇王府门口处久留,只趁着醇王府门外无人时,连忙将载潋从马车上扶下来,留她一个人倒在王府门外,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载泽因没找着载潋而失魂落魄地在街头巷尾走,直到太阳都已落了山,雨后的夜晚更凉了起来,他才回了醇王府,想去看看载沣那边有没有新的消息。
    载泽才刚瞧见醇王府外亮着的一盏大红灯笼,却恍惚看见好像有个人倒在王府外的石台阶上,身形像极了载潋。
    载泽一时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飞奔着向醇王府大门一路跑去,直到他看清了载潋的脸,才惊喜地喊道,“潋儿!潋儿!我可算找着你了!”
    载泽一把将载潋扶了起来,见她额头上一块嚇人的伤口上还结着血痂,心里顿时心疼起来,“潋儿!你这是怎么弄的?”载潋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才缓缓醒了过来,她隐隐约约看见自己面前的人是载泽,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离开庆王府了。
    载潋忍不住地掉眼泪,一边哭一边笑道,“泽公?!真的是你吗?”载泽使劲地点头,也陪着载潋一边哭又一边笑,他安抚载潋到,“潋儿好了…都没事儿了!我这就送你进去,就能见着阿玛额娘,还有你哥哥们了!”
    ========
    载潋才回王府,载泽就吩咐人去告诉载沣兄弟三个,载沣等人得了信就忙不迭地赶了回来,见到载潋脸上青肿了一片,额头上还流着血,载沣就开始忍不住哭道,“潋儿,这是谁把你弄成这样了?是谁啊…”
    载涛瞧见载潋这会儿靠在床上都不掉眼泪了,便拉了拉载沣的衣袖道,“兄长可别哭了,潋儿都没哭,光听兄长哭了!”
    载洵头一个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坐倒载潋的床边,将载泽直接挤到了一边,问载潋道,“哥哥不问你去哪儿了,就问你想吃什么!这就让人给你做去!”
    载泽暗暗瞪了载洵一眼,心想载潋这会儿肯定没胃口吃什么东西,可碍于载洵是她亲哥哥,自己一个外人自然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也只好沉默作罢。
    载潋才看清了自己三个哥哥,便一头扑进了坐在最前边的载洵怀里,放声就开始嚎啕大哭,哭了半天也不说一句话,急得载沣也只能跟着哭,什么办法也没有。
    载涛去给载潋擦了擦眼泪,笑着缓和气氛道,“行啦,别哭了,哥哥们这回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载潋这才止住了哭声,一想到载振还威胁自己说,若将事情说出去半个字,他就把自己的心思都说出去给别人听,到那时连皇上和阿玛都会跟着自己一起难堪。
    她想说的话顿时没了说出口的勇气,她又看见载泽还站在一旁,更怕除了自己的哥哥,若有别人知道更会走露了风声,便忍住了一句话也没说。
    只等到夜色晚了,载泽才离开醇王府,载沣见载潋身上都是青肿,忙问载潋道,“潋儿,你现在能说了吗,你这一身伤到底怎么弄的?你这一天去哪儿了?!”
    载潋抽泣着看着自己三个哥哥,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是载振…我求求哥哥们了!别把这事儿说出去!他什么也没做,这身伤都是我自己弄的!我不想皇上将来再误会我了!”
    载涛听了载潋的话,却不解道,“这和皇上有什么关系?”载洵听了也抑制不知自己的怒火,吼道,“载振这是疯了心了?!欺负到我妹妹头上了!”
    载潋不想再解释其中的缘由,只怕自己越说哥哥们就越担心,她此时又感觉喉咙里都是庆王府给自己灌的苦药汤味,脑袋昏昏沉沉一直想睡,她看着眼前自己三位哥哥,便只道了一句,“哥哥…我头疼…”
    载沣安慰她道,“哥哥给你吹吹,一会就好了啊!”载潋终究是抵抗不住渐渐上头的药劲,便倒头睡了过去,载沣才给载潋盖了被子,却突然听到载潋问了一句道,“阿玛额娘怎么样?”
    载沣一想到阿玛此时沉重的病态,就感觉心底里的千斤万斤的担都压了上来,他咬着牙不肯告诉载潋,只低声道了句,“你快点好,别再让阿玛担心了。”
    载潋虽不再说话,可脑海里却异常地开始清醒起来。
    自从她经历了此难,她感觉从前的自己错得荒唐,更错得离谱了。载潋才懂,是她自己对皇上不该有的心思,让她陷入了各方争斗的漩涡,更成了许多心思诡秘之人的工具。
    载潋终于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了,感到错得让自己痛了,她才明白阿玛说的话,明白阿玛罚她,不让她再见皇上,到底是为什么。
    载潋怕了,她怕自己将来再见到皇上,自己仍旧不能克制,仍旧害了自己,也害了皇上。
    时至今日,载潋也不再怕皇上误解自己,也不再怕皇上不肯见自己,她只怕自己的心意终有一日会成为牵绊皇上的最大累赘。
    她不再在乎自己在皇上心里究竟是什么样子,她只怕自己的靠近会成为皇上最大的危险。
    若是那样,她宁愿再也不见皇上。
    载沣忽然想起来今日王商回醇王府传的话,让他一旦找着载潋就送她入宫,载沣听得出来皇上焦急的语气,也知道皇上向来是个急性子,便一刻也不敢耽误了。
    载沣纵容心里舍不得才刚找回来的载潋,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吩咐了小厮去备马,道,“备辆宽敞的马车来,里面铺好了,送格格进宫见皇上,别耽误了。”
    载沣心疼载潋的处境,却也清楚载潋一直以来藏在心里的心思,此时便坐在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自言自语道,“潋儿,皇上终于要见你了…我知道,你会开心的对吧?”
    载沣本以为载潋不会再回应,却听到她呓语般的回话,“不!哥哥,我不想去…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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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载潋亲妈,别怀疑,我就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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