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上起得很早,因为要尽快去公司把事儿都处理完,才能腾出空准备丈夫的生日。他中午离开公司,饭也没来得及吃,去了蛋糕店。
    想起在蛋糕店里的几个小时简直是灾难,连手把手教他的师傅都看不下去了。但陆明臣很坚持,他想做的事情是一定要做成的。赶在三点前,才做出一个稍微像样的成品,不管了,心意最重要。
    他拎着自己的心意,去餐厅拿餐,去花店买花,去店里拿礼物。赶在四点前回家布置好一切,然后等着丈夫回来。
    那天是周五,丈夫有课,一般会在下午六点左右回家。
    从五点他就开始紧张,他很久没有这样紧张过了,一会儿去动动蜡烛,一会儿去试试星空灯的效果,不停猜测丈夫的反应,觉得自己这些行为幼稚。
    已经过了六点,从下午等到晚上,等出来一肚子火气。他看了数十遍时间,数次想打电话责问丈夫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回家。但准备了这么久,就为这一刻的惊喜,他只得压下心里的火儿,继续耐心又忐忑地等待着。为了不错过丈夫回家那一刻,连上厕所都一副着急样子。
    宋书华快八点才回来,听到门锁响起的时候,陆明臣猛地从沙发上蹦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关了灯,给蛋糕点上蜡烛。
    他犹记得听到门锁响起时的心情,那种雀跃和激动。他甚至自以为是地揣测过,是不是每天在家等待他的丈夫也是这样,会在他开门的那一刻,感到一点欣喜。
    然而此刻再看,这一切都成了天大的笑话。他也忍不住扶额笑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笑声,苏晗吓了一跳:“哥……你笑什么?”
    “……他跳的什么舞?”
    “钢管舞啊……”
    陆明臣眼前一黑,头顶乌云密布。
    “……节目单上有,你往下拉拉就能看到每个节目的详细信息了……”
    胃里猛地一揪,陆明臣掀开车门,跌跌撞撞跑了几步,扶着墙角哇哇开始呕吐。
    这可吓坏了电话那头的人,不停问他到底怎么了。
    他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吐得鼻涕糊了一脸,捏着手机根本没工夫回话。直到胃里清空了,嘴里发苦,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喘息着回话:“没事,喝了酒。”
    “靠,难怪听你今天怪怪的,醉了吧。早些回家去,我先挂了。”
    “t……tita……”
    “还惦记呢。下次演出时间没说,但听queen的工作人员说,应该很快就能登台,不会再让大家等那么久了。他下次登台,我会给你打电话,不会错过的。”
    ……
    车窗外一地烟头,待他再往烟盒里摸时,里边已经空了。男人把烟盒也抓过来揉作一团,一并扔在了车窗外头。
    烟草也盖不住嘴里的酸苦味儿,更无法驱散心头沉积的苦涩。不过那样激烈的情绪动荡之后,呕吐不光是把胃里的东西吐了干净,连愤怒也完全被抽离。他只觉得难过和疲惫,还有更多的不解。
    但至少确定了一件事,女装、唱艳曲、跳艳舞,这些都不是偶然,是丈夫处心积虑要去做的。他想不通丈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变成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已经在这地库里呆了两个小时,吐也吐过了,烟也抽完了,他揉了把脸,总是要回家的。
    第31章 离婚
    入户门打开,一阵穿堂的凉风扑面而来,带来阳台上阵阵百合花香。
    夜里两点多,宋书华已经睡了,房子里静悄悄的,玄关长明的小夜灯代替他等候晚归的丈夫。
    陆明臣脱下鞋子和外衣,在客房的浴室洗了澡,原本打算就睡在客房,但主卧的门缝里泄出的灯光,吸引着飞蛾一样吸引着他。
    门没关严实,无声推开,他那一侧的床头灯亮着,被子里是丈夫隆起的身体。宋书华规矩地侧躺在自己那边,给还未回家的男人留出属于他的位置。
    陆明臣没有上床去,而是绕过床脚,站在丈夫那侧,静静看他。
    台灯不甚明亮的光线笼罩着他的后脑勺,披散在枕头上的柔软发丝镶着绒毛一样的金边。他的脸全部掩藏在阴影下,轻柔舒缓地呼吸,安静祥和地熟睡。
    陆明臣蹲在床边,细致地看着丈夫的脸。他那么美,单纯而孱弱,清澈而无辜,是一种让人会不自觉疼爱的美。
    可事实上丈夫并非眼前这样。
    他出卖自己,自甘堕落,自愿成为其他男人龌龊的遐想——这是陆明臣看到的,然而未看到的呢?
    陆明臣早已经过了相信童话的年纪,他不相信丈夫能在那样的行当里全身而退。又或者这就是他甘愿的放荡,他就是要在那样虚妄的虚荣心里才能得到满足。
    再想想丈夫在自己面前的极端保守,陆明臣胸膛的怒火瞬间烧到头顶。他恨不得一把抓起丈夫的头发,把他按在床上,用最恶劣的方式对待他,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让他不敢再有下一次。
    看得久了,陆明臣眼角发酸,胸口发堵,胃也开始隐隐作痛。
    他朝丈夫伸出手,把几缕垂落在面颊的头发,轻轻撩到他耳后。
    尽管动作很轻,原本熟睡的人还是轻轻皱了眉头,随即睁开了眼。
    对上丈夫的眼睛并不太意外,熟悉的气息本身就有种安全感,宋书华带着还未完全苏醒的鼻音咕哝:“回来了啊,几点了?”
    “两点半。”
    “这么晚了,赶紧睡吧。”
    男人只是盯着他,也不说话。
    “还不困吗?你明天还要上班。”
    陆明臣手指蹭上丈夫的面颊,来回磨蹭着那片柔软光滑的皮肤。他喉咙发紧,声音喑哑:“很难受,睡不着……”
    宋书华从被子里伸出手,摸了摸丈夫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没有感冒啊,哪里难受了?”
    男人突然一把抓住他两只手,用力按在床头,欺身而上,把他整个人压在身下,一双充血的眼盯住他,剧烈地喘息,热烫的气息扑在对方脸上。
    嗅到丈夫的呼吸,宋书华侧脸躲开:“喝酒了?胃疼是不是?我去给你煮点吃的,吃完再睡。”
    男人就这样按住他,也不动,定住了似的,只喘粗气。
    “你得赶紧吃点东西,一会儿痛厉害了,胃药也不管用了。”宋书华说着,手腕用力挣了挣。
    但丈夫把他抓得死紧,磨疼了都没挣开,他只好又喊他的名字:“明臣,你是不是醉了啊……你把我捏疼了……”
    陆明臣放开了,侧身翻倒在床,用手臂盖住眼。
    宋书华从床上坐起来,拿发绳把头发扎起来,又掀起被子将丈夫盖上:“你先躺一会儿。”说完他披上衣服出去了。
    外面的灯打开,随着丈夫穿着拖鞋走路的哒哒声,原本静悄悄死寂的家,又活了过来。
    很快,宋书华拿了个暖宝宝进来,塞到丈夫怀里,让他先暖胃。接着就听到厨房里开火、切菜的声音。不多会儿,他端了一碗粘稠的热汤到床边,里边有豆腐、蘑菇、肉片等七七八八的食材,清淡咸香,腾腾冒着热气。
    陆明臣盯着碗不动,宋书华把勺子递到他手里:“趁热吃。”
    他一勺一勺机械地往嘴里塞,酸苦的味道掩盖住了食物的美味,他囫囵地往下吞着。
    丈夫收拾了厨房,等他吃完,又给他拿来水和胃药。
    重新躺回床上,宋书华问:“还难受么?有没有好一点。”
    喝了一碗热汤,陆明臣浑身都发着烫,空虚的胃也被这温暖给填满,不再疼痛。只是那颗心,从刚才的如坠冰窟换到了滚烫的油锅里,此时正在反复煎炸中煎熬。
    他们同床共枕了七年多,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他以为自己拥有丈夫的一切,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而真相是他或许还不如一个店里的常客了解这位顶级的变装皇后。
    陆明臣哑着嗓子问:“阿华,你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嗯?……什么事情?”
    “关于你的事情,我不了解的事情。如果你今天告诉我,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宋书华心里咯噔一下,但马上又觉得不可能。
    丈夫不可能发现,他那么讨厌变装表演,连误入queen的可能性都几乎为零。再说他一直很小心,家里没有任何女人使用的东西,一直以来,他身边的谁都不曾发现。
    他不知道丈夫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估计他做了什么不合对方心意的事。
    “我没有你不了解的事。”宋书华小心翼翼地,语气中间带着点委屈,“……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你直接告诉我吧。”
    到了这种份上,丈夫还是隐瞒,苦涩和愤怒又翻上心头,陆明臣屏息着强压下去。
    “……明臣?”
    “没什么,睡吧。”
    几乎失眠了整晚,直到天已经亮了,身边的丈夫起了床,陆明臣才稍微打了个盹儿。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早饭,宋书华帮他剥了个煮鸡蛋。
    “你脸色很不好,上午再在家休息半天吧,吃了午饭再去公司。”
    陆明臣和照例接过丈夫给他剥的鸡蛋,两口吃了,和着一口热牛奶咽下去。
    “没事,我在公司也能休息。”
    “那还是不要开车了吧,万一路上打瞌睡……我给你叫个车?”
    “不用,我下午回来也要用车。”
    “要不我送你?开你的车,到了公司我再叫车回来。”宋书华说着,快速把碗碟收去厨房,脱掉居家服换上外套。
    见丈夫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昨天晚上的某件事生气,他又劝了一句:“我送你,你在车上还能睡一会儿。”
    总是这样,丈夫做了亏心事就会心虚,也会用一点付出来弥补自己的心虚,他这点也实在很好懂。说起来,以往也有很多这种时候,但陆明臣却不愿意往这方面去想。
    宋书华开车很认真。陆明臣坐在副驾驶,看丈夫一丝不苟打着方向盘倒车,对自己已经洞悉他的秘密无知无觉。
    如果此刻陆明臣告诉他,他已经知道这一切,丈夫会怎么样呢?会大受惊吓,求他不要告诉父母、不要离婚吗?
    等着小区门卫放行时,宋书华突然俯过身替他把安全带系上:“你睡会儿吧。”
    陆明臣闭上眼睛。
    早高峰有点堵,过了好一阵,宋书华都以为丈夫已经睡着了,却听他突然说:“阿华,这周五我要出差。”
    丈夫好久没出差了。这段时间也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异样,并不像是找了新人的样子。唯独昨天回的晚,难道是昨天找的人?
    压着心中的种种猜测,宋书华也只是平淡问道:“嗯,去几天?”
    “这次短差,一天吧,周六就回。”
    “嗯,出门在外注意安全,也要少喝酒,记得带上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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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驰整个一头昏脑涨,看人都带重影儿的。宿醉的感觉持续到第二天,而今天才周四,明天也不能解脱。
    社畜哪怕头一天醉得人事不省,第二天还得准点爬起来上班。老板就不一样,看这点已经过了平日上班的点,陆总该是在家舒舒服服地休息了吧。
    总之,以后再也不要干陪老板喝酒这种傻逼事儿了。
    他用内线给言青打了个电话,哭丧着求她帮忙:“言言,我的早饭到了在楼下,你去帮我拿一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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