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僻远安静的地方,两人似乎不约而同地放下了一直戴着的面具,那种似有若无的隔阂仿佛在这里消解于无形。

    她靠的太近,裴少渊呼吸一滞,只觉得耳尖发烫,却又无处可退,只微微偏过头去,沉默不言。

    语琪见状却并不打算放过他,抬手随意地捻了一缕他的黑发在指尖摩挲,“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任教主也来自中原?……我从冥殿出来时第一次见到师父,那时我脸上手上都是血,连眼前都是一片血红,而师父却是一袭雪色白袍,即使不笑,眉角眼梢也是温和的……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肮脏……然后十年匆匆过去,师父早已不在,而我也早已成为了教主,却隔着铁牢看到了同样来自中原的你。”顿了顿,她却并不继续讲下去,而是笑了一下,“师父总念着‘一川烟雨,满城风絮’,我却从未见过是如何景象。”

    裴少渊终是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另眼相待’所为何事,却并不感到轻松,只觉得胸口莫名得有些发闷……无论如何,被当做另一个人的替代品来看,总归是不太愉快的。

    语琪看他神色不对便知他想多了,嗤的一声笑出声来,“我对师父只是仰慕,哪里像你想的那么不堪?”

    他一愣,继而薄薄的耳尖便染了绯红,沉默片刻,终究还是不太顺当地开了口,“其实……我可以带你去看。”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妥,她若想要去看大可自己去看,又哪里需要自己插手?

    谁知她却笑盈盈地松开了手,退开一步,“好啊,什么时候?”

    自天山回来之后,两人又回到了曾经的相处模式,只是有什么东西仿佛已经悄悄发了酵——

    以往裴少渊在殿中不是直挺挺地站着,就是浑身僵硬地坐着,现在虽不至于能够随意地躺在榻上,也是可以放松地坐着了,偶尔两人的视线对上,也比往日默契得多,偶尔语琪还会笑一下,然后两人垂下眸子,继续看各自手中书卷。

    有时她在软榻上小憩醒来,会看到他随意地靠在塌边研究剑法,便自然而然地靠到他身边看上一会儿,轻声点拨几句后便重新躺回去,懒洋洋地侧身看着他,“时间不早了,你饿么?”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裴家公子已经明白她这问话的含义了,若此时他看到出神之处,便只随意地将矮几上的茶点往她手边推一下,若是看得累了,便下塌去唤弟子传饭。

    待用完饭之后,语琪便一手捧一杯清茶慢慢抿着,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便开始倒腾一些蛊虫之类的东西。

    一开始裴少渊完全不能接受饭后看到这种东西,常常是面色不佳地退得远远的,后来渐渐习惯了,甚至会瞥几个眼神过来,一般这时候她会很大方地让给他看,还一点儿不藏私地细细介绍这是什么蛊,要如何养着,要怎样才能派上用处……直说到他面色转灰才停下。

    这么数日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她是故意逗弄自己,便也摆出一脸淡定看她左右折腾。

    数月时光匆匆而过,一转眼已经是初春时节,语琪估摸着好感度和亲密度都刷得差不多了,而若想要再进一步,必须得让他了结一桩心事——这个人若是不报了仇,估计没什么心思风花雪月。

    于是她挑了个不错的时机,表示以他此时的武学修为,斩下谢誉那小子的狗头已经不是问题了——他可以下山了。裴少渊这人什么都不急,唯有报仇一事最是上心,听了她这话便二话不说地去收拾行李了。

    待他来辞行的时候,语琪静静看了他片刻,转身从矮几上倒了一杯茶递给他,看他喝完后才微微一笑,往软垫上靠了靠,“早些回来。”

    裴少渊原本以为她会嘱咐一二,谁想到她根本不提半句别的,只悠悠然地让他早些回来,看上去倒是一点儿不担心——好像她笃定他可以完胜谢誉,也笃定他报仇之后一定会回来似的。他不禁勾了勾唇角,嗯了一声。

    待裴少渊离开后,语琪敛了唇角笑容,吩咐一旁侍立着的弟子,“将冥十六,冥十七叫来。”

    十六与十七正是那日同他们一起去了天山的两个弟子,都是冥殿出身,功底深厚,且那整整三日的同行,到底比其他弟子熟悉一些。

    这两人倒是合拍,赶来的时候都一身黑衣,恭谨地单膝跪下听训。

    语琪挥挥手示意他们起来,“你们两个跟在裴公子的身后,不要惊动他……若是看到他想对谢家二公子和一个叫陆宛宛的丫鬟出手就拦一下,若是他想做别的就别管了……等一切了结之后,替本座给他传几句话……”

    十六比十七机灵些,三日的天山之行已让他摸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听完她那几句话后大胆地抬头问,“教主,您真的甘心放裴公子走?”

    语琪看他一眼,直看得这个黑衣少年低下头后才阴阴一笑,“场面话而已,他若执意要走,你们两个就是绑也要把他给本座绑回来。”只是若真的闹到了那个地步,裴少渊就太不识抬举了,她也没必要继续好声好气了,直接给他来个囚禁play就是,若他有幸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便也算是能完成任务了。

    十六十七领命而去。

    或许是这回被她保护得太好,他没有如原著一般在因在魔教中忍辱负重而严重黑化,所以这次他并没有血腥至极地灭了谢家满门,而仅仅只是斩下了谢誉首级挂在城门之上,又去祭了父母之坟。

    一切了结之后,心头一直压着的重担也算卸了下来,他却不知为何没有感觉到一丝快意,心中只有重重的茫然。亲人已逝,仇人已刃,他又该往何处去?

    江南正是柳絮纷飞花满城的时节,一团白色绒絮恰好飘飘荡荡地落在肩头,裴少渊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自己初见那人之时,那直垂于地,流云般逶迤的雪色祭袍。

    “裴少渊,本座知你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不太习惯?……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习惯的,来日方长。”

    “要么,活得比任何人都辉煌,要么,不如立刻去死……没有冥殿,就不会有本座的今日。”

    “这回拿回去再不好好涂,本座就只能将你每日带在身边督促了。”

    “本座果然没有看错人……所谓芝兰玉树,雪巅青松,哪里配得上少渊一分半毫?”

    “本座记得天山的雪山鱼不错,肉嫩味鲜,只是离了雪水便难以存活……”

    “师父总念着‘一川烟雨,满城风絮’,我却从未见过是如何景象。”

    她最后说——

    “早些回来。”

    他怔怔看着那朵飘絮,唇角渐渐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这尘世纵然辽阔空荡,也总有一地一人等他归去。

    裴家公子翻身上马,朝西绝尘而去。

    隐在暗处的十六十七对视一眼,知道教主吩咐他们的那些话已经不需再说了。

    又是一年一度的祭神之日,青山依旧,霞光温柔,金色的阳光穿过低低的流云,铺撒在匍匐于地的千百教众身上。

    裴少渊一路纵马飞奔而来,到了祭坛前数百米时才猛然勒马停下,遥遥望向那高高的祭台之上,那个身着雪白祭袍的修长身影。

    雪衣的乐师仍在弹奏仿佛来自远古的歌谣,白衣的教主双手悠然地拢于袖中,仿佛察觉到他的视线一般,含着极淡笑意一眼扫来,目光在触到他的视线后又多了三分笑意,慵懒而优雅,一如初见之日。

    【攻略毁容反派,完。下一个攻略人物,鬼城之主,受人诅咒,非人非鬼,阴冷狠戾,长相俊美邪气,相处方式……未定。具体介绍在作者有话说里。】

    作者有话要说: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看过一部小说,好像讲的是一个普通的姑娘,跟着一个有着挺牛逼身世的男人一起斩妖除魔的爱情故事……其中被消灭的一个反派人物好像由于被诅咒了,每隔一年就要娶一个新娘,让这个新娘爱上自己后掏出她的心脏吃掉才能维持人形……然后他最后爱上了女主,没有吃她的心脏,却被男主给灭了……我勒个大去啊做坏人就做一千年不要变啊你突然从良干毛啊!!!

    然后我琢磨着让语琪去嫖一嫖这个可怜蛋儿,就是不知道怎么给语琪安排个身份比较好,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我觉得如果这个鬼城之主要让娶来的女人爱上自己,他估计得会甜言蜜语,或者性子花一些才行,你们觉得呢?

    第92章 攻略鬼城之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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