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no！”……
独立旅连长以上的军官中，只有寥寥数人是汉族人，大多数都是犹太人。众人毫不迟疑的答道。
“我怕！”欧阳云接下来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感到费解的话，斯特恩的眉头更是紧紧皱了起来，不知道军座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说出这样丧气的话——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对士气是严重的打击吗？
欧阳云接下来的一番话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日本人是在我们的国土上作战，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使用任何战术。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之所以要坚决抵抗小鬼子的侵略，正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如果我们战败了，我们的人民就会沦为亡国奴，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孩子就可能再也见不到天日——我怕，但越是怕，我越要坚定抵抗侵略的决心，我们学兵军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不会轻言失败，也不会放弃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他的视线投向斯特恩，紧紧的盯着，说道：“斯特恩，你知道你们犹太人为什么一直不受别的国家欢迎吗？”
斯特恩站了起来，他脸上的肌肉跳动着，欧阳云所言的，正是他们犹太人最大的心病，每每想起，他都会有不甘的感觉。就他来说，是真正将德国当做了自己的祖国的，但是，仅仅因为自己是犹太人，德国就驱逐了他们。
欧阳云并不需要他做出回答，他接下来给出了答案：“因为你们犹太人大多数并不习惯把所处的国家真正当做自己的祖国。你们会为了她放弃一切，会像保护自己的母亲一样去保护她吗？如果不能做到，你们怎么能企望这个国家会像对自己的儿女一样的接纳你们？”
斯特恩双脚用力并拢，使劲的敬了记军礼，大声道：“军座，您说的是实情。同样的，您说的都是过去的事。您，包括任丘的人民应该看到了，我们现在已经把任丘当做我们的故土，已经把中国当做我们自己的国家了。如您所言，我们会像保护自己的母亲一样去保护她，不惜牺牲。”他说完，目光看向其他犹太军官，那些军官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昂胸挺立，大声宣誓：“我们，任丘的犹太人，中国的犹太人，将会像保护自己的母亲一样去保卫我们的国家——这是我们全体中国犹太人的誓言！”
紧接着，那几个汉族军官也站了起来，也不要谁统一口号，在斯特恩的带领下齐声宣誓道：“我们，代表犹太独立旅全体官兵在这里宣誓，将用我们的血肉保卫我们的国家，保护我们的人民，不怕流血、不惜牺牲！”
欧阳云紧跟着站了起来，虽然他此行目的正是为了激励独立旅的士气，但是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如果不是他清楚斯特恩的为人，他几乎都要怀疑，这是斯特恩早就演练好了的了。他庄重的回敬众人一记军礼，大声道：“好！你们有此决心，我为你们感到骄傲！那么，我在就喜峰口等待你们胜利的消息了。斯特恩旅长，贵部的具体作战任务参谋部已经下达，接下来，你们能够取得多大的战果，就看你们自己的发挥了。我只强调一点，不管付出多大的牺牲，请一定完成既定战斗任务！此战，不是日军华北方面军被彻底打垮，就是我们学兵军从此消失于历史舞台。你，我，学兵军的每一份子，此战已经没有了退路！学兵军必胜！”
“学兵军必胜！”
开始，只是这个小地方的少数几十个人在齐声高呼。他们的声音传入了正在训练的独立旅官兵耳中，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跟着发出了如雷的吼声：“学兵军必胜！”“学兵军必胜！”……
“斯特恩！日寇尚未驱逐，同志还需努力！独立旅的五千余官兵，我就交给你了。”最后，欧阳云如此叮嘱斯特恩道。上车前，他凝神看了看又投入训练的广大独立旅官兵，右手用力一挥，毅然坐进了车里——如果不出现奇迹的话，他知道，这里的大部分面孔，他将再也见不到了。学兵军和日军的实力差距，还是太大了啊！
第五卷 不一样的抗战
第400章 新的喜峰口战役（一）
一只小蝴蝶在亚马逊河扇动了一下翅膀，结果在美国东海岸引发了一场飓风。
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欧阳锋无疑也是一只蝴蝶，一只穿越了时空的蝴蝶。他的到来究竟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怎样的变数，目前尚不能道全。其唯一带来的恶果是，日本的全面侵华日期提前了。
世界上，1936年发生了不少大事。其中对后来的世界格局有显著影响的是：德国违反《凡尔赛条约》，派军进驻莱茵兰；意大利军队攻占了俄赛俄比亚的首都；苏联颁布了新宪法，标志着社会主义制度的正式确立；德国意大利签署《柏林协议》，“柏林-罗马”轴心形成、德国和日本签署了共同防共协议；中国，“西安事变”发生，这使得国共第二次合作成为了可能。
6月4日，星期四，第二次喜峰口战役正式打响。
日军方面，第一军的司令官是香月清司，参谋长则是酒井隆。当张自忠部队围剿被编入华北屯驻军序列的原108师团的时候，这两个人因为刚好被召回国述职，结果不仅幸运的逃过了一劫，还因为是目前日军高级军官中对华北形势最为熟悉的，故被委以重任，得以掌握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和土肥原贤二还有东条英机不同的是，香月清司为人较谨慎，加上酒井隆对欧阳云其人还有学兵军有着深入的“研究”，这两人搭手，不仅没有像国内的那些狂热的将军们想象中的那样急着建立不世武功，相反，他们秉承稳打稳扎的方针，先是布置好山海关的防御之后，这才陈兵长城沿线，决定以绝对优势兵力先打垮学兵军，以达到警醒和拉拢57军的目的。
日军在冀察境内的情报系统虽然因为狐瞳的原因被破坏殆尽，但是，天津附近，他们的情报系统却是相当活跃的。而总结了天津战役的得失之后，香月清司和酒井隆惊讶的发现，张自忠能取得那么骄傲的战绩，这背后和学兵军、欧阳云的大力支持是分不开的。他们召开师团长以上将官开会之后，一致认为华北攻略应采取两步走，即狠狠的打击学兵军，而对张自忠部采取恩威并重的方式。他们这样做，一方面固然是认识到了学兵军对华北攻略的威胁，另一方面，却是不得不为天津的日侨考虑，避免欺张自忠太甚。而张自忠默许他们从日租界撤出部队和军官团主力，也使得香月清司越发认为自己的这一策略是正确的。
日军准确的进攻时间是在凌晨四点半钟，这个时候，华北的天空刚刚透出蒙蒙亮而已，以喜峰口为中心，在长达将近五十公里长城沿线上，第一军出动了足足六个联队的兵力，朝数十个关隘发起了进攻。
随着三颗照明弹升上依旧显得黝黑的天空，炮声率先隆隆的响了起来。75毫米的山炮、150毫米的重炮、还有120毫米的榴弹炮，从三个阵地向喜峰口发动了炮击。
喜峰口经过加固的前指里，欧阳云披着军大衣，正拿着两色铅笔在军事地图上作业。木剑蝶站在他身边，轻声道：“夏文运这回可立下大功了，如果不是他，日本人这次的大规模进攻，难保不会突破一两个关隘。”
夏文运就是那个化名何益之，在日本人身边当翻译的东北汉子。正是因为他在昨天晚上发过来一封密电，学兵军才得知日军会在今天凌晨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得知了香月清司准备满战线撒网，以图浑水摸鱼的打算，欧阳云立刻下令当地政府组织人力，愣是在一夜之间封死了长城沿线几十个小型的隘口，另外，在几个大的隘口上布置了重兵，并将自行火炮团调离了喜峰口一线。
火炮是军队之魂，欧阳云这一打算，开始遭到了军部参谋人员的集体怀疑。他们认为，自行火炮仗着其机动能力，正可以用来对日军暴露出来的火炮进行毁灭性打击，这样避战，且不说存在浪费一说，也会造成地面部队的不必要的伤亡。
欧阳云难得的没有解释为什么这么做。而他这一布置，也不算是专断独行，因为这是得到张镇等人同意了的。
当几乎所有人都在担心学兵军能不能扛过这一关的时候，欧阳云考虑的可不仅仅的是打退小鬼子的进攻。仗着兵甲犀利，他现在所谋更大，要给日本人一个惨痛的教训。他刚对李铁书等人说出这个打算的时候，如他预料到的那样，李、张、吉三人都目瞪口呆，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脑袋出了毛病。他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坚定的道：“以我们学兵军的兵力和财力，我们就是能打退小鬼子的进攻又怎么样？如果不能消灭其有生力量，他们回去休整一下，还会继续扑上来。所以对付恶狗唯一有效的办法是，要比他更狠，要把他打残、打得患上恐惧症，一看见我们就害怕。”
欧阳云说的是正理。作为防守方，先天性就吃亏。学兵军所能依赖的仅仅冀察两地而已，而日军在中国酒占了东北三省。如果打成消耗战，最后就是不被打败也会被拖垮，因此，学兵军唯一能选择的，就是义无反顾的出击，歼灭其有生力量，在小鬼子身上造就一个大大的创口，让他看到就怕。
因为要出击，因为要打歼灭战，太早的暴露自己的实力可就是不智之举了。自行火炮团作为攻坚力量，欧阳云对它的期待是，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人，必定能够左右战役的走向。
得知日军会在今天四点半展开军事行动，欧阳云两点多就醒了。吓醒的——说起来是件可笑的事情，当初，他孤身一人去到北平，去砸黑龙会场子的时候，他没有害怕。后来，他带着百十个人埋伏鬼子精锐的时候也没有害怕。现在，成了几万人的主官了，他竟然害怕了。这就是所谓的“财主”效应吗？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做了噩梦，梦中，学兵军在日军优势兵力围攻下，全军尽墨，不仅如此。与他最亲近的一众人等，还都倒在了他的面前……
第401章 新的喜峰口战役（二）
外面炮声隆隆，使得参谋人员的神情都不禁变得凝重、肃穆起来——可以想见的，如此猛烈的炮火，不会是试探性进攻，日本人终于开始进攻了。如此密集的炮击，将会带走多少学兵军年轻士兵们的生命啊！
欧阳云却好似浑然没听到炮声似的，他的脸色平静，衣服若有所思的样子。木剑蝶看着他，正在心中暗自佩服其身上的大将气度，欧阳云扔掉铅笔，抬起头来说：“剑蝶！我们来一场豪赌怎么样？”
“豪赌？”木剑蝶正在琢磨着这句话，欧阳云已经大声对陈师昌下令道：“给李甘姜发报，他们可以行动了。”
“是！”陈师昌敬个礼，走向了隔壁的电报房。
木剑蝶大吃一惊，这才知道他所谓的豪赌是什么意思，忙谏道：“军座，是不是再等等，日军此时士气正高昂。”
“我们没有时间了，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山东方面，只要阎锡山一跑，整个山东都将成为一盘散沙，到时候，我们所能指望的，只有常根了。”
常根原本是欧阳云指给木剑蝶做副手的，但是随着日军从海路出兵山东，而负责情报工作的梁超又阴差阳错的当上了聊城的保安团大队长，考虑到常根在鹰崖山上时惯于打游击的，欧阳云便将他派了过去，明为充当梁超的副手，实则上是全盘负责聊城及周边地区的防务。欧阳云对他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在敌后形成滋扰，拖延日军的进军速度便可以，毕竟，山东军队的素质就那样，连阎锡山这个当家的都指望不上，就更别指望不正大梁下的下梁了。
欧阳云接着道：“可是，常根他们能坚持多久呢？最后真正能够独挡一面的，只有顾一飞率领的两个新编团和李副军长亲自率领的保安旅。与日军华北方面第二军相比，人数实在是太少了。”
“可是军座，你怎么断定阎锡山会跑呢？”
“我当然希望他不跑了，可是？”欧阳云没有说完，只摇了摇头，而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一个年轻的参谋接了，立刻喊道：“军座，张砚田旅长的电话。”
张砚田部本来是被当做后备力量，用来对日军实施围歼的，但是因为香月清司来了个满长城沿线的突破进攻，不得已，欧阳云将其部放在了马兰峪。
欧阳云几个大跨步走了过去，接过电话道：“张旅长，我是欧阳云！”
话筒里传来隆隆的炮声，张砚田的声音显得有点急，他嘶吼道：“军座，日军在马兰峪放了一个旅团，他们的火力很猛，我估计最少一个大队的火炮，我方损失惨重。我们的侦察人员在其后方二十里处发现了大队的鬼子，看旗号是第一零八师团，其部还有大量的战车部队。军座，我担心的是，香月清司这个老鬼子是不是在玩声东击西，天大亮之后，小鬼子的飞机一旦出动，我部很难守住。”
二张的特务旅因为加入学兵军不久，所以除了换发了装备，在防空和防坦克方面，无论是训练力度还是装备都很落后。
欧阳云心头一沉，眉头立刻皱紧了。他不担心那一个正在发起进攻旅团，却不得不担心后面的一零八师团。“一零八师团不是在山海关外和57军对峙的吗？怎么会出现在马兰峪？”他想道，说：“李旅长，你汇报的情况很及时，我立刻调一个防空营和一个反坦克连过去。另外，我会尽量安排部队对你部进行增援，但是我要强调的是，不管损失多大，即使战至最后一人，你们都必须守住马兰峪最少两天！”
张砚田沉默一会，应该是在做思想斗争吧，过了一会用低沉的声音道：“是！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撤退！”说完，他将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欧阳云习惯性的去摸烟，摸遍口袋都没有找到，这时，木剑蝶递过一支过来，并给他打上火。
张砚田汇报的情况，可以说将欧阳云之前以为万无一失的布置完全打乱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一零八师团就好像能够压垮一头牛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使得他之前设想的胆大包天的计划变得可笑起来。和张砚田的想法不同，他并不认为香月清司这是声东击西，因为喜峰口这面的炮声进攻势头完全不是假的，香月清司现在做的，应该是多头进攻，注重两点才对。这两个点就是喜峰口和马兰峪。喜峰口和马兰峪之间距离并不远，但也不近，因为山的关系，六七十里地，步兵就是采用急行军也需要三个小时才能赶到。而喜峰口和马兰峪无论哪个隘口被突破，那对学兵军来说都是致命的，那样一来，日军的人数优势就会凸显出来，而且，战火将真正的发生在学兵军辖地内，其造成的恶劣影响将不可想象。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拿起电话，拨通了和张自忠的专线。
张自忠此时显然还在睡觉，五分钟之后才亲自来接电话。欧阳云这边还没说话，他先开口问道：“欧阳老弟，你们那边打起来了？”
通过电话就可以听见隆隆的炮声。欧阳云开门见山道：“张大哥，我有紧急情况需要你的确认，山海关外的日军一零八师团还在吗？”
“当然？等等，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马兰峪外看见了一零八师团的旗帜。”
“不可能！不对，我想想，前几天，山海关外来了另外一支日军，不过他们当夜就离开了——”说着，张自忠也变得紧张起来，继续自己的想法道：“难道说，香月清司这个老鬼子竟然来了个狸猫换太子？不对啊，这个老鬼子很谨慎的一个人，按说不会出这种险招。”
欧阳云叹了一口气，心中已经确认出现在马兰峪外的一零八师团是真的了。他想不通的一点的，现在留在山海关外的又是哪一路日军呢，日军军规森严，华北方面军中的不少部队虽然来自关东军，但是他们并没有擅自调动关东军的权力。他想了想，说道：“张大哥，做兄弟这次得请你帮个忙了。贵部能主动出击山海关外的日军吗？如果一零八师团真的出现在马兰峪，那香月清司可是将整个第一军的兵力全数压向我们学兵军了。张大哥，你清楚我们学兵军的实力，单独应对三个师团不成问题，但是现在是将近七个师团，而且，还有来自山东方面困扰……”
“欧阳，我知道了！放心，华北不仅是你们学兵军的华北，我们57军也是中国人的军队！我立刻下令向对面日军发起试探性进攻。欧阳，如果贵部兵力匮乏，我可以支援一个师。”
“张大哥，谢谢了，有需要我会打电话的。还请你早点将试探结果告诉我。”
“好，我祝老弟打个大胜仗！”
因为29军余属部队的归属问题，特别是堪称29军最精锐部队的教导总队的归属，欧阳云和张自忠之间本来亲密无间的关系一度出现了裂缝，这也是欧阳云执行这次计划不敢劳动57军大驾的原因之一。不过，张自忠现在的语气让他放下心来，他多么希望出现在马兰峪的一零八师团是假的啊。
等欧阳云挂了电话，已经听出事情原委的陈师昌问道：“军座，是不是让三师暂缓行动？”
“不！”欧阳云坚定的道：“不仅不暂缓，我还要把胡力的战车部队调拨给李甘姜，让他们抓紧，争取在天大亮前形成突破。师昌，你跑一趟北平吧，坐我的车去，将军属防空营带去，另外，从郭达那里要一个反坦克连。你直接去找秦军长，请他立刻派一个旅左右的部队去马兰峪，就说我说的，我们学兵军需要他们的帮助。”
陈师昌迟疑道：“军属防空营？军座，要是鬼子来飞机轰炸前指怎么办？”
欧阳云叱道：“叫你带走就带走，执行命令！”
陈师昌咬咬牙，敬礼。然后转身飞奔去了。
喜峰口隘口下面的阵地上，鬼子的炮击终于停止了。随后，一个大队的鬼子排成几条散兵线，漫山遍野的攻了上来。五分钟过后，二师第一道防线的壕沟的浮土里，先是钻出来十几个脑袋，在这十几个人大声的吆喝下，更多的钻出了防炮洞。
二师担任首轮防守任务的，依旧是徐荣芳那个连。经过上一次一轮防守打光子弹的风波之后，该连不仅没有因为歼灭半个大队的鬼子受到嘉奖，反而成了兄弟部队的揶揄对象，私下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用“败家子连长”和“败家子一连”来称呼徐荣芳和他的连队了。这让他和全连的战士们心头都邪火直冒，在接下来的训练中，自觉的苦抓卫青式步枪的单发训练，反而培养出了一大批的神枪手。
有了上一次的杀人经验，现在的一连，可以说每一个战士身上的气质都发生了质的改变。光是脸上透露出的那份冷静就足以让内行人分辨出，这乃是一支由“老兵”组成的敢战之兵。
徐荣芳第一个钻出了防炮洞，此时大声喝道：“各班排点名，看看有哪几个不长进的没躲过刚才的一轮炮击。”
没有人在意连长的出言不逊，“1，2，3……”的报数声响过之后，班排长们自豪的高声叫道：“报告排长，我们班一根汗毛都没少。”“报告连长，我们一排连见红的都没有！”……
第402章 新的喜峰口战役（三）
此时的天色才毛毛亮，喜峰口周边的山势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雾气中，夹杂着些许硝烟，一股萧杀的气息充盈在天地间。使得徐荣芳他们不自禁的握紧了手中钢枪，一丝一毫不肯放松。大炮的隆隆声止息之后，寂静暂时成为主角。一刻钟之后，漫山遍野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又过了一会，随着叽里咕噜的日语叫唤声响起，戴着钢盔、身穿土黄色军服的日军呐喊着冲向了学兵军的阵地。
“哒哒哒”的机枪声响了起来，子弹打得守军的几个制高点上的泥土山石必噗直响，稍后，榴弹撕破空气的尖锐声响起，作为小单位支援火力的迫击炮还有掷弹筒开始被日军投入战斗。先是“隆隆”的榴弹爆炸声，然后是甜瓜手榴弹的爆炸声。
硝烟开始四处弥散，飞溅起来的泥土落到徐荣芳的头盔上，他纹丝不动，只紧紧的盯着前方。在他的身边，新升任指导员的原副连长孙刚有些担心的看着不远处。那里，一个战士被一枚弹片击中了左胸，但是他誓死不下火线，此时正在任由卫生员做着包扎。
小鬼子的呐喊声已经清晰可闻，他们离一链的防地越来越近了。炮声出现了暂时的停歇，徐荣芳知道，这是小鬼子在将迫击炮前移呢。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有新的一轮炮击，这一轮炮击势必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伤亡。一念及此，他的目光投向了迫击炮排的阵地。
古强平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站了起来，炮排的几门迫击炮并没有放在一起，他猛的挥动手中的三角小旗，立刻，哐哐的炮声响了起来。
“呯呯”的三八大盖特有的枪声响了起来，此时站起的古强平无疑成了一个活靶子，冲过来的小鬼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此时离古强平的距离不超过三百米，正是三八大盖最佳的射击距离。不过，古强平当然不会傻到呆在那里等死。一发布完开炮的命令，他便缩了回来。
“嘘——”榴弹的破空声开始成为战场的主要声响，几分钟之后，小鬼子的迫击炮再次响了起来，双方的迫击炮兵率先开始了较量。
此时的欧阳云，做出了重要的决定之后，心情反而平静下来。喜峰口一线，现在聚集了学兵军大部的兵力，学二师、29军的教导总队、张庆余的特一旅，不远的地方，还有自行火炮旅、胡力的战车团……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学兵军不仅要硬扛住喜峰口当面之敌，而且在日军因为大障子出现变动之后，还要从喜峰口主动出击，伺机对鬼子来个天津大捷那般的围剿。
马兰峪是个变故，但是欧阳云相信，在张砚田和秦德纯两个人的指挥下，防守住肯定没有问题。拿起望远镜，他朝山下看去，正好看见小鬼子的一个迫击炮阵地被三枚榴弹同时击中，三四个小鬼子张牙舞爪的飞上了天。黄压压的日军充斥在二师第一道防线前面，两边的山腰上，忽然发出一连串的爆炸，这是小鬼子踩到地雷了。喜峰口隘口外的两侧山峰，因为山势的原因，郭达并没有安排守兵，而学兵军充足的地雷给了他这么安排的底气。雷场离二师还有喜峰口长城太近了，这种情况下，日军不可能派出工兵排雷，于是，最后他们只能放弃全面推进的计划，改由从正面进攻。
在欧阳云的眼中，日本人漫长的散兵线果然开始收缩，两边停止了，只剩下中间这一块开始朝前推进。“200米，150米，100米！”他默默的数着，心中渐渐的为徐荣芳捏了一把汗。将敌人放进最佳射程再打自然可以最大限度的杀伤敌人，但是，万一压不住阵脚、或者被日本人一股气冲过来，那他们那个连将陷入绝境。
战场上，迫击炮的发炮声越来越少，一方面是因为在对射中损失了不少，另一方面，双方越来越近的距离使得双方的炮兵都怕误伤了自己人而不的不停了下来。“50米！”他欧阳云心中默念着这个数字，而日本人已经不再开枪，疯狂跑起来的时候，马克沁和卫青式特有的枪声响了。爆豆般的枪声沿着整个战壕瓢泼出去，好像一把巨大的镰刀一样，一下子就将对面100米距离内的敌人几乎全部扫倒。而先手投掷出去的手榴弹在枪声响了几秒之后，这才落在敌群中爆炸。足足上百颗手榴弹的爆炸在阵地前面掀起了一道灰黑色的浓浓烟幕。烟幕中的火光照映下，土黄色的人影飞起、倒下、呻吟……
在如此猛烈的火力打击下，短短十分钟，小鬼子的第一波攻击就被迫停止了。然后，当土黄色的人群退回属于他们的工事之后，炮声再次响了起来。
欧阳云放下了望远镜，对身边的陈师昌还有木剑蝶说：“希望小鬼子不会出动空军。”又问陈师昌：“张砚田旅长和李甘姜师长那里有没有战况汇报？”
陈师昌摇了摇头。
木剑蝶说：“日军还不知道我们在任丘和张家口究竟用什么武器击落了他们那么多的战机，在没有搞清楚这一点之前，日本人肯定不会轻易出动航空兵。”
欧阳云眉头微微一皱，道：“难说。如果二师的防守打得太出色的话，到时候，特码呢就是想不出动飞机都不行。伤亡太大的话，香月清司肯定会因为国内的压力而不得不孤注一掷。我现在只希望李甘姜的行动能够更快一点。”
这一轮炮火持续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连续的炮击，将徐荣芳的“败家子一连”防守的阵地地面高度整整削掉了半米，这样一来，不仅他们据守的战壕出现了塌方，而且防炮洞也因此被震塌不少，使他们连出现了极大的伤亡。
他们的团长王秀华见状，炮声没停便急忙派人从交通壕潜行过去问话，问他们还坚持得住不。
徐荣芳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话：“我们才消耗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弹药，能够坚持！”
独立旅连长以上的军官中，只有寥寥数人是汉族人，大多数都是犹太人。众人毫不迟疑的答道。
“我怕！”欧阳云接下来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感到费解的话，斯特恩的眉头更是紧紧皱了起来，不知道军座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说出这样丧气的话——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对士气是严重的打击吗？
欧阳云接下来的一番话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日本人是在我们的国土上作战，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使用任何战术。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之所以要坚决抵抗小鬼子的侵略，正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如果我们战败了，我们的人民就会沦为亡国奴，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孩子就可能再也见不到天日——我怕，但越是怕，我越要坚定抵抗侵略的决心，我们学兵军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不会轻言失败，也不会放弃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他的视线投向斯特恩，紧紧的盯着，说道：“斯特恩，你知道你们犹太人为什么一直不受别的国家欢迎吗？”
斯特恩站了起来，他脸上的肌肉跳动着，欧阳云所言的，正是他们犹太人最大的心病，每每想起，他都会有不甘的感觉。就他来说，是真正将德国当做了自己的祖国的，但是，仅仅因为自己是犹太人，德国就驱逐了他们。
欧阳云并不需要他做出回答，他接下来给出了答案：“因为你们犹太人大多数并不习惯把所处的国家真正当做自己的祖国。你们会为了她放弃一切，会像保护自己的母亲一样去保护她吗？如果不能做到，你们怎么能企望这个国家会像对自己的儿女一样的接纳你们？”
斯特恩双脚用力并拢，使劲的敬了记军礼，大声道：“军座，您说的是实情。同样的，您说的都是过去的事。您，包括任丘的人民应该看到了，我们现在已经把任丘当做我们的故土，已经把中国当做我们自己的国家了。如您所言，我们会像保护自己的母亲一样去保护她，不惜牺牲。”他说完，目光看向其他犹太军官，那些军官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昂胸挺立，大声宣誓：“我们，任丘的犹太人，中国的犹太人，将会像保护自己的母亲一样去保卫我们的国家——这是我们全体中国犹太人的誓言！”
紧接着，那几个汉族军官也站了起来，也不要谁统一口号，在斯特恩的带领下齐声宣誓道：“我们，代表犹太独立旅全体官兵在这里宣誓，将用我们的血肉保卫我们的国家，保护我们的人民，不怕流血、不惜牺牲！”
欧阳云紧跟着站了起来，虽然他此行目的正是为了激励独立旅的士气，但是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如果不是他清楚斯特恩的为人，他几乎都要怀疑，这是斯特恩早就演练好了的了。他庄重的回敬众人一记军礼，大声道：“好！你们有此决心，我为你们感到骄傲！那么，我在就喜峰口等待你们胜利的消息了。斯特恩旅长，贵部的具体作战任务参谋部已经下达，接下来，你们能够取得多大的战果，就看你们自己的发挥了。我只强调一点，不管付出多大的牺牲，请一定完成既定战斗任务！此战，不是日军华北方面军被彻底打垮，就是我们学兵军从此消失于历史舞台。你，我，学兵军的每一份子，此战已经没有了退路！学兵军必胜！”
“学兵军必胜！”
开始，只是这个小地方的少数几十个人在齐声高呼。他们的声音传入了正在训练的独立旅官兵耳中，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跟着发出了如雷的吼声：“学兵军必胜！”“学兵军必胜！”……
“斯特恩！日寇尚未驱逐，同志还需努力！独立旅的五千余官兵，我就交给你了。”最后，欧阳云如此叮嘱斯特恩道。上车前，他凝神看了看又投入训练的广大独立旅官兵，右手用力一挥，毅然坐进了车里——如果不出现奇迹的话，他知道，这里的大部分面孔，他将再也见不到了。学兵军和日军的实力差距，还是太大了啊！
第五卷 不一样的抗战
第400章 新的喜峰口战役（一）
一只小蝴蝶在亚马逊河扇动了一下翅膀，结果在美国东海岸引发了一场飓风。
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欧阳锋无疑也是一只蝴蝶，一只穿越了时空的蝴蝶。他的到来究竟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怎样的变数，目前尚不能道全。其唯一带来的恶果是，日本的全面侵华日期提前了。
世界上，1936年发生了不少大事。其中对后来的世界格局有显著影响的是：德国违反《凡尔赛条约》，派军进驻莱茵兰；意大利军队攻占了俄赛俄比亚的首都；苏联颁布了新宪法，标志着社会主义制度的正式确立；德国意大利签署《柏林协议》，“柏林-罗马”轴心形成、德国和日本签署了共同防共协议；中国，“西安事变”发生，这使得国共第二次合作成为了可能。
6月4日，星期四，第二次喜峰口战役正式打响。
日军方面，第一军的司令官是香月清司，参谋长则是酒井隆。当张自忠部队围剿被编入华北屯驻军序列的原108师团的时候，这两个人因为刚好被召回国述职，结果不仅幸运的逃过了一劫，还因为是目前日军高级军官中对华北形势最为熟悉的，故被委以重任，得以掌握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和土肥原贤二还有东条英机不同的是，香月清司为人较谨慎，加上酒井隆对欧阳云其人还有学兵军有着深入的“研究”，这两人搭手，不仅没有像国内的那些狂热的将军们想象中的那样急着建立不世武功，相反，他们秉承稳打稳扎的方针，先是布置好山海关的防御之后，这才陈兵长城沿线，决定以绝对优势兵力先打垮学兵军，以达到警醒和拉拢57军的目的。
日军在冀察境内的情报系统虽然因为狐瞳的原因被破坏殆尽，但是，天津附近，他们的情报系统却是相当活跃的。而总结了天津战役的得失之后，香月清司和酒井隆惊讶的发现，张自忠能取得那么骄傲的战绩，这背后和学兵军、欧阳云的大力支持是分不开的。他们召开师团长以上将官开会之后，一致认为华北攻略应采取两步走，即狠狠的打击学兵军，而对张自忠部采取恩威并重的方式。他们这样做，一方面固然是认识到了学兵军对华北攻略的威胁，另一方面，却是不得不为天津的日侨考虑，避免欺张自忠太甚。而张自忠默许他们从日租界撤出部队和军官团主力，也使得香月清司越发认为自己的这一策略是正确的。
日军准确的进攻时间是在凌晨四点半钟，这个时候，华北的天空刚刚透出蒙蒙亮而已，以喜峰口为中心，在长达将近五十公里长城沿线上，第一军出动了足足六个联队的兵力，朝数十个关隘发起了进攻。
随着三颗照明弹升上依旧显得黝黑的天空，炮声率先隆隆的响了起来。75毫米的山炮、150毫米的重炮、还有120毫米的榴弹炮，从三个阵地向喜峰口发动了炮击。
喜峰口经过加固的前指里，欧阳云披着军大衣，正拿着两色铅笔在军事地图上作业。木剑蝶站在他身边，轻声道：“夏文运这回可立下大功了，如果不是他，日本人这次的大规模进攻，难保不会突破一两个关隘。”
夏文运就是那个化名何益之，在日本人身边当翻译的东北汉子。正是因为他在昨天晚上发过来一封密电，学兵军才得知日军会在今天凌晨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得知了香月清司准备满战线撒网，以图浑水摸鱼的打算，欧阳云立刻下令当地政府组织人力，愣是在一夜之间封死了长城沿线几十个小型的隘口，另外，在几个大的隘口上布置了重兵，并将自行火炮团调离了喜峰口一线。
火炮是军队之魂，欧阳云这一打算，开始遭到了军部参谋人员的集体怀疑。他们认为，自行火炮仗着其机动能力，正可以用来对日军暴露出来的火炮进行毁灭性打击，这样避战，且不说存在浪费一说，也会造成地面部队的不必要的伤亡。
欧阳云难得的没有解释为什么这么做。而他这一布置，也不算是专断独行，因为这是得到张镇等人同意了的。
当几乎所有人都在担心学兵军能不能扛过这一关的时候，欧阳云考虑的可不仅仅的是打退小鬼子的进攻。仗着兵甲犀利，他现在所谋更大，要给日本人一个惨痛的教训。他刚对李铁书等人说出这个打算的时候，如他预料到的那样，李、张、吉三人都目瞪口呆，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脑袋出了毛病。他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坚定的道：“以我们学兵军的兵力和财力，我们就是能打退小鬼子的进攻又怎么样？如果不能消灭其有生力量，他们回去休整一下，还会继续扑上来。所以对付恶狗唯一有效的办法是，要比他更狠，要把他打残、打得患上恐惧症，一看见我们就害怕。”
欧阳云说的是正理。作为防守方，先天性就吃亏。学兵军所能依赖的仅仅冀察两地而已，而日军在中国酒占了东北三省。如果打成消耗战，最后就是不被打败也会被拖垮，因此，学兵军唯一能选择的，就是义无反顾的出击，歼灭其有生力量，在小鬼子身上造就一个大大的创口，让他看到就怕。
因为要出击，因为要打歼灭战，太早的暴露自己的实力可就是不智之举了。自行火炮团作为攻坚力量，欧阳云对它的期待是，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人，必定能够左右战役的走向。
得知日军会在今天四点半展开军事行动，欧阳云两点多就醒了。吓醒的——说起来是件可笑的事情，当初，他孤身一人去到北平，去砸黑龙会场子的时候，他没有害怕。后来，他带着百十个人埋伏鬼子精锐的时候也没有害怕。现在，成了几万人的主官了，他竟然害怕了。这就是所谓的“财主”效应吗？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做了噩梦，梦中，学兵军在日军优势兵力围攻下，全军尽墨，不仅如此。与他最亲近的一众人等，还都倒在了他的面前……
第401章 新的喜峰口战役（二）
外面炮声隆隆，使得参谋人员的神情都不禁变得凝重、肃穆起来——可以想见的，如此猛烈的炮火，不会是试探性进攻，日本人终于开始进攻了。如此密集的炮击，将会带走多少学兵军年轻士兵们的生命啊！
欧阳云却好似浑然没听到炮声似的，他的脸色平静，衣服若有所思的样子。木剑蝶看着他，正在心中暗自佩服其身上的大将气度，欧阳云扔掉铅笔，抬起头来说：“剑蝶！我们来一场豪赌怎么样？”
“豪赌？”木剑蝶正在琢磨着这句话，欧阳云已经大声对陈师昌下令道：“给李甘姜发报，他们可以行动了。”
“是！”陈师昌敬个礼，走向了隔壁的电报房。
木剑蝶大吃一惊，这才知道他所谓的豪赌是什么意思，忙谏道：“军座，是不是再等等，日军此时士气正高昂。”
“我们没有时间了，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山东方面，只要阎锡山一跑，整个山东都将成为一盘散沙，到时候，我们所能指望的，只有常根了。”
常根原本是欧阳云指给木剑蝶做副手的，但是随着日军从海路出兵山东，而负责情报工作的梁超又阴差阳错的当上了聊城的保安团大队长，考虑到常根在鹰崖山上时惯于打游击的，欧阳云便将他派了过去，明为充当梁超的副手，实则上是全盘负责聊城及周边地区的防务。欧阳云对他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在敌后形成滋扰，拖延日军的进军速度便可以，毕竟，山东军队的素质就那样，连阎锡山这个当家的都指望不上，就更别指望不正大梁下的下梁了。
欧阳云接着道：“可是，常根他们能坚持多久呢？最后真正能够独挡一面的，只有顾一飞率领的两个新编团和李副军长亲自率领的保安旅。与日军华北方面第二军相比，人数实在是太少了。”
“可是军座，你怎么断定阎锡山会跑呢？”
“我当然希望他不跑了，可是？”欧阳云没有说完，只摇了摇头，而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一个年轻的参谋接了，立刻喊道：“军座，张砚田旅长的电话。”
张砚田部本来是被当做后备力量，用来对日军实施围歼的，但是因为香月清司来了个满长城沿线的突破进攻，不得已，欧阳云将其部放在了马兰峪。
欧阳云几个大跨步走了过去，接过电话道：“张旅长，我是欧阳云！”
话筒里传来隆隆的炮声，张砚田的声音显得有点急，他嘶吼道：“军座，日军在马兰峪放了一个旅团，他们的火力很猛，我估计最少一个大队的火炮，我方损失惨重。我们的侦察人员在其后方二十里处发现了大队的鬼子，看旗号是第一零八师团，其部还有大量的战车部队。军座，我担心的是，香月清司这个老鬼子是不是在玩声东击西，天大亮之后，小鬼子的飞机一旦出动，我部很难守住。”
二张的特务旅因为加入学兵军不久，所以除了换发了装备，在防空和防坦克方面，无论是训练力度还是装备都很落后。
欧阳云心头一沉，眉头立刻皱紧了。他不担心那一个正在发起进攻旅团，却不得不担心后面的一零八师团。“一零八师团不是在山海关外和57军对峙的吗？怎么会出现在马兰峪？”他想道，说：“李旅长，你汇报的情况很及时，我立刻调一个防空营和一个反坦克连过去。另外，我会尽量安排部队对你部进行增援，但是我要强调的是，不管损失多大，即使战至最后一人，你们都必须守住马兰峪最少两天！”
张砚田沉默一会，应该是在做思想斗争吧，过了一会用低沉的声音道：“是！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撤退！”说完，他将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欧阳云习惯性的去摸烟，摸遍口袋都没有找到，这时，木剑蝶递过一支过来，并给他打上火。
张砚田汇报的情况，可以说将欧阳云之前以为万无一失的布置完全打乱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一零八师团就好像能够压垮一头牛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使得他之前设想的胆大包天的计划变得可笑起来。和张砚田的想法不同，他并不认为香月清司这是声东击西，因为喜峰口这面的炮声进攻势头完全不是假的，香月清司现在做的，应该是多头进攻，注重两点才对。这两个点就是喜峰口和马兰峪。喜峰口和马兰峪之间距离并不远，但也不近，因为山的关系，六七十里地，步兵就是采用急行军也需要三个小时才能赶到。而喜峰口和马兰峪无论哪个隘口被突破，那对学兵军来说都是致命的，那样一来，日军的人数优势就会凸显出来，而且，战火将真正的发生在学兵军辖地内，其造成的恶劣影响将不可想象。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拿起电话，拨通了和张自忠的专线。
张自忠此时显然还在睡觉，五分钟之后才亲自来接电话。欧阳云这边还没说话，他先开口问道：“欧阳老弟，你们那边打起来了？”
通过电话就可以听见隆隆的炮声。欧阳云开门见山道：“张大哥，我有紧急情况需要你的确认，山海关外的日军一零八师团还在吗？”
“当然？等等，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马兰峪外看见了一零八师团的旗帜。”
“不可能！不对，我想想，前几天，山海关外来了另外一支日军，不过他们当夜就离开了——”说着，张自忠也变得紧张起来，继续自己的想法道：“难道说，香月清司这个老鬼子竟然来了个狸猫换太子？不对啊，这个老鬼子很谨慎的一个人，按说不会出这种险招。”
欧阳云叹了一口气，心中已经确认出现在马兰峪外的一零八师团是真的了。他想不通的一点的，现在留在山海关外的又是哪一路日军呢，日军军规森严，华北方面军中的不少部队虽然来自关东军，但是他们并没有擅自调动关东军的权力。他想了想，说道：“张大哥，做兄弟这次得请你帮个忙了。贵部能主动出击山海关外的日军吗？如果一零八师团真的出现在马兰峪，那香月清司可是将整个第一军的兵力全数压向我们学兵军了。张大哥，你清楚我们学兵军的实力，单独应对三个师团不成问题，但是现在是将近七个师团，而且，还有来自山东方面困扰……”
“欧阳，我知道了！放心，华北不仅是你们学兵军的华北，我们57军也是中国人的军队！我立刻下令向对面日军发起试探性进攻。欧阳，如果贵部兵力匮乏，我可以支援一个师。”
“张大哥，谢谢了，有需要我会打电话的。还请你早点将试探结果告诉我。”
“好，我祝老弟打个大胜仗！”
因为29军余属部队的归属问题，特别是堪称29军最精锐部队的教导总队的归属，欧阳云和张自忠之间本来亲密无间的关系一度出现了裂缝，这也是欧阳云执行这次计划不敢劳动57军大驾的原因之一。不过，张自忠现在的语气让他放下心来，他多么希望出现在马兰峪的一零八师团是假的啊。
等欧阳云挂了电话，已经听出事情原委的陈师昌问道：“军座，是不是让三师暂缓行动？”
“不！”欧阳云坚定的道：“不仅不暂缓，我还要把胡力的战车部队调拨给李甘姜，让他们抓紧，争取在天大亮前形成突破。师昌，你跑一趟北平吧，坐我的车去，将军属防空营带去，另外，从郭达那里要一个反坦克连。你直接去找秦军长，请他立刻派一个旅左右的部队去马兰峪，就说我说的，我们学兵军需要他们的帮助。”
陈师昌迟疑道：“军属防空营？军座，要是鬼子来飞机轰炸前指怎么办？”
欧阳云叱道：“叫你带走就带走，执行命令！”
陈师昌咬咬牙，敬礼。然后转身飞奔去了。
喜峰口隘口下面的阵地上，鬼子的炮击终于停止了。随后，一个大队的鬼子排成几条散兵线，漫山遍野的攻了上来。五分钟过后，二师第一道防线的壕沟的浮土里，先是钻出来十几个脑袋，在这十几个人大声的吆喝下，更多的钻出了防炮洞。
二师担任首轮防守任务的，依旧是徐荣芳那个连。经过上一次一轮防守打光子弹的风波之后，该连不仅没有因为歼灭半个大队的鬼子受到嘉奖，反而成了兄弟部队的揶揄对象，私下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用“败家子连长”和“败家子一连”来称呼徐荣芳和他的连队了。这让他和全连的战士们心头都邪火直冒，在接下来的训练中，自觉的苦抓卫青式步枪的单发训练，反而培养出了一大批的神枪手。
有了上一次的杀人经验，现在的一连，可以说每一个战士身上的气质都发生了质的改变。光是脸上透露出的那份冷静就足以让内行人分辨出，这乃是一支由“老兵”组成的敢战之兵。
徐荣芳第一个钻出了防炮洞，此时大声喝道：“各班排点名，看看有哪几个不长进的没躲过刚才的一轮炮击。”
没有人在意连长的出言不逊，“1，2，3……”的报数声响过之后，班排长们自豪的高声叫道：“报告排长，我们班一根汗毛都没少。”“报告连长，我们一排连见红的都没有！”……
第402章 新的喜峰口战役（三）
此时的天色才毛毛亮，喜峰口周边的山势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雾气中，夹杂着些许硝烟，一股萧杀的气息充盈在天地间。使得徐荣芳他们不自禁的握紧了手中钢枪，一丝一毫不肯放松。大炮的隆隆声止息之后，寂静暂时成为主角。一刻钟之后，漫山遍野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又过了一会，随着叽里咕噜的日语叫唤声响起，戴着钢盔、身穿土黄色军服的日军呐喊着冲向了学兵军的阵地。
“哒哒哒”的机枪声响了起来，子弹打得守军的几个制高点上的泥土山石必噗直响，稍后，榴弹撕破空气的尖锐声响起，作为小单位支援火力的迫击炮还有掷弹筒开始被日军投入战斗。先是“隆隆”的榴弹爆炸声，然后是甜瓜手榴弹的爆炸声。
硝烟开始四处弥散，飞溅起来的泥土落到徐荣芳的头盔上，他纹丝不动，只紧紧的盯着前方。在他的身边，新升任指导员的原副连长孙刚有些担心的看着不远处。那里，一个战士被一枚弹片击中了左胸，但是他誓死不下火线，此时正在任由卫生员做着包扎。
小鬼子的呐喊声已经清晰可闻，他们离一链的防地越来越近了。炮声出现了暂时的停歇，徐荣芳知道，这是小鬼子在将迫击炮前移呢。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有新的一轮炮击，这一轮炮击势必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伤亡。一念及此，他的目光投向了迫击炮排的阵地。
古强平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站了起来，炮排的几门迫击炮并没有放在一起，他猛的挥动手中的三角小旗，立刻，哐哐的炮声响了起来。
“呯呯”的三八大盖特有的枪声响了起来，此时站起的古强平无疑成了一个活靶子，冲过来的小鬼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此时离古强平的距离不超过三百米，正是三八大盖最佳的射击距离。不过，古强平当然不会傻到呆在那里等死。一发布完开炮的命令，他便缩了回来。
“嘘——”榴弹的破空声开始成为战场的主要声响，几分钟之后，小鬼子的迫击炮再次响了起来，双方的迫击炮兵率先开始了较量。
此时的欧阳云，做出了重要的决定之后，心情反而平静下来。喜峰口一线，现在聚集了学兵军大部的兵力，学二师、29军的教导总队、张庆余的特一旅，不远的地方，还有自行火炮旅、胡力的战车团……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学兵军不仅要硬扛住喜峰口当面之敌，而且在日军因为大障子出现变动之后，还要从喜峰口主动出击，伺机对鬼子来个天津大捷那般的围剿。
马兰峪是个变故，但是欧阳云相信，在张砚田和秦德纯两个人的指挥下，防守住肯定没有问题。拿起望远镜，他朝山下看去，正好看见小鬼子的一个迫击炮阵地被三枚榴弹同时击中，三四个小鬼子张牙舞爪的飞上了天。黄压压的日军充斥在二师第一道防线前面，两边的山腰上，忽然发出一连串的爆炸，这是小鬼子踩到地雷了。喜峰口隘口外的两侧山峰，因为山势的原因，郭达并没有安排守兵，而学兵军充足的地雷给了他这么安排的底气。雷场离二师还有喜峰口长城太近了，这种情况下，日军不可能派出工兵排雷，于是，最后他们只能放弃全面推进的计划，改由从正面进攻。
在欧阳云的眼中，日本人漫长的散兵线果然开始收缩，两边停止了，只剩下中间这一块开始朝前推进。“200米，150米，100米！”他默默的数着，心中渐渐的为徐荣芳捏了一把汗。将敌人放进最佳射程再打自然可以最大限度的杀伤敌人，但是，万一压不住阵脚、或者被日本人一股气冲过来，那他们那个连将陷入绝境。
战场上，迫击炮的发炮声越来越少，一方面是因为在对射中损失了不少，另一方面，双方越来越近的距离使得双方的炮兵都怕误伤了自己人而不的不停了下来。“50米！”他欧阳云心中默念着这个数字，而日本人已经不再开枪，疯狂跑起来的时候，马克沁和卫青式特有的枪声响了。爆豆般的枪声沿着整个战壕瓢泼出去，好像一把巨大的镰刀一样，一下子就将对面100米距离内的敌人几乎全部扫倒。而先手投掷出去的手榴弹在枪声响了几秒之后，这才落在敌群中爆炸。足足上百颗手榴弹的爆炸在阵地前面掀起了一道灰黑色的浓浓烟幕。烟幕中的火光照映下，土黄色的人影飞起、倒下、呻吟……
在如此猛烈的火力打击下，短短十分钟，小鬼子的第一波攻击就被迫停止了。然后，当土黄色的人群退回属于他们的工事之后，炮声再次响了起来。
欧阳云放下了望远镜，对身边的陈师昌还有木剑蝶说：“希望小鬼子不会出动空军。”又问陈师昌：“张砚田旅长和李甘姜师长那里有没有战况汇报？”
陈师昌摇了摇头。
木剑蝶说：“日军还不知道我们在任丘和张家口究竟用什么武器击落了他们那么多的战机，在没有搞清楚这一点之前，日本人肯定不会轻易出动航空兵。”
欧阳云眉头微微一皱，道：“难说。如果二师的防守打得太出色的话，到时候，特码呢就是想不出动飞机都不行。伤亡太大的话，香月清司肯定会因为国内的压力而不得不孤注一掷。我现在只希望李甘姜的行动能够更快一点。”
这一轮炮火持续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连续的炮击，将徐荣芳的“败家子一连”防守的阵地地面高度整整削掉了半米，这样一来，不仅他们据守的战壕出现了塌方，而且防炮洞也因此被震塌不少，使他们连出现了极大的伤亡。
他们的团长王秀华见状，炮声没停便急忙派人从交通壕潜行过去问话，问他们还坚持得住不。
徐荣芳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话：“我们才消耗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弹药，能够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