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炮的话，最好是常林春的火箭炮二旅。不过那样的话，河边肯定会选择放弃，让雷剑虹和耿亮克服一下。我们学兵军也不是离开炮兵就打不了仗了。”
“你的意思，把无名沙地变成决战地？”
“手下一支成为弃子的部队忽然爆发出强大的斗志，在整条战线集体疲软的情况下，换做我是河边，肯定舍不得放弃。从日军的角度，占领无名沙地，将这里建成前进基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最关键的是，这也许可以成为一点可以燎原的星火，从而让部队整体面貌发生根本的改变——河边也许不会想到这一点，但是别忘了石原莞尔就在他身边，石原可是大理论家——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会不会弄巧成拙？既然这是可以燎原的星火，那就有可能真的烧起来。”
“不怕，论战斗意志，我不认为我们学兵军会比日军差。这星火只是相对于现在的日军而言，在我眼中，它烧得越旺只会死得越快。”叶肇侃侃而谈，目光深邃如星空，显得自信十足：“比忘了，我们还有施政国的重炮、常林春的火箭炮，对于现在的日军来说，这都是无敌的存在。去年新年，日本人为了让我们过个好年送了份大礼，今年也不会例外！”
“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也变得信心满满了。”
“从总司令在南昌击败冈村宁次开始，我对学兵军的未来就充满了信心。”
“你不怪总司令——”
“怪？公铭，看来你还不了解我啊，放心，我永远不会做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的。”
第2015章 天赐良机
事实证明，叶肇的判断相当准确。
学兵军第二军团的指挥部和日军第二军的指挥部与无名沙地之间的距离差不多，叶肇他们能听见第104联队日军士兵们“声震霄汉”的吼声，河边正三他们自然也不例外。日本人对日式干嚎反应特别敏锐，河边脸色一沉对一边第二军的参谋长青木重诚大佐喝道：“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青木重诚“哈伊”一声小跑进通讯室，十分钟以后拿着村野三发回来的一份电报恭敬的递给河边，然后说道：“据村野联队长说，是南岸的部队正在明志。”电报上，村野将明志的话也写上了，脸色本来阴沉得死外面黑漆漆的夜的河边看到，脸上不禁泛起红光，紧跟着，眼神中已经许久不曾出现的狂热情绪也浮现出来。“吆西！吆西！吆西！”连着三声“吆西”，河边将电报递给石原莞尔，搓着手激动的道：“我早就说过，我们大日本帝国从来就不缺乏勇士，不，武士，高贵的武士……”许是太激动了，河边有点语无伦次。
石原莞尔的表情本来也绷着，此时眼睛里却有亮光闪烁着，他连着将电报内容看了两遍，然后忽然神经质的大笑起来。石原这样变态的时候可不多，不，几乎从来没有过，至少河边是第一次见，他不禁有点惴惴不安起来，轻声道：“石原君——”
不知道是不是经他提醒，石原猛然收敛住情绪，平静的看着河边道：“河边君，幸甚，困扰我们多时的难题终于有解决之道了！”
河边紧紧盯着他。
石原先是转头朝无名沙地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回头和河边对视着，眼眸中有什么熊熊燃烧起来，语音有一丝颤动的说道：“天赐良机哪！利用好了，我们第2军的整体面貌绝对会有一次质的飞跃！”说着，他猛然一挥右手，嗓门增大：“河边君，知道背水一战的典故吗？士气可用，我们的机会来了！”说着他走到地图前，右手在无名沙地上一拍，道：“立刻增兵无名沙地，形成以第104联队为核心的战斗集团，让第104联队的斗志有发酵的机会，渐而影响全军。支那人战车厉害，这样，立刻给宫本小京去电，请他出动航空部队增援，只要能够挺过今晚，等到天亮我们就可以请求山本阁下出动联合舰队的航空部队助战，那么萧山就指日可下……”
兵员素质不比从前，引发的是部队战斗力雪崩式的下降。自在长江泰兴段遭到狐十三的三泰游击纵队的袭击并出现严重的战损，石原意识到这一问题的严重，就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快速提升新晋士兵战术素养。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调研，他算是找到了症结所在，发现战斗力的下降除了和训练不足有关，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和新晋士兵的战斗意志不强有关。找到了问题自然要解决，可偏偏战斗意志这种形而上的东西改造起来殊为不易，小鬼子苦思不得良策，这段时间才会变得沉默寡言故做高深状。而第104联队“小宇宙”的集体爆发，让他捕捉到了灵感，他略动脑子，便发现这实在是一举解决这个问题的绝佳机会，这才会表现得与以往不同，狂态毕现。
疯魔者的感染力本就强大，况且石原这个疯魔者身上还有着各种各样的光环，河边知道机会稍纵即过，没来得及深思便同意了石原的建议。于是，就在叶肇和张公铭针对性的去电卡拉奇，提议欧阳云解除“不要俘虏”这一针对日军的战场纪律时，他和石原、内山英太郎也连轴转的忙碌起来。
回到无名沙地前线，第104联队的鬼子在群魔齐吼过后，好似真的将胆怯等负面情绪皆吼了出来，一个个好像神魔附体一样，不仅不再畏惧死亡了，甚至于连力气都变大了。藤井庄羽倒是个人才，他先是组织起一支中队规模的特攻队，然后再以中队为单位安排好狙击顺序，随即带着其他人疯狂的开始了土木作业。
小野花太郎原本很瞧不起第104联队，因为他觉得，要是没有他的战车部队的话，第104联队别说发起进攻了，恐怕连地雷阵都过不去。然而，在经历过坦克大战，一战成名的美梦破灭以后，再受第104联队忽然爆发出的战斗意志感染，小鬼子的态度登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前倨后恭起来。日本人估计是这个世界上最现实的民族，对强者卑躬屈膝，对弱者却穷凶极恶。而他这一态度的转变，对雷剑虹和耿亮而言，自然增加了他们反击的难度。
八辆九五式重型战车从坦克一下子变成了移动炮台，长颈鹿的炮弹无法形成有效杀伤，那就只能出动山魈进行定点清除了。然，有了特攻队的保护，山魈根本靠近不了。毛永兴营发起了一次试探性进攻，结果虽然打死了二十余个鬼子，却被鬼子用人海战术炸掉了一辆山魈。一辆山魈五名学兵换二十余个鬼子，这买卖实在是太不划算了，雷剑虹可不会傻到做第二笔，干脆让毛永兴营撤到已方阵地前方也充作移动炮台，然后组织鸭嘴兽和长颈鹿进行持续炮击。
这种战术效果还行，但是见效却慢。而随着日军的特混舰队又杀了回来，雷剑虹和耿亮商量以后，为了避免学兵伤亡过大，遂放弃了江岸阵地，转而移动到无名沙地中间位置，决定等日军开始撤退时再伺机出击。他们这一战术调整和司令部制定的新战术恰好不谋而合，于是，随着司令部新的作战指令传来，耿亮干脆让手下兄弟老老实实的就地修筑起防御工事起来，摆出了和日军死熬到底的姿态。
镜头移去杭州西郊。内山英太郎带着将近两个大队的宪兵并第十六师团的运输大队正往朝鲜共荣军第四师的临时营地赶去，却在半路上和朝鲜人碰头了。原来朝鲜人已经接到了河边要求他们去杭州集结的命令。内山此时尚不知道河边已经做出了新的决定，于是坚持要求朝鲜人先行，他们拖后。
他却没想到，就是因为他在这一点上的坚持，结果却引起了朝鲜人的疑心。
第2016章 决死
朝鲜共荣军第四师的师长名叫金国珍，用中国派遣军前任司令官畑俊六对他的评价来说，此人狡猾狡猾的，乃是典型的大奸似忠的人物，需要用心对待。不知道是不是受畑俊六的影响，河边为了督促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到杭州，在电话里措辞严厉，这本就引起了他的戒心。现在内山英太郎又有悖常理的坚持让他们走在前面，自己却扮演起了押送官的角色，这让他疑心欲重。河边白天将他麾下第七旅的旅长黄泰语第三师第六旅的旅长崔汉思对调，他当时还以为只是一般的人事调整，是河边大战之前神经过敏的举措，后来得知第六旅几乎全军覆灭，当时心中就一个激灵隐隐觉出有什么地方不对。而现在内山的表现又如此反常，他的心不禁提了起来，暗忖：难道说河边掌握了我和学兵军私通的证据？！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不对，他们也许只是在择机发动而已——狡猾者本就多疑，偏偏河边和内山的做派又实在经不起推敲，金国珍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心中先是揣揣，然后不禁萌生了其它的想法。即使到了这个时候，金国珍仍然心存幻想，觉得事情未必就像他所猜测的那样。而为了证实自己想歪了，他找到内山，旁敲侧击没话找话说，结果内山嘴巴一个不严，居然泄露出了一点本意。内山的回答其实挺隐晦的，但是金国珍心中本就疑虑重重，这下子自以为猜想得到了佐证，心中本来浮浅的其它念想登时变得坚定起来。
无名沙地，日军的钱塘江特遣舰队去而复返，消息传回学兵军第二军团司令部，叶肇乍收到不禁怀疑自己判断错了——日本人还是要跑吗？此时，施政国的独立重炮旅已经在距离无名沙地不过十五公里的所前镇列阵，此时发动的话，完全可以将第104联队留下，甚至可以重创日军特遣舰队。张公铭的一句话打消了他的疑虑：“我们要拿下杭州的话，仅仅歼灭一个第104联队是远远不够的，干脆赌一把！”
“赌一把！让雷剑虹和耿亮盯住他们就好，如果他们真跑的话，断它一截尾巴也不错！”
上海虹桥机场距离无名沙地不过一百五十千米左右。却说宫本小京，小鬼子自白天输了一场以后，总在想着要在明天找回场子，于是下令手下的地勤人员连夜对战机进行保养，希望明天能够以最好的状态出击。就会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的，河边的命令传到他手中不过一刻钟，他就率三十四架战机完成了升空，然后只花了二十分钟时间就赶到了无名沙地。
雷剑虹和耿亮为了防止鬼子趁黑偷跑，不仅每时每刻都会保证有一个连的坦克处于热机状态，而且还每间隔一刻钟就向日军阵地上空发射一枚照明弹。正是他们这一敬业的精神省却了鬼子航空兵寻找发现夜袭目标的机会。
近处坦克引擎的轰鸣声还有远处日舰上发动机的嘶鸣声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学兵们的听力，乃至于日机集群飞离雷剑虹和耿亮他们不足十千米时，一个仰望天空的学兵才察觉到了不对。这个学兵喊自己的排长：“奇怪，那里怎么忽然多了很多闪光。”排长的见识比他广，抬头看了一眼立刻惊得跳起来大喊道：“敌机，鬼子的战机！”
耿亮此时正坐在雷剑虹的指挥车上和他低声交谈着什么，两个人听见排长的喊话悚然心惊，抬头凝神，便听见了战机引擎的轰鸣声。耿亮用不确定的口气说道：“奔我们来的？”
雷剑虹肯定的回答：“肯定是的，怎么办？”
便在此时，日军阵地上升起了几颗照明弹，斜斜的朝他们头顶飞来。耿亮一骨碌翻下车，不管不顾的吼道：“敌袭，快，躲到坦克下面去。”
雷剑虹喝断了他：“坦克下面躲不得，鬼子有备而来，携带的肯定是重磅航弹。你们赶紧朝后面跑！跑啊！轰炸过了再回来就是——娘的，耿亮，你狗日的傻了？！”雷剑虹又吼又骂，见耿亮依旧木雕泥塑一般站在那里，恨恨的一拳擂在炮塔顶盖上，拿起话麦按下送话键给麾下学兵下令：“全体都有了，发动机器！进攻！”
日机的轰鸣声已经彻底压过了远处日舰的发动机响声，头顶上的闪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雷剑虹判断不出究竟来了多少敌机，却是准备豁出去拉日本人一起陪葬了。当然，这样做的话也能帮耿亮他们争取到一些活命机会。
耿亮自然不是傻了，他只是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而已。司令部给他的命令是看住对面的鬼子，他们要是跑的话那算不算抗令？！等轰炸结束再回来？可是没有坦克提供掩护，特别是山魈的话，他们拿什么去进攻那些和山魈一样的日军坦克？！心中念头电转，醒过神来时恰好听见雷剑虹在对麾下坦克兵下达进攻命令，胸中热血升起，他首先命令电讯兵立刻向司令部汇报情况，然后从贴身警卫身上一把扯下属于自己的那支卫青式突击步枪，高举起来吼道：“兄弟们，鬼子战机很可怕吗？不，我们敬爱的总司令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们，步枪照样能够打下战机！我命令，以班为单位散开，把狗日的从天上邹下来！”
雷剑虹的进攻命令下得比耿亮早，但是冬天里坦克发动机是需要预热过程的，所以除了保持预热状态的那一个坦克连的九辆长颈鹿率先冲了出去，此时其它坦克都正在颤抖着喷吐着油烟，正在艰难的启动中。是以，虽然耿亮的命令下得晚一些，步兵们反而最先成群的冲了出去。看到这一幕，雷剑虹睚眦欲裂转头找到耿亮破口大骂道：“耿亮你这个疯子，你自己想死不要拖累手下的兄弟！娘的，想死也不是这种找死法，赶紧死回去！步枪打飞机，你以为个个都是总司令？！”口水乱飞的骂完耿亮，他抬头朝天上望了一眼，结果却被一颗炸开的照明弹刺花了眼，他闭上眼睛将话麦凑到嘴边，再次按下送话键命令道：“高射机枪准备好了，小鬼子想让我们吃炸弹，我们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娘的，给老子狠狠的打！”
第2017章 上当了
完全不对称的一场战斗，正如雷剑虹所云：步枪打飞机，你以为个个都是总司令？！他这话其实存在逻辑上的错误。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步枪打飞机，枪和射手一样重要，缺一不可。照明弹一颗接一颗的升上半空，炸开，如雪的镁光中，无名沙地偏西南一侧亮如白昼，宫本小京和他的手下丝毫不用担心会搞错目标。战机的呼啸声中，卫青式和去病式的枪声密集的响了起来。然后，是重磅航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继光型坦克上的高射机枪开始喷吐火焰，紧跟着，连绵的火球腾空而起——爆炸声不绝于耳，爆炸声中，一辆又一辆涂着学兵军标识的战车变成火球或者倾轧。学兵们成片的倒下，他们迷彩色的身影被气浪掀飞，扑火飞蛾一般的悲壮。
一架日机刚刚完成投弹想要爬升，机腹部分忽然炸开一团火光，火光瞬间放大变成火球，这架战机就好像失去翅膀的鸟儿一样，机身忽然变得沉重起来，一路抛洒着火焰扎向了地面。虽然宫本很果决，一发现目标就立刻下令投入进攻，但雷剑虹和耿亮的反应更快——面对日军压制性的空中火力优势，他们其实完全有理由退避三舍，但是他们第一时间选择的却是近乎于死路一条的进攻。雷剑虹和耿亮的想法很单纯，就是死，也要尽可能完成上峰布置的命令——就是不能挫败日军的战略企图，也要最大可能的削弱他们的战力。没有像对面的鬼子兵那样尚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进行选择，604团和408团近两千学兵坚决执行他们团长的命令，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他们这种做法正确与否且不论，确实给第104联队制造了相当大的麻烦。一颗航弹毫无征兆的掉进了日军特攻队人群中，一团火球腾起，引爆了不下十个爆炸物，一朵硕大的蘑菇云盛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爆炸中心将近二十名鬼子尸骨无存，边上一辆九五式重型战车也被掀翻在地。蘑菇云经久不散，而在它的东面，几百个鬼子在羽崎布童的呼喊声中怪叫着向后狂奔，唯恐还有航弹不长眼会砸到他们头上。
三十四架日机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损失三架（其中一架因出现机械故障而自己掉进了江里）的情况下取得了丰硕的成果，604团在这一轮轰炸中有将近一半的坦克被炸毁，其中有十一辆因为直接被航弹砸中完全变成了一堆堆废铁。408团的损失也不小，将近七百名学兵被炸死炸伤，其中一百余人重伤，没能坚持到叶肇的撤退命令到来。
雷剑虹的指挥车仅被炸断了履带，受损并不严重，但是因为他一直坚持站在炮塔上指挥战斗，结果左手被齐肩炸断，差点就因为失血过多休克过去而永远醒不过来。无独有偶，耿亮同样受重伤，被炸断了右小腿。两个难兄难弟被手下兄弟抬到一起，由医护兵集中进行治疗。耿亮自始至终都没有晕过去，一轮空袭让手下兄弟折损了七七八八，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他心中还以为小鬼子想逃，所以完全无视伤口撕裂般的疼痛，只是挥舞着手上的卫青式大喊道：“冲上去，拖住他们，别让狗日的跑了！”
雷剑虹悠悠的醒过来，下意识的想要撑地站起来，结果立马发现了少了左手的残酷现实。“老子手没了！”他歇斯底里的吼道，一阵头晕，脑袋重重的磕在了车上。耿亮转过头来，看着他失血泛白的面孔心里一阵酸痛，低头看了自己的断腿一眼，想要说两句宽慰他的话，对上他已经恢复理智的眼神，脱口却是：“机枪打飞机，你以为你们是防空团？”
日机一共被击落两架，巧合的是，604团和408团各击落一架。雷剑虹闻言一愣，正琢磨着这话怎么这么耳熟，眼睛的余光发现他断了右腿，再定睛一看忽然大笑起来。没笑两声被呛着，他剧烈咳嗽着，喘着粗气道：“耿亮，你狗日的成瘸子了。”
耿亮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心说光是这份豁达自己就比不了，转移话题道：“别五十步笑一百步了，你的手不也是断了。我说，遗言写了没有？”
雷剑虹一愣，忽然想起了家中的老母，心神一黯：“没有！”
“我的借你抄一份？”
“遗言也能抄？”
“这不是怕时间来不及么？你看——”耿亮说着手朝江里一指。
雷剑虹看过去，看见了江中间影影幢幢的船影，惊道：“鬼子不是要掩护登陆部队撤退，是要加强进攻！你向上面汇报没有？”
“已经汇报了，妈的！上当了！”耿亮恨恨道：“希望司令部有防备。”
战损比超过了六成，换做其它中国军队早就崩溃了，但是对面的学兵军却连一个逃兵都没有出现，反而攻势变得更加的狂野起来——村野三在十几个手下的簇拥下登上江滩，借着照明弹的光亮看到这一幕，对对面的敌人不禁心生敬意。小鬼子对恭敬的迎过来的羽崎布童说道：“羽崎君，你做得很好，继续努力吧！”
“哈伊！阁下，司令部准备扩大战果吗？”
“是的，第9联队已经增援过来了，后面还有朝鲜共荣军第四师，羽崎君，你们立了大功哪！”
“都是阁下教导有方！”
“小野呢？为什么没看见他？”
“支那人的战车犀利，小野阁下还在前线呢。”
“战车还多多少？”
“刚才还有六辆，现在——”羽崎说着朝战场上看了看，道：“还有四辆。”
“让小野他们撤下来吧，明天的战斗还离不开他们。让特攻队上，等第9联队上来，让他们替换我们。”
“哈伊！”
雷剑虹和耿亮不知道，三十四架日机刚从上海虹桥机场升空，叶肇就接到了舟山雷达站的报告。叶肇当时立刻判断出这些日机是奔无名沙地去的，但出于某种考虑，他却没有给他们下达撤退命令。为此，刚刚返回司令部的连光明和他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叶肇认为，要想将无名沙地变成决战地，成为葬送第二军的坟地，需要足够分量的饵，所以适当的牺牲是值得的。而连光明却反驳他没有权力让604团和408团的学兵做无辜的牺牲，认为他这是草菅人命。
争执的结果自然是以军事主官叶肇的主张为主，不过许是为了考虑连光明的感受，叶肇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让604团和408团全体牺牲，而是在接到耿亮的报告以后，立刻去电让他们撤退。
第2018章 惨痛
中国的古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如同弹药一样，部队的士气和勇气其实也是一种消耗品。日军第104联队在绝境面前因为羽崎布童的蛊惑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意志，并一鼓作气打退了学兵军的进攻。紧接着，恰逢宫本小京趁夜发动了成功的空袭，重创了让他们最为忌惮的学兵军坦克部队。按说，他们会受到鼓舞，士气变得更加旺盛才对。但是，士气和勇气这种牵涉人心的东西，却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的事情。比如说日本发动侵华战争之初，前线部队普遍迷信飞机、大炮加坦克这三板斧，但凡这三板斧一祭出，铁定就能拿下战斗。而随着学兵军的登场，这三板斧却不够看了，准确点说是遇到了对手。先说飞机，学兵军的白鳍豚和空中堡垒至今依旧一骑绝尘，日军先后推出了所谓的新隼式、新九九式，现在又有了零战，但是却始终无法形成技术上的领先；再说大炮，射程、炮弹威力不论，单单学兵军的大炮基本上都是自行式这一点，就将日军远远的比了下去；坦克呢？日军更没法比——豆战车直接淘汰，奇洛完全不是对手，九九式则是个笑话，便是新鲜出炉的九五式重型战车，现在看来也不是山魈的对手。和三板斧的情况一样，以往，日军在遇到绝对性的力量时，只要大肆发扬武士道精神，组织一支特攻队反制，不说百分之百，但百分之八十都能够成功实现逆转。但这一招相对于学兵军来说照样没用，与武士道精神武装起来的所谓皇军相比，学兵们并没有被刻意灌输什么精神、思想，但作为保家卫国的抵抗军，他们却拥有着先天性的大义，体现在他们的行为上，那就是他们能够做到比日军更英勇，更不怕死。狭路相逢勇者胜——604团和408团的学兵用他们的实际行动很好的诠释了这一句偈语——一辆山魈咆哮着冲向日军，105毫米口径的坦克炮放平了，一边行进一边近距离开火，一米多长的火舌在夜色中显得特别的刺目，一声巨响，日军阵列中一团火球炸开，人影翻飞、惨嚎声起伏。这种进攻方式，对车内的坦克兵们来说近乎于慢性自杀。记住是慢性自杀，也就是说他们发起进攻的时候，自己也要承受因为车声剧烈的颠动所带来的类似于关节错动的痛苦。小泉花太郎作为老资格坦克兵，对这种痛苦有着清醒的认识，所以当他看清这两山魈的行止以后，小鬼子失态的大吼道：“疯子，一群疯子！”
在鬼子兵眼中，408团的学兵同样是一群疯子。羽崎组织机枪兵进行拦截，立刻有学兵直起身子和机枪手对射，身上明明已经被打得形似马蜂窝，但是那学兵就是不倒，直到机枪手也被达成筛子。日军特攻队的进攻方式，是怀抱着爆炸物潜伏在已方阵列前面，等待机会。学兵军这边却是主动进攻，往往三五个担纲掩护，用自己的牺牲压制日军火力，给爆破手提供接近敌阵的机会。日军这边正为击倒了对面的射手而心神稍松，一个学兵猛然鱼跃进来，他的手上，是冒着白烟的爆炸物……
第9联队的先锋部队已经开始登陆了，这本来应该可以再次提升第104联队的士气，但是因为学兵军这种疯狂的进攻姿态，第104联队的士气却是不升反降，可谓严重辜负了河边的信赖。
人数差不多，对面还有众多战车压阵的时候不对反而能够挺住，现在人数占优，对面的战车已经所剩无几，居然反而被压着打，这让村野三感觉受到了侮辱。河边之前已经和他通过气，河边并不知道第104联队的间歇性爆发乃是羽崎布童的功劳，想当然的把功劳记在了村野的头上，希望他再接再厉，为友军树立榜样。这让村野变得雄心勃勃的同时，也让他鸭梨山大。小鬼子挣脱手下的保护，挥舞着指挥刀吼道：“拿出你们刚才的勇气来，支那人这是垂死挣扎，挫败他们这一轮反扑，胜利就是我们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歇底斯里的反应起了作用，就在第104联队被重新大落尘埃的时候，对面的学兵却潮水般退了下去，一度被碾轧得士气全无的第104联队的鬼子兵登时重新焕发了勇气，在羽崎布童的率领下展开了英勇而稳妥的追击——英勇，能够顶住学兵军这般疯狂的攻势并展开追击，这还不够英勇吗？稳妥，追击速度那么慢，不是稳妥难道是胆怯吗？第104联队的追击速度一开始倒是很快，但是在相继有三十余人被重伤倒地的学兵同归于尽以后，他们肝胆俱寒，看见前面躺在地上的学兵不补上一枪便绝不肯再前进一步，速度自然稳妥了下来。当然了，无论如何，在第9联队鬼子兵的眼中，便是第104联队威武，又一次成功的打退了学兵军的进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断了左手的雷剑虹和断了右腿的耿亮在兄弟们的掩护下皆成功的撤了下来，在撤到安全距离以后，两个人数一下幸存下来的兄弟，眼泪当时就滚滚垂落。406团还好，最终撤下来将近两个营。408团的损失就太惨重了，全团一千一百二十六人，撤下来的不过一百五十三人，其中还有十九个人已经在战友的背上永远的睡着了。“娘的，老子恨啊！”耿亮从背着他的学兵背上挣扎着摔落在地上，双手捶地哀嚎道。雷剑虹则靠在炮塔端盖板上，右手猛扣扳机朝天打出一梭子子弹，孤狼般的嘶鸣着——“啊——”
远处有人影攒动，开路的学兵悚然心惊，端平枪吼道：“口令！”
“万里长城永不倒！回令！”
“日落西山打靶归——呜呜呜……”开路的学兵回完口令跪倒在地大哭起来。
杜林子接到叶肇的命令时就已经意识到了无名沙地战情的惨烈，不过基于对手下兄弟的信赖，他并不认为会出现什么令自己难以接受的情况。于是，当他出现在耿亮等人的面前，只发现了孤零零的一些战车还有寥寥的人影，心头震惊，嗓音颤抖着问道：“都在这里了？”
没有人接话。
“混账！”杜林子忽然愤愤骂道。骂完意识到不妥，强行收敛情绪问耿亮：“小耿，日军有多少人？”
“不会少于一个联队，旅座，日军可能要发起进攻，他们正有部队持续渡江过来。”
“知道了，肖潞城，你护送兄弟们回去。小耿，雷团长，你们所有人好生休养，这里交给我们了！”
第2019章 决战始
学兵军成军以来，似一次死上千余人的战斗并没有少打，但是像今夜这种，既不是为了给大部队拖后，也不是为了阻截日军逃跑之路，更不是固守待援，而只是为了诱敌却绝无仅有，要知道，陪同那千余英勇学兵共赴国难的还有五十一辆战车呢。机械部队一向是学兵军重点保护对象，一次性战损五十辆战车以上，这在学兵军的历史上尚是首次，这就难怪当河边正三接到战报以后会立刻红着眼睛对石原莞尔吼道：“吆西，吆西！第104联队好样的，打了学兵军一个措手不及哪！石原君，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叶肇根本就没料到我军会在无名沙地登陆？我们趁势推过去如何？”
虽然歼敌数不算太大，但是因为那五十余辆战车残骸的存在，多疑的石原莞尔也放下执念，认为这确实是一次机会。他没有立即回应河边，而是以更加投入的神情参详着地图，稍后说道：“我不同意趁夜进攻，学兵军的重炮部队还在，没有航空部队支援，我军盲目进攻的会只会自取其辱。还是先趁夜聚集兵力再说。”他说着右手在无名沙地南边和西边一指，道：“第104联队先行休整，第9联队向萧山逼近，共荣军第四师向南运动，在清沟这里设伏。如果慈禧的学兵军回援的话，就由他们展开狙击。将共荣军第三师调回杭州，由他们和第20联队协防杭州周边，以避免被学兵军黑虎掏心；第33联队作为南岸预备队明晨渡江；第65联队就作为总预备队好了。河边君，你还是赶紧和山本大臣联系吧，让他们明天一定要配合我军在萧山的作战……”
联合舰队设在大和号航母舰岛上的司令部的值班通讯参谋接收到河边的电报时，山本五十六正和手下在会议室里开着例行总结会议。通讯参谋岛村前向少佐拿着电报兴冲冲的走进来时，山本正一脸肃穆的呵斥着手下将官：“……辉煌已经成为过去，从现在开始，收起骄奢之心，就像我们前往夏威夷那样，重新回到战战兢兢却又勇往直前的状态……”山本一字一言的厉声说着，目光不时从众人脸上扫过。他忽然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的向门口扫去，转头看去，岛村赶紧鞠躬道：“阁下，陆军第2军司令官河边阁下的电报。”
“哦？”山本从岛村手上接过电报一扫内容，眼睛瞪大，然后一脸若有所思的递给左手边的井上成美道：“井上，你看看。”
井上成美疑惑的接过来一看，看到上面“击毁各型战车五十余辆”的字眼，一惊道：“那是一场大胜哪！”
“是啊，如果没有水分的话。给大家传阅一下，看完了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日军在多条战线对学兵军作战不力，这种大环境下，河边部取得这样一场大捷，这对提出以更强硬的姿态处理“支那事件”的东条英机为首的陆军省而言，等于是一种成功的证明。山本在扫视这则电报的时候，脑海中第一时间出现东条英机兴奋雀跃的样子，脸上不禁阴霾深重。
“你的意思，把无名沙地变成决战地？”
“手下一支成为弃子的部队忽然爆发出强大的斗志，在整条战线集体疲软的情况下，换做我是河边，肯定舍不得放弃。从日军的角度，占领无名沙地，将这里建成前进基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最关键的是，这也许可以成为一点可以燎原的星火，从而让部队整体面貌发生根本的改变——河边也许不会想到这一点，但是别忘了石原莞尔就在他身边，石原可是大理论家——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会不会弄巧成拙？既然这是可以燎原的星火，那就有可能真的烧起来。”
“不怕，论战斗意志，我不认为我们学兵军会比日军差。这星火只是相对于现在的日军而言，在我眼中，它烧得越旺只会死得越快。”叶肇侃侃而谈，目光深邃如星空，显得自信十足：“比忘了，我们还有施政国的重炮、常林春的火箭炮，对于现在的日军来说，这都是无敌的存在。去年新年，日本人为了让我们过个好年送了份大礼，今年也不会例外！”
“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也变得信心满满了。”
“从总司令在南昌击败冈村宁次开始，我对学兵军的未来就充满了信心。”
“你不怪总司令——”
“怪？公铭，看来你还不了解我啊，放心，我永远不会做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的。”
第2015章 天赐良机
事实证明，叶肇的判断相当准确。
学兵军第二军团的指挥部和日军第二军的指挥部与无名沙地之间的距离差不多，叶肇他们能听见第104联队日军士兵们“声震霄汉”的吼声，河边正三他们自然也不例外。日本人对日式干嚎反应特别敏锐，河边脸色一沉对一边第二军的参谋长青木重诚大佐喝道：“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青木重诚“哈伊”一声小跑进通讯室，十分钟以后拿着村野三发回来的一份电报恭敬的递给河边，然后说道：“据村野联队长说，是南岸的部队正在明志。”电报上，村野将明志的话也写上了，脸色本来阴沉得死外面黑漆漆的夜的河边看到，脸上不禁泛起红光，紧跟着，眼神中已经许久不曾出现的狂热情绪也浮现出来。“吆西！吆西！吆西！”连着三声“吆西”，河边将电报递给石原莞尔，搓着手激动的道：“我早就说过，我们大日本帝国从来就不缺乏勇士，不，武士，高贵的武士……”许是太激动了，河边有点语无伦次。
石原莞尔的表情本来也绷着，此时眼睛里却有亮光闪烁着，他连着将电报内容看了两遍，然后忽然神经质的大笑起来。石原这样变态的时候可不多，不，几乎从来没有过，至少河边是第一次见，他不禁有点惴惴不安起来，轻声道：“石原君——”
不知道是不是经他提醒，石原猛然收敛住情绪，平静的看着河边道：“河边君，幸甚，困扰我们多时的难题终于有解决之道了！”
河边紧紧盯着他。
石原先是转头朝无名沙地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回头和河边对视着，眼眸中有什么熊熊燃烧起来，语音有一丝颤动的说道：“天赐良机哪！利用好了，我们第2军的整体面貌绝对会有一次质的飞跃！”说着，他猛然一挥右手，嗓门增大：“河边君，知道背水一战的典故吗？士气可用，我们的机会来了！”说着他走到地图前，右手在无名沙地上一拍，道：“立刻增兵无名沙地，形成以第104联队为核心的战斗集团，让第104联队的斗志有发酵的机会，渐而影响全军。支那人战车厉害，这样，立刻给宫本小京去电，请他出动航空部队增援，只要能够挺过今晚，等到天亮我们就可以请求山本阁下出动联合舰队的航空部队助战，那么萧山就指日可下……”
兵员素质不比从前，引发的是部队战斗力雪崩式的下降。自在长江泰兴段遭到狐十三的三泰游击纵队的袭击并出现严重的战损，石原意识到这一问题的严重，就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快速提升新晋士兵战术素养。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调研，他算是找到了症结所在，发现战斗力的下降除了和训练不足有关，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和新晋士兵的战斗意志不强有关。找到了问题自然要解决，可偏偏战斗意志这种形而上的东西改造起来殊为不易，小鬼子苦思不得良策，这段时间才会变得沉默寡言故做高深状。而第104联队“小宇宙”的集体爆发，让他捕捉到了灵感，他略动脑子，便发现这实在是一举解决这个问题的绝佳机会，这才会表现得与以往不同，狂态毕现。
疯魔者的感染力本就强大，况且石原这个疯魔者身上还有着各种各样的光环，河边知道机会稍纵即过，没来得及深思便同意了石原的建议。于是，就在叶肇和张公铭针对性的去电卡拉奇，提议欧阳云解除“不要俘虏”这一针对日军的战场纪律时，他和石原、内山英太郎也连轴转的忙碌起来。
回到无名沙地前线，第104联队的鬼子在群魔齐吼过后，好似真的将胆怯等负面情绪皆吼了出来，一个个好像神魔附体一样，不仅不再畏惧死亡了，甚至于连力气都变大了。藤井庄羽倒是个人才，他先是组织起一支中队规模的特攻队，然后再以中队为单位安排好狙击顺序，随即带着其他人疯狂的开始了土木作业。
小野花太郎原本很瞧不起第104联队，因为他觉得，要是没有他的战车部队的话，第104联队别说发起进攻了，恐怕连地雷阵都过不去。然而，在经历过坦克大战，一战成名的美梦破灭以后，再受第104联队忽然爆发出的战斗意志感染，小鬼子的态度登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前倨后恭起来。日本人估计是这个世界上最现实的民族，对强者卑躬屈膝，对弱者却穷凶极恶。而他这一态度的转变，对雷剑虹和耿亮而言，自然增加了他们反击的难度。
八辆九五式重型战车从坦克一下子变成了移动炮台，长颈鹿的炮弹无法形成有效杀伤，那就只能出动山魈进行定点清除了。然，有了特攻队的保护，山魈根本靠近不了。毛永兴营发起了一次试探性进攻，结果虽然打死了二十余个鬼子，却被鬼子用人海战术炸掉了一辆山魈。一辆山魈五名学兵换二十余个鬼子，这买卖实在是太不划算了，雷剑虹可不会傻到做第二笔，干脆让毛永兴营撤到已方阵地前方也充作移动炮台，然后组织鸭嘴兽和长颈鹿进行持续炮击。
这种战术效果还行，但是见效却慢。而随着日军的特混舰队又杀了回来，雷剑虹和耿亮商量以后，为了避免学兵伤亡过大，遂放弃了江岸阵地，转而移动到无名沙地中间位置，决定等日军开始撤退时再伺机出击。他们这一战术调整和司令部制定的新战术恰好不谋而合，于是，随着司令部新的作战指令传来，耿亮干脆让手下兄弟老老实实的就地修筑起防御工事起来，摆出了和日军死熬到底的姿态。
镜头移去杭州西郊。内山英太郎带着将近两个大队的宪兵并第十六师团的运输大队正往朝鲜共荣军第四师的临时营地赶去，却在半路上和朝鲜人碰头了。原来朝鲜人已经接到了河边要求他们去杭州集结的命令。内山此时尚不知道河边已经做出了新的决定，于是坚持要求朝鲜人先行，他们拖后。
他却没想到，就是因为他在这一点上的坚持，结果却引起了朝鲜人的疑心。
第2016章 决死
朝鲜共荣军第四师的师长名叫金国珍，用中国派遣军前任司令官畑俊六对他的评价来说，此人狡猾狡猾的，乃是典型的大奸似忠的人物，需要用心对待。不知道是不是受畑俊六的影响，河边为了督促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到杭州，在电话里措辞严厉，这本就引起了他的戒心。现在内山英太郎又有悖常理的坚持让他们走在前面，自己却扮演起了押送官的角色，这让他疑心欲重。河边白天将他麾下第七旅的旅长黄泰语第三师第六旅的旅长崔汉思对调，他当时还以为只是一般的人事调整，是河边大战之前神经过敏的举措，后来得知第六旅几乎全军覆灭，当时心中就一个激灵隐隐觉出有什么地方不对。而现在内山的表现又如此反常，他的心不禁提了起来，暗忖：难道说河边掌握了我和学兵军私通的证据？！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不对，他们也许只是在择机发动而已——狡猾者本就多疑，偏偏河边和内山的做派又实在经不起推敲，金国珍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心中先是揣揣，然后不禁萌生了其它的想法。即使到了这个时候，金国珍仍然心存幻想，觉得事情未必就像他所猜测的那样。而为了证实自己想歪了，他找到内山，旁敲侧击没话找话说，结果内山嘴巴一个不严，居然泄露出了一点本意。内山的回答其实挺隐晦的，但是金国珍心中本就疑虑重重，这下子自以为猜想得到了佐证，心中本来浮浅的其它念想登时变得坚定起来。
无名沙地，日军的钱塘江特遣舰队去而复返，消息传回学兵军第二军团司令部，叶肇乍收到不禁怀疑自己判断错了——日本人还是要跑吗？此时，施政国的独立重炮旅已经在距离无名沙地不过十五公里的所前镇列阵，此时发动的话，完全可以将第104联队留下，甚至可以重创日军特遣舰队。张公铭的一句话打消了他的疑虑：“我们要拿下杭州的话，仅仅歼灭一个第104联队是远远不够的，干脆赌一把！”
“赌一把！让雷剑虹和耿亮盯住他们就好，如果他们真跑的话，断它一截尾巴也不错！”
上海虹桥机场距离无名沙地不过一百五十千米左右。却说宫本小京，小鬼子自白天输了一场以后，总在想着要在明天找回场子，于是下令手下的地勤人员连夜对战机进行保养，希望明天能够以最好的状态出击。就会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的，河边的命令传到他手中不过一刻钟，他就率三十四架战机完成了升空，然后只花了二十分钟时间就赶到了无名沙地。
雷剑虹和耿亮为了防止鬼子趁黑偷跑，不仅每时每刻都会保证有一个连的坦克处于热机状态，而且还每间隔一刻钟就向日军阵地上空发射一枚照明弹。正是他们这一敬业的精神省却了鬼子航空兵寻找发现夜袭目标的机会。
近处坦克引擎的轰鸣声还有远处日舰上发动机的嘶鸣声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学兵们的听力，乃至于日机集群飞离雷剑虹和耿亮他们不足十千米时，一个仰望天空的学兵才察觉到了不对。这个学兵喊自己的排长：“奇怪，那里怎么忽然多了很多闪光。”排长的见识比他广，抬头看了一眼立刻惊得跳起来大喊道：“敌机，鬼子的战机！”
耿亮此时正坐在雷剑虹的指挥车上和他低声交谈着什么，两个人听见排长的喊话悚然心惊，抬头凝神，便听见了战机引擎的轰鸣声。耿亮用不确定的口气说道：“奔我们来的？”
雷剑虹肯定的回答：“肯定是的，怎么办？”
便在此时，日军阵地上升起了几颗照明弹，斜斜的朝他们头顶飞来。耿亮一骨碌翻下车，不管不顾的吼道：“敌袭，快，躲到坦克下面去。”
雷剑虹喝断了他：“坦克下面躲不得，鬼子有备而来，携带的肯定是重磅航弹。你们赶紧朝后面跑！跑啊！轰炸过了再回来就是——娘的，耿亮，你狗日的傻了？！”雷剑虹又吼又骂，见耿亮依旧木雕泥塑一般站在那里，恨恨的一拳擂在炮塔顶盖上，拿起话麦按下送话键给麾下学兵下令：“全体都有了，发动机器！进攻！”
日机的轰鸣声已经彻底压过了远处日舰的发动机响声，头顶上的闪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雷剑虹判断不出究竟来了多少敌机，却是准备豁出去拉日本人一起陪葬了。当然，这样做的话也能帮耿亮他们争取到一些活命机会。
耿亮自然不是傻了，他只是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而已。司令部给他的命令是看住对面的鬼子，他们要是跑的话那算不算抗令？！等轰炸结束再回来？可是没有坦克提供掩护，特别是山魈的话，他们拿什么去进攻那些和山魈一样的日军坦克？！心中念头电转，醒过神来时恰好听见雷剑虹在对麾下坦克兵下达进攻命令，胸中热血升起，他首先命令电讯兵立刻向司令部汇报情况，然后从贴身警卫身上一把扯下属于自己的那支卫青式突击步枪，高举起来吼道：“兄弟们，鬼子战机很可怕吗？不，我们敬爱的总司令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们，步枪照样能够打下战机！我命令，以班为单位散开，把狗日的从天上邹下来！”
雷剑虹的进攻命令下得比耿亮早，但是冬天里坦克发动机是需要预热过程的，所以除了保持预热状态的那一个坦克连的九辆长颈鹿率先冲了出去，此时其它坦克都正在颤抖着喷吐着油烟，正在艰难的启动中。是以，虽然耿亮的命令下得晚一些，步兵们反而最先成群的冲了出去。看到这一幕，雷剑虹睚眦欲裂转头找到耿亮破口大骂道：“耿亮你这个疯子，你自己想死不要拖累手下的兄弟！娘的，想死也不是这种找死法，赶紧死回去！步枪打飞机，你以为个个都是总司令？！”口水乱飞的骂完耿亮，他抬头朝天上望了一眼，结果却被一颗炸开的照明弹刺花了眼，他闭上眼睛将话麦凑到嘴边，再次按下送话键命令道：“高射机枪准备好了，小鬼子想让我们吃炸弹，我们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娘的，给老子狠狠的打！”
第2017章 上当了
完全不对称的一场战斗，正如雷剑虹所云：步枪打飞机，你以为个个都是总司令？！他这话其实存在逻辑上的错误。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步枪打飞机，枪和射手一样重要，缺一不可。照明弹一颗接一颗的升上半空，炸开，如雪的镁光中，无名沙地偏西南一侧亮如白昼，宫本小京和他的手下丝毫不用担心会搞错目标。战机的呼啸声中，卫青式和去病式的枪声密集的响了起来。然后，是重磅航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继光型坦克上的高射机枪开始喷吐火焰，紧跟着，连绵的火球腾空而起——爆炸声不绝于耳，爆炸声中，一辆又一辆涂着学兵军标识的战车变成火球或者倾轧。学兵们成片的倒下，他们迷彩色的身影被气浪掀飞，扑火飞蛾一般的悲壮。
一架日机刚刚完成投弹想要爬升，机腹部分忽然炸开一团火光，火光瞬间放大变成火球，这架战机就好像失去翅膀的鸟儿一样，机身忽然变得沉重起来，一路抛洒着火焰扎向了地面。虽然宫本很果决，一发现目标就立刻下令投入进攻，但雷剑虹和耿亮的反应更快——面对日军压制性的空中火力优势，他们其实完全有理由退避三舍，但是他们第一时间选择的却是近乎于死路一条的进攻。雷剑虹和耿亮的想法很单纯，就是死，也要尽可能完成上峰布置的命令——就是不能挫败日军的战略企图，也要最大可能的削弱他们的战力。没有像对面的鬼子兵那样尚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进行选择，604团和408团近两千学兵坚决执行他们团长的命令，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他们这种做法正确与否且不论，确实给第104联队制造了相当大的麻烦。一颗航弹毫无征兆的掉进了日军特攻队人群中，一团火球腾起，引爆了不下十个爆炸物，一朵硕大的蘑菇云盛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爆炸中心将近二十名鬼子尸骨无存，边上一辆九五式重型战车也被掀翻在地。蘑菇云经久不散，而在它的东面，几百个鬼子在羽崎布童的呼喊声中怪叫着向后狂奔，唯恐还有航弹不长眼会砸到他们头上。
三十四架日机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损失三架（其中一架因出现机械故障而自己掉进了江里）的情况下取得了丰硕的成果，604团在这一轮轰炸中有将近一半的坦克被炸毁，其中有十一辆因为直接被航弹砸中完全变成了一堆堆废铁。408团的损失也不小，将近七百名学兵被炸死炸伤，其中一百余人重伤，没能坚持到叶肇的撤退命令到来。
雷剑虹的指挥车仅被炸断了履带，受损并不严重，但是因为他一直坚持站在炮塔上指挥战斗，结果左手被齐肩炸断，差点就因为失血过多休克过去而永远醒不过来。无独有偶，耿亮同样受重伤，被炸断了右小腿。两个难兄难弟被手下兄弟抬到一起，由医护兵集中进行治疗。耿亮自始至终都没有晕过去，一轮空袭让手下兄弟折损了七七八八，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他心中还以为小鬼子想逃，所以完全无视伤口撕裂般的疼痛，只是挥舞着手上的卫青式大喊道：“冲上去，拖住他们，别让狗日的跑了！”
雷剑虹悠悠的醒过来，下意识的想要撑地站起来，结果立马发现了少了左手的残酷现实。“老子手没了！”他歇斯底里的吼道，一阵头晕，脑袋重重的磕在了车上。耿亮转过头来，看着他失血泛白的面孔心里一阵酸痛，低头看了自己的断腿一眼，想要说两句宽慰他的话，对上他已经恢复理智的眼神，脱口却是：“机枪打飞机，你以为你们是防空团？”
日机一共被击落两架，巧合的是，604团和408团各击落一架。雷剑虹闻言一愣，正琢磨着这话怎么这么耳熟，眼睛的余光发现他断了右腿，再定睛一看忽然大笑起来。没笑两声被呛着，他剧烈咳嗽着，喘着粗气道：“耿亮，你狗日的成瘸子了。”
耿亮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心说光是这份豁达自己就比不了，转移话题道：“别五十步笑一百步了，你的手不也是断了。我说，遗言写了没有？”
雷剑虹一愣，忽然想起了家中的老母，心神一黯：“没有！”
“我的借你抄一份？”
“遗言也能抄？”
“这不是怕时间来不及么？你看——”耿亮说着手朝江里一指。
雷剑虹看过去，看见了江中间影影幢幢的船影，惊道：“鬼子不是要掩护登陆部队撤退，是要加强进攻！你向上面汇报没有？”
“已经汇报了，妈的！上当了！”耿亮恨恨道：“希望司令部有防备。”
战损比超过了六成，换做其它中国军队早就崩溃了，但是对面的学兵军却连一个逃兵都没有出现，反而攻势变得更加的狂野起来——村野三在十几个手下的簇拥下登上江滩，借着照明弹的光亮看到这一幕，对对面的敌人不禁心生敬意。小鬼子对恭敬的迎过来的羽崎布童说道：“羽崎君，你做得很好，继续努力吧！”
“哈伊！阁下，司令部准备扩大战果吗？”
“是的，第9联队已经增援过来了，后面还有朝鲜共荣军第四师，羽崎君，你们立了大功哪！”
“都是阁下教导有方！”
“小野呢？为什么没看见他？”
“支那人的战车犀利，小野阁下还在前线呢。”
“战车还多多少？”
“刚才还有六辆，现在——”羽崎说着朝战场上看了看，道：“还有四辆。”
“让小野他们撤下来吧，明天的战斗还离不开他们。让特攻队上，等第9联队上来，让他们替换我们。”
“哈伊！”
雷剑虹和耿亮不知道，三十四架日机刚从上海虹桥机场升空，叶肇就接到了舟山雷达站的报告。叶肇当时立刻判断出这些日机是奔无名沙地去的，但出于某种考虑，他却没有给他们下达撤退命令。为此，刚刚返回司令部的连光明和他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叶肇认为，要想将无名沙地变成决战地，成为葬送第二军的坟地，需要足够分量的饵，所以适当的牺牲是值得的。而连光明却反驳他没有权力让604团和408团的学兵做无辜的牺牲，认为他这是草菅人命。
争执的结果自然是以军事主官叶肇的主张为主，不过许是为了考虑连光明的感受，叶肇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让604团和408团全体牺牲，而是在接到耿亮的报告以后，立刻去电让他们撤退。
第2018章 惨痛
中国的古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如同弹药一样，部队的士气和勇气其实也是一种消耗品。日军第104联队在绝境面前因为羽崎布童的蛊惑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意志，并一鼓作气打退了学兵军的进攻。紧接着，恰逢宫本小京趁夜发动了成功的空袭，重创了让他们最为忌惮的学兵军坦克部队。按说，他们会受到鼓舞，士气变得更加旺盛才对。但是，士气和勇气这种牵涉人心的东西，却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的事情。比如说日本发动侵华战争之初，前线部队普遍迷信飞机、大炮加坦克这三板斧，但凡这三板斧一祭出，铁定就能拿下战斗。而随着学兵军的登场，这三板斧却不够看了，准确点说是遇到了对手。先说飞机，学兵军的白鳍豚和空中堡垒至今依旧一骑绝尘，日军先后推出了所谓的新隼式、新九九式，现在又有了零战，但是却始终无法形成技术上的领先；再说大炮，射程、炮弹威力不论，单单学兵军的大炮基本上都是自行式这一点，就将日军远远的比了下去；坦克呢？日军更没法比——豆战车直接淘汰，奇洛完全不是对手，九九式则是个笑话，便是新鲜出炉的九五式重型战车，现在看来也不是山魈的对手。和三板斧的情况一样，以往，日军在遇到绝对性的力量时，只要大肆发扬武士道精神，组织一支特攻队反制，不说百分之百，但百分之八十都能够成功实现逆转。但这一招相对于学兵军来说照样没用，与武士道精神武装起来的所谓皇军相比，学兵们并没有被刻意灌输什么精神、思想，但作为保家卫国的抵抗军，他们却拥有着先天性的大义，体现在他们的行为上，那就是他们能够做到比日军更英勇，更不怕死。狭路相逢勇者胜——604团和408团的学兵用他们的实际行动很好的诠释了这一句偈语——一辆山魈咆哮着冲向日军，105毫米口径的坦克炮放平了，一边行进一边近距离开火，一米多长的火舌在夜色中显得特别的刺目，一声巨响，日军阵列中一团火球炸开，人影翻飞、惨嚎声起伏。这种进攻方式，对车内的坦克兵们来说近乎于慢性自杀。记住是慢性自杀，也就是说他们发起进攻的时候，自己也要承受因为车声剧烈的颠动所带来的类似于关节错动的痛苦。小泉花太郎作为老资格坦克兵，对这种痛苦有着清醒的认识，所以当他看清这两山魈的行止以后，小鬼子失态的大吼道：“疯子，一群疯子！”
在鬼子兵眼中，408团的学兵同样是一群疯子。羽崎组织机枪兵进行拦截，立刻有学兵直起身子和机枪手对射，身上明明已经被打得形似马蜂窝，但是那学兵就是不倒，直到机枪手也被达成筛子。日军特攻队的进攻方式，是怀抱着爆炸物潜伏在已方阵列前面，等待机会。学兵军这边却是主动进攻，往往三五个担纲掩护，用自己的牺牲压制日军火力，给爆破手提供接近敌阵的机会。日军这边正为击倒了对面的射手而心神稍松，一个学兵猛然鱼跃进来，他的手上，是冒着白烟的爆炸物……
第9联队的先锋部队已经开始登陆了，这本来应该可以再次提升第104联队的士气，但是因为学兵军这种疯狂的进攻姿态，第104联队的士气却是不升反降，可谓严重辜负了河边的信赖。
人数差不多，对面还有众多战车压阵的时候不对反而能够挺住，现在人数占优，对面的战车已经所剩无几，居然反而被压着打，这让村野三感觉受到了侮辱。河边之前已经和他通过气，河边并不知道第104联队的间歇性爆发乃是羽崎布童的功劳，想当然的把功劳记在了村野的头上，希望他再接再厉，为友军树立榜样。这让村野变得雄心勃勃的同时，也让他鸭梨山大。小鬼子挣脱手下的保护，挥舞着指挥刀吼道：“拿出你们刚才的勇气来，支那人这是垂死挣扎，挫败他们这一轮反扑，胜利就是我们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歇底斯里的反应起了作用，就在第104联队被重新大落尘埃的时候，对面的学兵却潮水般退了下去，一度被碾轧得士气全无的第104联队的鬼子兵登时重新焕发了勇气，在羽崎布童的率领下展开了英勇而稳妥的追击——英勇，能够顶住学兵军这般疯狂的攻势并展开追击，这还不够英勇吗？稳妥，追击速度那么慢，不是稳妥难道是胆怯吗？第104联队的追击速度一开始倒是很快，但是在相继有三十余人被重伤倒地的学兵同归于尽以后，他们肝胆俱寒，看见前面躺在地上的学兵不补上一枪便绝不肯再前进一步，速度自然稳妥了下来。当然了，无论如何，在第9联队鬼子兵的眼中，便是第104联队威武，又一次成功的打退了学兵军的进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断了左手的雷剑虹和断了右腿的耿亮在兄弟们的掩护下皆成功的撤了下来，在撤到安全距离以后，两个人数一下幸存下来的兄弟，眼泪当时就滚滚垂落。406团还好，最终撤下来将近两个营。408团的损失就太惨重了，全团一千一百二十六人，撤下来的不过一百五十三人，其中还有十九个人已经在战友的背上永远的睡着了。“娘的，老子恨啊！”耿亮从背着他的学兵背上挣扎着摔落在地上，双手捶地哀嚎道。雷剑虹则靠在炮塔端盖板上，右手猛扣扳机朝天打出一梭子子弹，孤狼般的嘶鸣着——“啊——”
远处有人影攒动，开路的学兵悚然心惊，端平枪吼道：“口令！”
“万里长城永不倒！回令！”
“日落西山打靶归——呜呜呜……”开路的学兵回完口令跪倒在地大哭起来。
杜林子接到叶肇的命令时就已经意识到了无名沙地战情的惨烈，不过基于对手下兄弟的信赖，他并不认为会出现什么令自己难以接受的情况。于是，当他出现在耿亮等人的面前，只发现了孤零零的一些战车还有寥寥的人影，心头震惊，嗓音颤抖着问道：“都在这里了？”
没有人接话。
“混账！”杜林子忽然愤愤骂道。骂完意识到不妥，强行收敛情绪问耿亮：“小耿，日军有多少人？”
“不会少于一个联队，旅座，日军可能要发起进攻，他们正有部队持续渡江过来。”
“知道了，肖潞城，你护送兄弟们回去。小耿，雷团长，你们所有人好生休养，这里交给我们了！”
第2019章 决战始
学兵军成军以来，似一次死上千余人的战斗并没有少打，但是像今夜这种，既不是为了给大部队拖后，也不是为了阻截日军逃跑之路，更不是固守待援，而只是为了诱敌却绝无仅有，要知道，陪同那千余英勇学兵共赴国难的还有五十一辆战车呢。机械部队一向是学兵军重点保护对象，一次性战损五十辆战车以上，这在学兵军的历史上尚是首次，这就难怪当河边正三接到战报以后会立刻红着眼睛对石原莞尔吼道：“吆西，吆西！第104联队好样的，打了学兵军一个措手不及哪！石原君，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叶肇根本就没料到我军会在无名沙地登陆？我们趁势推过去如何？”
虽然歼敌数不算太大，但是因为那五十余辆战车残骸的存在，多疑的石原莞尔也放下执念，认为这确实是一次机会。他没有立即回应河边，而是以更加投入的神情参详着地图，稍后说道：“我不同意趁夜进攻，学兵军的重炮部队还在，没有航空部队支援，我军盲目进攻的会只会自取其辱。还是先趁夜聚集兵力再说。”他说着右手在无名沙地南边和西边一指，道：“第104联队先行休整，第9联队向萧山逼近，共荣军第四师向南运动，在清沟这里设伏。如果慈禧的学兵军回援的话，就由他们展开狙击。将共荣军第三师调回杭州，由他们和第20联队协防杭州周边，以避免被学兵军黑虎掏心；第33联队作为南岸预备队明晨渡江；第65联队就作为总预备队好了。河边君，你还是赶紧和山本大臣联系吧，让他们明天一定要配合我军在萧山的作战……”
联合舰队设在大和号航母舰岛上的司令部的值班通讯参谋接收到河边的电报时，山本五十六正和手下在会议室里开着例行总结会议。通讯参谋岛村前向少佐拿着电报兴冲冲的走进来时，山本正一脸肃穆的呵斥着手下将官：“……辉煌已经成为过去，从现在开始，收起骄奢之心，就像我们前往夏威夷那样，重新回到战战兢兢却又勇往直前的状态……”山本一字一言的厉声说着，目光不时从众人脸上扫过。他忽然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的向门口扫去，转头看去，岛村赶紧鞠躬道：“阁下，陆军第2军司令官河边阁下的电报。”
“哦？”山本从岛村手上接过电报一扫内容，眼睛瞪大，然后一脸若有所思的递给左手边的井上成美道：“井上，你看看。”
井上成美疑惑的接过来一看，看到上面“击毁各型战车五十余辆”的字眼，一惊道：“那是一场大胜哪！”
“是啊，如果没有水分的话。给大家传阅一下，看完了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日军在多条战线对学兵军作战不力，这种大环境下，河边部取得这样一场大捷，这对提出以更强硬的姿态处理“支那事件”的东条英机为首的陆军省而言，等于是一种成功的证明。山本在扫视这则电报的时候，脑海中第一时间出现东条英机兴奋雀跃的样子，脸上不禁阴霾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