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沉默不语,魏云清等了会儿才继续道:“我现在很冷静,再没有更冷静的时候了。”她要剥离自己的情感,如同局外人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自己,才能让自己不哭得肝肠寸断,因此她确实没有骗人,此刻占据她这个躯壳的,已经仿佛是另外一个人了。

    杨奕抬头怔怔地看着她。

    魏云清道:“上京南面还有天险可守吗?”

    杨奕想了想,面色凝重地摇头。

    “那你哪来的自信,这弃城逃跑就能逃得掉?一旦失去了上京城墙这铜墙铁壁,京营士兵和你的二十六卫又如何抵挡得住大宋士兵?南面没有天险可守,你退一步,可供行动的范围便少一大片,等被逼到了最南面,你又打算如何?跳海逃亡?你有足够的船只足够的勇气载你离开大陆前往未知的世界?”魏云清缓缓说着,声音凛冽。

    杨奕面色发白,他被彻底问住了,光想想她为他所描绘的前景,他就脊背发凉。

    魏云清忽然看向正忙碌的宫人,扬声道:“都别收拾了,把东西放回去!”

    宫人们蓦地停下,面面相觑后又不约而同看向杨奕。

    杨奕咬牙,半晌才在宫人们的视线下叹道:“听云清姐姐的。”

    宫人们又互相看了看,很快便按照魏云清的吩咐将收拾好的东西再拿出来,放回原地。

    得了杨奕的妥协,魏云清面上的神情却不见得有多满意。她朝杨奕点点头,沉声道:“召集内阁,兵部,以及一切相关的人,我们要开个会。”

    杨奕看向她,目光微微闪动。

    她神色冷淡,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在大宋士兵来之前,我们还有太多事要布置。”

    乾清门偏殿中挤满了大梁的一干头头脑脑,时不时有人用莫名的目光去看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魏云清。

    众人环视下,魏云清却丝毫不见慌张局促,她身边站着的人是曹军,对于周围人的不敬视线微微蹙眉,只碍于场合不对,不得发作。

    因此这地儿,就只有魏云清一个女人。

    “皇上,您叫微臣来,有何吩咐?”毛一荣习惯了将魏云清当做空气,只看着杨奕道。之前魏云清有一天突然没来内阁了,他说是皇上收回了口谕,那时候也没多大感觉,之前他本也没将魏云清当回事。

    杨奕看了魏云清一眼,说道:“大宋军即将打到上京,朕找众位爱卿过来,是想商讨应对之策。”

    众位大臣们面面相觑,面上不显,心里已然泛起了嘀咕。杨奕准备弃城逃跑的事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地吩咐下去,但他让人收拾东西的动静那么大,他们这些重臣早已知晓,动作快的早就收拾好了家当,就等着跟皇帝一起逃命呢,动作慢家资丰厚的,怕是现在这会儿还在收拾。现在听杨奕的意思……不跑了?

    在场众人自然不可能问出“不是说好要跑了吗”之类的蠢话,起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随即便在毛一荣的带领下各抒己见。

    有人说要发布檄文,让各地王侯各自招兵去打大宋。这异想天开的想法立刻被驳斥了。大梁建国初年,各位皇子王孙还有领兵的权利,但高皇帝崩后,他的孙子辈里就有人蠢蠢欲动,甚至有举旗造反的,好在开国之初大梁国力充沛,很快便将叛乱镇压了。之后经过几代皇帝的努力,削藩的事定了下来,藩王们自然不满,但闹过一阵后,终究抵不过中央朝廷的势力,乖乖地交出了军事权。此后百余年,大梁被封到各地的藩王就只有经济权,再没有领兵的军事权,亲王家里也不过就只能养几百士兵罢了,多了就是违制,要被人弹劾有不臣之心,严重的还有抄家的祸事。因此王孙们并没有招兵的权利,就是临时放开让他们招兵买马,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解这燃眉之急。况且,若大梁能成功扛过此役,事后拥有了军队的王孙们恐怕就会成为新威胁了。

    有人说要把正在南面驻守的军队调回来戍守上京。只是南方与上京路途遥远,且恰逢南苗叛乱又起,将军队召回,南苗那边的叛乱恐会向外蔓延,到时候一个南苗一个大宋,怕是会形成对上京两面夹击的形势,那便大大不妙了啊!

    还有人实诚,直接说大宋来势汹汹,上京恐抵挡不住,不如就往南迁都吧。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着有用之躯,徐徐图之,将来再想办法回头把大宋给打回去。这个意见被曹军给呵斥了,他不是读书人,直接骂对方贪生怕死,有辱斯文,实在是懦弱无能的胆小鬼。那官员被骂得面色通红,其他官员对曹军这太监居然辱骂自己的同僚也很有意见,可碍于皇帝在场,他脸上似乎还挺赞同的模样,大家权衡了一下也就没人开口了。

    早在来之前,魏云清就跟曹军通过气,告诉他这回商量的是守城退敌之策,她还特意跟曹军说,若此番弃城退去,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成为历史上的笑柄,遗臭万年。曹军早在之前就打定主意想要做出点儿事来彪炳史册,听了魏云清的话思索了会儿便下定了决心——把他的养子养女们都送出上京,而他则留在这儿,即便最后果真逃不过一个死字,好歹他能得个有气节的名声。

    ☆、第七十七章

    毕竟事关打仗,兵部的大小官员来了不少,见大家商量了许久都没得出什么结论,有个官员面上稍有些犹豫地站了出来,扬声道:“皇上,微臣有话说。”

    杨奕看了对方一眼,发现不认识——他认识的官员实在少——也不多话,问道:“你想说什么?说就是,我又不会骂你。”

    他的语气并不友善,之前被魏云清骂了一顿他才选择了留在上京,可到底没什么信心,如今见面前的这些大臣们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他便有些忐忑,那想要远远逃开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那官员见状心中有些发虚,但仍硬着头皮恭敬道:“是,皇上。微臣赵真,兵部职方司主事,臣以为,以如今上京的兵力,抵挡住大宋军并不困难,若调兵遣将得宜,许能将对方打退。”

    听了这么久总算听到一个合心意的话,魏云清双眼一亮,看了过去。

    赵真赵主事大概三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清俊,蓄着短胡子,身上是一派文弱书生的气质,显然从未上过战场。此刻他率众而出,霎时成为了核心,面上稍显局促,但语调却很是镇定。

    兵部下设四个职能部门,武选司,职方司,车驾司,武库司。其中武选司的职能相当于整个吏部,只不过管的是武官的选拔,任职,考选等事宜,是油水最多的部门。而职方司呢,打仗的事都归它管,因此看上去权力挺大,但实际上是个最惨烈的背锅部门,打仗输了除了带兵的武将要倒霉,这指定征讨计划的职方司也得推个替罪羊出来受罚,因此战事频繁时职方司的人员流动是相当快的,也是人人避而远之的部门。职方司有正五品的郎中一名,从五品的员外郎一名,正六品的主事两人,这位赵真便是其中之一。

    大梁规定,普通官员正四品以上才能上朝,而言官中,不过七品官员的六科给事中和都察院监察御史品级小权力大,有事启奏便能上朝。赵真这个兵部普通的正六品主事,平日里连上朝资格都没有,连皇帝都只见过几面而已。如今能在众人没什么主意时站出来,也是勇气可嘉了——这枪打出头鸟,一不小心他就会成为倒霉的替罪羔羊。

    而对于赵真的勇气,兵部其余人自然是相当赞赏的——打仗是兵部的事,有人出头挑起重担,其他人就安全了啊。

    当然,其中也有不满者一人。

    “那大宋军长驱直入,势头锐不可当,你不过是个小小主事,哪来的底气说这种话?连晏如松都没抵挡住的,你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书生,也敢跳出来说事?就不怕成了大梁的千古罪人?”

    斥责赵真的正是内阁辅臣兼兵部尚书李山,赵真上司的上司。晏如松也是李山手下兵部的人,之前因为晏如松的战绩,李山对于晏如松是相当欣赏的,不然晏如松在兵部也不会升得如此之快,年纪轻轻便做到了兵部右侍郎。毕竟晏如松是武举上来的,在全是文科考选上来的官员里是异类,往往被认为出身不好,而这兵部右侍郎却是正三品的大官,又被称为少司马,很多出身不好的官员一辈子都升不到这样的品级,晏如松如此年轻却已官拜少司马,不得不说是个奇迹。这其中虽脱不开他个人能力的优秀,但也有赖于李山的多次举荐。

    如今晏如松被奸人所害,李山心中满是痛惜,对于赵真这堪称狂妄的行为,自然是十分不喜。

    李山不但是自己的上司,还是内阁辅臣,在朝廷中威势颇大,赵真被他一骂,心便虚了几分,面上讪讪的,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来。

    听李山提起晏如松,魏云清心中一痛,抿唇闭了闭眼,随即清咳了一声,望着李山淡淡道:“李大人,那么您可有退敌之法?”

    李山被问住,虽不喜魏云清一介女子质问本不该她管的事,但毕竟此刻大梁的头头脑脑都在,而皇上对这魏氏又维护得紧,他并没有捋虎须的勇气。至于说过去魏云清帮着从皇帝那儿得来对他和文淮的主和意见的支持一事,虽说当初她也算是帮了他们,可大宋的突然出兵却打了他们的脸,这让他自然而然对魏云清多了几分迁怒——那时候她若没有多此一举,他也不至于如今被毛一荣逮着机会便讽刺当初的错误决定。

    而恰好魏云清也不喜欢李山此人,两人间此番对话注定充满火药味。

    李山道:“微臣认为大宋士气正足,而我大梁先失一员大将,如今士气正是最低落的时候,已落了下乘。守城并非上策。退一步来说,即便要守城,皇上也不该留在城内。战场之事不可预测,谁也不知那时会发生何事,而皇上千金贵体,绝不该冒险。”

    魏云清冷笑一声:“李大人,您这话就不对了。正如您所说,如今我大梁最缺的就是士气,按照您的意思,大宋打过来,皇上却逃了,您觉得这能提升我大梁的士气?怕是听到这消息,京营里便会多出许多逃兵吧!连皇上都对守住上京没信心而逃跑了,你让士兵们又如何拿出十二分的勇气去打大宋军?”

    李山沉着脸无话可说。魏云清说的也是事实,但事有轻重缓急,这皇上的命,自然是比其他的事重要,即便丢了上京又如何?只要皇上还在,这大梁就还在。但这话,他却不好说,毕竟不吉利,恐被人说他唱衰大梁。

    “第二,”魏云清的话却没说完,继续补充道,“京营里就那么点人,皇上逃走,总不能是光杆司令一个吧?总要带上一大批人,而人员被抽调走了,留下守城的还能有多少?这不但是把留下守城的士兵的生命置于不顾,还白白送了大宋一座城池!大梁在上京建都数百年,从未破城,难道李大人就打算眼睁睁地看着上京毁在您手里?”

    闻言李山面色一黑,沉着脸道:“微臣自然并无此意!”

    杨奕看看面色不豫的魏云清,再去看无法反驳的李山,咬牙道:“朕不走!朕要留下与上京百姓们共同进退!”

    想到大宋军即将到来,他的心中忐忑不安,但既然云清姐姐说要留下守城,那他……便也勇敢一回吧!她可是天上的仙女,一定有办法守住上京的,他不用惊慌,不用惊慌……

    无论杨奕心中有多犹豫,至少他面上神色足够坚定,大多数臣子知道恐怕他们走不成了,心中不免为未来而忧心忡忡。但也有些人依然并不赞同杨奕留下冒险。

    只见毛一荣激动道:“皇上!老臣们愿意留下与上京共存亡,但皇上您还是尽快出城吧!那大宋来势汹汹,几日之后究竟如何,实在不可预料,皇上您不可以身犯险啊!”

    杨奕看了魏云清一眼,对上她的视线,便定了定神,面色坚决:“朕已经决定了,你们不用再说。”

    “皇上,您可要三思啊!”毛一荣眉头紧皱,不甘心地说道。

    李山金俨几人与毛一荣站在了同一战线,纷纷劝说杨奕三思。文淮看着群情激奋的同僚们,再看看冷着脸不说话仿佛跟过去换了个人似的魏云清,以及态度忽然变得坚决起来的杨奕,紧闭双唇也不说话。他本人是倾向于让皇上先走的,可看目前的情况,皇上根本不愿意走,怕是即便他们再劝说也没用的。

    看着面前这乱糟糟仿佛菜市场的场景,魏云清眉头微皱,侧头对曹军说了句什么。曹军点点头,绕过前方吵得正凶的众人,来到了被丢到一旁不理的赵真面前,请他走到魏云清跟前去。

    之前明明是赵真有话要说,结果被李山半路插了一句,后来话题就岔开了,在众位争吵的内阁辅臣面前,他就是个喽啰,自然只能尴尬地呆在一旁,也不知如何是好。

    “赵大人,您方才说要抵挡大宋军并不困难,可否说说这其中的道理?”魏云清态度谦和,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李山作为兵部尚书,在兵部办公时并不会说太多闲话,而赵真在兵部职方司主事一职上不过才干了半年,还未跟上司混到对方肯向他透露宫中内.幕消息的熟悉度,因此对于魏云清短暂入驻内阁的事,赵真是不知道的。不过曹军叫他过去的时候说皇贵妃娘娘请他过去,他就明白她是谁了,毕竟皇帝和皇贵妃的事在前朝大臣的女眷之间也传得沸沸扬扬的,因此这女眷们的相公也能听到不少。见魏云清身为一介女流却出现在如今的议事上,赵真并不敢怠慢——至于说后宫不得干政这种说法……皇上和内阁各位大人们都不提了,他提它做什么?平白被皇贵妃和极为宠爱皇贵妃的皇上记恨。

    赵真不卑不亢地说:“回娘娘,微臣之前查看过军报,大宋军虽号称五十万大军,但实际上进攻晋阳的不过二十来万,而京营如今有十万人,再加上京卫,数量上并不差大宋军太多。孙子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大宋军远道而来,粮草不够充足,况且要时刻担心其余方向攻来的我方军队,已处于下乘。如此一来,只要我方牢牢占据上京,大宋军便是再来一倍,也拿上京无可奈何。”

    魏云清考虑片刻,问道:“赵大人,我曾经与大宋军近距离接触过,并非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是这大宋军人各个勇猛威武,我大梁士兵与之相比确实差了,只怕大宋军区区二十万大军可抵得上我大梁四十万大军,如此差距,你可有算上?”

    她逼着杨奕留在上京,也并非一时冲动乱来。如今有个以数据说话的人能跟她交流,她自然要问得清清楚楚的了。毕竟这上京保卫战关系到大梁国运,她希望整体上的容错率能大一些,不至于一点小失误就令大坝崩塌。

    赵真一怔,他作为纸上谈兵的知识分子,对于大宋战力并无深入研究,估算的时候自然是按照大梁士兵的标准来的,如今听魏云清这么一说,他心中亦是一阵忐忑,沉吟不语。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另一边杨奕忽然扬声道。

    毛一荣等人被他这声吓了一跳,等听完他说的究竟是什么,便集体沉默了。这话里的豪情与悲壮,是一个皇帝对江山的最大责任,他们想不到原本顽劣的小皇帝竟有如此觉悟,那些劝说的话便再说不出口了。

    “回娘娘,微臣想好了!”赵真忽然抬头直视着魏云清,满面的坚定。

    此时各位大臣正因杨奕的话而动容,集体未出声,因此赵真这一嗓子,便显得相当突兀,其余人纷纷看了过来,然后都疑惑了——这小子什么时候跑娘娘跟前去的?这两人在他们没听到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赵大人请说。”魏云清顿了顿,环视了一圈,笑道,“各位大人若不忙,便也听上一听。”她抬眸看向杨奕,又是一笑,“皇上,你说可好?”

    杨奕刚才正被群臣缠着,哪里知道魏云清跟赵真说了些什么?此刻听到她问,他想也不想立刻点头道:“好,当然好!你们都听着!”

    ☆、第七十八章

    魏云清的话,这些大臣们可以不当回事,但杨奕的话他们却不能不听,只得去看看这赵真又要说些什么。

    赵真被那么多人盯着,倒不像刚才那样局促了,他也不看其他人,只望着魏云清侃侃而谈:“回娘娘,微臣方才已然思考过,即便大宋士兵战斗力比我大梁士兵强,总体上看也不会超过京营士兵严守上京的战斗力。甚至我们还有余力派出小队士兵偷袭大宋军后方,若安排得当,两方夹击,许是能将大宋军打个落花流水!”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将大宋军赶走的美妙结局。

    魏云清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守城将领该让谁当,你心中可有人选?”

    赵真犹豫了一瞬,道:“微臣认为,早已致仕的贺知礼贺总兵可当此任。”

    贺知礼贺总兵?

    魏云清忽然想起,晏如松曾经说过,一位贺总兵对他有知遇之恩,若不是贺总兵赏识,给他机会,他也没办法走到如今的地位。

    她心下黯然,脑中闪过的画面是那时她拉着蓝田和绿翠缠着晏如松说故事,晏如松尴尬又不好推却,只得无奈地说过去的事给他们听。她永远记得听他那些个过往时她有多心潮澎湃。那时候在他清朗的声音中,她只觉得如沐春风,昏昏然睡去也是好的,从未想过她会再也听不到那个温和可亲的声音。

    “贺总兵……可是八年前平定南苗的贺总兵?”魏云清定了定神。

    无人看出魏云清那一瞬间的失神,只听赵真道:“正是。”

    听了多时的李山打破了沉默:“贺总兵曾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不假,可如今他年岁已大,打仗这种事,怎能再麻烦他老人家?他身子骨如今也不如过去般利落了,战场上若有个闪失,又怎么对得起他过去为朝廷立下的功劳?”

    李山这话说得客气,其实谁都听得出来,他是在担心贺知礼岁数大了,不中用了,上了战场反而会坏事。对于守城的事李山并未表示出赞同的意思,不过这不妨碍他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发表对守城将领人选的意见。

    赵真方才那一瞬间的犹豫也正是源于此。

    贺知礼是老将,作战经验丰富,守城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但他岁数大了也是事实,当初平定南苗的时候,就有人以他岁数大了不合适为由想要举荐他人,那时候是在李山的强烈坚持下才让他领兵出征——也正是在那一场平叛战役中,还是个年轻小将的晏如松脱颖而出,之后一路高升,成为了大梁的一个传奇。贺知礼是五年前致仕的,如今连当初举荐他的李山都认为他岁数太大了,想来让贺知礼复出领兵确实是为难他了。

    虽然从未谋面,但魏云清对那位贺总兵心存好感和敬意,也不想临到老了还为难他,让他再度披挂上阵为大梁耗尽最后一丝精力。

    “赵大人,你可还有其他人选?”魏云清道。

    赵真眉头微蹙:“有是有……然而跟贺总兵相比,却差得太多。”他顿了顿,又道,“月前我曾见过贺总兵,他如今虽致仕在家,每日里除了养花弄鸟,依然坚持舞刀弄棍,老当益壮不输年轻将领。”

    “果真?”魏云清眼睛一亮。她对贺总兵的领兵能力深信不疑,晏如松都尊敬的人,必定非常了不得。若有贺总兵领着士兵守城,大宋军就别想着能破城了!

    “微臣绝无虚言!”赵真言之凿凿。

    “臣还是不同意请贺总兵出山。即便他如今依然天天操练又如何?他年岁大了,再经不起折腾,领兵将领并非指点江山便够了,若体力跟不上,半路便倒下,对我大梁的士气又是一次打击。”李山硬气地说道。

    “那你说个人选出来如何?”魏云清看向李山。

    李山毕竟是兵部尚书,对于能用得上的将领,心中是有数的,闻言正待开口,忽然想起什么,蓦地住嘴——好险,差点便上当了!他并不同意皇上留下守城,这如今让他举荐守城将领……他怎么可能听从?

    “臣认为,守城并不可为。”到嘴的话改了口,李山肃容道。

    毛一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接道:“我也这么觉得。”

    “微臣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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