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婉君却完全不知道翟宁的心中所想,她心疼的抱住翟宁,泪水止不住,反复的叨念:“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啊……”
    黎容亲手给翟宁倒了杯已经凉掉的茶,他脸上没有喜怒,眼神却坚定笃信:“他们利用了你对隋婉君的孝心,利用了你对患病孤儿的怜悯,更利用了你多年行善的义举为自己的阴谋背书。”
    翟宁有些呆滞的抬起手,接过了黎容这杯茶。
    她不小心碰到了黎容的手指,黎容的手指有些凉,但指腹却是柔软的,那是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指甲修剪的很整齐,指甲根还有一小圈月牙白。
    受害者伸过来的手,让翟宁有种被宽恕的感激之情,但随之而来的,是深沉的愧疚,而这份愧疚,无处消解,自然而然演变成了对郑竹潘和周洪的恨意。
    她不知道,原来她会这么恨一些人,恨不得他们早点去死。
    翟宁低声道:“我有和郑竹潘周洪的通话记录,我做了存档,他们承认了是他们换的药。”
    黎容收回手,站直身子,和岑崤对望了一眼。
    岑崤紧紧握住了黎容的手指。
    从翟宁家里将所有录音和照片证据拷贝过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黎容岑崤带人离开,将隋婉君和红茹留在了翟宁家。
    翟宁和隋婉君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消化真相,但这个过程有多难熬,就不是黎容管得了的了。
    开车将姜寻威送回去,黎容不卑不亢的表示了感谢,姜寻威则摆摆手:“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等姜寻威离开,车内都是自己人了,黎容总算卸下了力气,疲惫的歪倒在车座上,揉着眼睛。
    从周三开始,他就一直在精神紧绷的状态,再年轻的身体也架不住这么熬,他是真的累了,身体精神全方位的累。
    简复却仍然意犹未尽,不住的回味:“你怎么知道郑竹潘和周洪会骗翟宁啊,你俩还有证据没告诉我?”
    黎容抬起酸涩的眼睛,打了个哈欠,无奈道:“我不知道。”
    “啊?”简复一脸惊讶的转回头。
    黎容抬眼看着他,过度劳累让他的眼皮有些发肿,眼尾的折痕更明显了:“我只是给翟宁提供另一个逻辑闭环,一个她能接受且对我们有利的逻辑闭环。”
    岑崤顺着黎容的话解释道:“而且我们提供的逻辑更符合郑竹潘和周洪的人品,翟宁跟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以前能跟他们走到一路,只是逃避现实罢了。”
    简复恍然大悟:“当初郑竹潘是趁翟宁面对二十个孩子死亡,心理防线正脆弱的时候给了她一个能够降低负罪感的解释,所以你才让沈桂去翟宁面前表演,给她施加心理压力,告诉她这件事造成的另一个无法挽回的后果,然后咱们再乘胜追击,让她在看到隋婉君的时候直接缴械投降!”
    黎容困出了眼泪,他抖了抖被泪水濡湿的睫毛,淡声道:“其实我也不喜欢翟宁。”
    一个因为怯懦,软弱,不敢承担责任,不能面对名誉扫地的人,没道理获得受害者的原谅。
    死者再不能复生,伤害也已经造成,任何托词在他眼中都显得苍白可笑。
    但为了让翟宁配合,他不得不暂时放下成见,这是他必须要做的妥协,他根本没有任性的权力。
    岑崤冷静道:“当然,这件事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原形毕露,谁都不无辜,所以我们也不必因为计划伤害谁感到遗憾。”
    这一连串的计划卡的非常严丝合缝,他们不能给翟宁任何缓解心理压力的时间,否则以翟宁瞻前顾后的个性,肯定不会爽快的将证据都交出来。
    所幸老天保佑,计划都非常顺利,姜寻威的身份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有他出面,隋婉君和翟宁都很快答应了请求。
    在认识姜寻威之前,黎容确实一直没有想到万全之策,即便是翟宁这个仍然心存良知的人,想让她承认错误担负责任都太难太难了。
    稍有不慎,还有可能打草惊蛇,让翟宁把他们的信息透露给郑竹潘。
    所以哪怕在引导翟宁反水郑竹潘的时候,黎容也没敢拿出何大勇交给他的证据,他的笃信都是表演出来的,幸好翟宁心烦意乱,也没心情让他证明什么。
    姜寻威确实是个意外之喜,在意识到姜寻威身份的时候,这个计划就在他脑海中有了个模糊的概念。
    岑崤攥住黎容的手,突然道:“还记得我们开车去开发区,遇到那个追尾的运榴莲的人吗?”
    简复没参与过这段,立刻好奇道:“什么运榴莲的人?”
    黎容稍稍回忆了一下,放下揉眼睛的手,点了点头。
    那是回老太太家路上看到的一点小插曲,现在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太阳直照,榴莲的味道确实是够难闻的。
    岑崤轻声道:“所以我说,你也会遇到,第一个伸手帮忙的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和黎容十指交握。
    “啊?”简复满脸写着迷惑,可惜他哥也不给他解释一句。
    黎容抿唇轻笑,微微将头扭到车窗那边,抬眼看着斑斓的夜景,他知道岑崤说的是姜寻威,姜寻威是第一个心存正义感,无条件帮助他们的人。
    然而数秒之后,黎容又将头扭回来,凑上去,在岑崤唇上留下一个缱绻的吻:“在我心里,第一个人是你。”
    “卧……槽?”简复手里的酸奶应声而落。
    第155章
    黎容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简复,嫌弃道:“你不是猜到了吗,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简复狠狠吞咽一口唾沫,茫然道:“不是,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了?”
    黎容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简复难免唏嘘,嘟嘟囔囔:“你也太吓人了吧,幸亏我不是跟你做对手。”
    他觉得自己伪装的挺好的,也只是跟林溱偷偷交流过,而且这段时间黎容忙的要命,精神时刻紧绷,居然还能看出他的变化。
    这还是人吗?
    黎容轻哼了一声,懒洋洋的靠在座椅上:“看懂你想什么还用费脑子吗?”
    岑崤轻抿了一下被黎容吻过的唇,仿佛唇上还留着黎容的气息,随后他一脸冷静的看向简复:“震惊完了给我把酸奶擦干净。”
    简复一低头,看见了坐垫上一片狼藉的白色液体。
    简复:“……”
    简复兢兢业业的擦了十分钟翻倒在坐垫和脚垫上的酸奶,但是擦得再干净,车里还是一股芒果菠萝味儿。
    把简复和废纸巾扔在简家门口后,黎容活动了下后背:“唉,简复还真是半大孩子,酸奶都喝糖分这么高的。”
    岑崤微微一挑眉,诧异的看向他:“你不爱吃糖?”
    黎容的动作一顿,瞥了岑崤一眼,一本正经道:“我?我都是合理摄入糖分。”
    岑崤轻飘飘“哦”了一声。
    简复被扔在自己家大门口,望着手里沾满酸奶的纸巾,脑海中反复回放黎容亲岑崤的画面。
    两个男人,原来也是会亲的吗?
    黎容怎么做的那么自然,好像也不是特别难以接受啊。
    他觉得他哥还挺享受的。
    酸奶弄得他手上黏糊糊的,简复捏捏泞成一团的纸巾,觉得自己也太没出息了。
    看人家亲亲就惊成那样,好像多没见过世面一样。
    不过这场面,他们小队里应该只有他见过吧?
    林溱要是看见了,会不会也像他这么惊讶?毕竟林溱比他还没见过世面。
    不对!林溱可是演员啊,演艺圈这种题材也不是没有,林溱私下里说不定都看过影片。
    简复人生中第一次揣满了心事,他扭头想按自己家别墅院子的门铃,但手指还没按上去,他又缩回来了。
    在原地焦躁的转了几圈之后,他把废纸往垃圾桶里一甩,从手机上打了辆车,直奔林溱学校宿舍。
    林溱节目录制完,没来得及吃晚宴就匆匆赶回了学校。
    他第二天还有课,只好跟节目组请了假。
    等简复坐车到林溱宿舍楼底下,已经晚上十点半了,电影学院大一新生十一点熄灯关门,所以林溱接到简复的电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溱室友从床铺探头出来,打趣道:“哟大明星,是广告商爸爸来谈合作了吗?”
    林溱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我朋友。”
    室友暧昧的啧道:“朋友?这个点来找你的朋友?女朋友啊?”
    林溱眼神颤了颤,推开椅子穿好鞋准备下楼:“你送我的女朋友?”
    室友兴致勃勃的坐了起来,盘着腿,把帐子拉开:“你心虚什么啊,不是女朋友就让他上来呗,现在外面那么冷。”
    林溱的动作一停。
    也确实,三月还算是凉的,尤其是晚上,他们宿舍楼前还是风口,吹多了肯定容易生病。
    他现在最怕生病,节目正录制到紧张的时候,马上就要决赛了,要是突然嗓子哑了,那实在太憋屈了。
    而且他已经换了睡衣,懒得再换回去了,反正简复也不是第一次来他宿舍,室友们也都认识。
    于是林溱又坐回椅子上,给简复发短信——
    【要不你上来吧,我都换睡衣了。】
    简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上来,明明他打算跟林溱讨论的是挺隐私的事。
    或许是因为外面风的确太大,他冻得耳朵疼,或许是因为那句‘我都换睡衣了’。
    简复一进林溱的宿舍,室友看到他,立刻悻悻的“唉”了一声,钻回被窝看剧去了。
    本以为会是林溱的什么隐秘恋情,结果还真是天天见的高中同学。
    林溱穿着一套毛绒睡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自从决定学艺术,他一直都保持的很瘦,不过最近为了增加体力,也开始做无氧运动,多少比以前看着肉乎一点了。
    简复眨眨眼,眼神不经意的上下打量。
    怎么还穿毛绒睡衣呢?
    虽然宿舍暖气停了吧,虽然一层窗玻璃有点漏风吧,虽然屋里还挺凉的吧。
    但是男子汉怎么能穿毛绒睡衣呢?
    怪……怪可爱的。
    林溱随手拧开一瓶无糖酸奶,抿了一口,才满脸疑惑道:“不是说都解决了,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他担心简复说的不明白,还特意给黎容打了电话。
    黎容把包间里的场面复述了一遍,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简复用力咽了咽唾沫,目光落到林溱拧开的那瓶酸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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