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将近四更天,夜色已去,日月换了新天,晨露雾气虽重,但是并不影响出行。

    东流乡的一条蜿蜒小道上,刁德贵带着十几个满月楼里头的龟公,赶着七八辆骡车进入了一处偏僻的庄院。

    朱胖子和程二牛等人率着近四十号捕快悄声尾随其后,远远看着这庄院,周边荒芜没有人气,显然荒废了许久。

    朱胖子抬手示意众人先找个隐蔽地方藏好身,然后对程二牛道:“看见没,那处庄院指定就是刁德贵那混账藏匿人口的地方,他倒是会选地方啊。”

    程二牛看着庄院附近郁郁葱葱的山林,再看了看这条蜿蜒曲折的小道,赞同道:“这老狗选得好地方,如果不是小哥一早吩咐跟踪他,咱们还真找不到这地儿。朱胖子,捉贼要拿赃,现在正是好时候,要不咱们立刻冲下去?”

    捉奸抓双,捉贼拿赃。

    朱胖子当然懂得这个理儿,但是小哥郭业不在,这冒冒然冲杀下去,会不会出了纰漏啊?

    主心骨不在,朱胖子也不禁犹豫迟疑了起来。

    程二牛见着朱胖子的迟疑,搓着双手哈气道:“也是哈,小哥不在,俺也没这个底气冲下去,万一出了啥幺蛾子,坏了小哥的大事,可真是吃罪不起哩。”

    朱胖子嗯了一声,双眼紧盯远处的庄院,踌躇道:“是啊是啊,要不,再等等?”

    陡然——

    “啊……啊啊……”

    几声尖叫从庄院中传来,声音尖而细,明显是女人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混蛋,放开我,放开我!”

    “我父亲,我兄长一定会杀了你们这些混蛋,放开我。”

    “住手,住手啊——”

    “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本姑娘死给你看,你,你不要过来。”

    又是一连几声喊叫,语调慌乱惊恐,但是言语清晰,貌似有女子在反抗刁德贵和那一干龟公。

    而且从声线听来,还是同一个女子。

    霎时,朱胖子和程二牛竞相对视,不好,恐怕要糟,要出事。

    当即,程二牛抄起腰间的横刀,叮当出鞘,高喊道:“朱胖子,赶紧冲下去吧,不然要出人命了。”

    朱胖子抹了一把额头虚汗,犹豫道:“可是小哥,小哥还没过来哩,要不再等等?”

    程二牛猛然抬起右脚踩在一块石头上,高高举起出鞘横刀骂道:“等个球啊,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当即转头对着身后一干捕快喊道:“弟兄们,随俺程二牛杀下庄院,解救人质。”

    平日里,程二牛在捕班的名头就比朱鹏春要来得响亮,而且朱胖子这人喜欢钻营抱着郭业的大腿转,素来不被这些捕快拥戴。

    如今程二牛一声高呼,众捕班拥护响应。

    唰,唰唰唰……

    横刀出鞘飒爽之声不绝于耳,待得众人拔刀出鞘,程二牛已经一人当先冲向庄院,追随者紧跟其后,不乏有人一路喊叫以壮声势。

    砰!

    程二牛率先一脚踹开庄院大门,几十号捕快一拥而入,将整个庄院围堵得水泄不通,程二牛扯起破锣嗓门喊道:“衙门捕快办案,刁德贵贼厮鸟赶紧给爷爷滚出来!”

    嗡……

    还在里屋指挥龟公们捆绑那些良家女子的刁德贵乍听之下,浑身一颤,双腿顿时软瘫了下来,张口喃喃自语道:“他们怎,怎么会来这儿?”

    随刁德贵而来的龟公们听见捕快们的叫嚣之声,顿时吓得纷纷跪倒在地,衙门官差的威慑力对这些小屁民来说还是很足很足的。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

    刁德贵一下子都被吓懵了,围着房间如无头苍蝇般团团乱撞,陡然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字来:

    跑~~

    只要跑掉,万事还能有周旋的余地。

    想到就去做,刁德贵推开房间的一处窗户,撅着屁股爬了出去。他寻思着走庄院后门偷摸跑掉,然后拐几道弯弯潜回陇西县城,只要找到县丞吴奎,花点银子打点一下就没事。

    再说了,捉贼拿赃,衙门捕快没有在现场抓到他什么马脚,又能耐他何?拐卖人口的罪状也要抓个现行才能定罪。

    就在刁德贵爬出窗户准备潜逃之机,突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名捕快的喊叫:“来人,刁德贵在这儿,这厮要跑!”

    “跑不了,二牛爷爷在这儿,刁德贵!!!”

    不远处的程二牛箭步追上,将手中的横刀握成标枪状,手臂高高举起,嗨呀一声用力往前投掷……

    呼~~

    掌心一脱,横刀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带着风声厉啸声扑向刁德贵的后背。

    当即,从刁德贵的方向传来两道连贯的声响:

    噗……砰……

    第92章 男人,必须对自己狠一点

    砰!

    刁德贵扑倒在地,双腿扭动踢打了几下没了动静。

    只见飞掷而出的横刀直挺挺穿过刁德贵的后背,贯胸而过,刁德贵霎时毙命。

    挂了?

    程二牛小跑过去,踢了几下卧倒在地的刁德贵,不见对方有反应。当即又蹲下身子将手放到对方的鼻孔下,擦,没有一丝气息。

    麻痹啊,刁德贵竟然死了!

    程二牛为人虽然浑,但是办案出了人命还是有些措手不及,当即叫喊了一句:“朱胖子,赶紧过来,刁,刁德贵这厮……”

    闻言而来的朱胖子还未等程二牛喊完话,就跑到他的身边将他的嘴巴捂住,阻道:“小点声,别嚷嚷,真,真死了?”

    程二牛又狠狠踢了一脚早已咽气的刁德贵,努嘴道:“你瞧瞧,死狗一般,死得不能再死了。”

    朱胖子不放心,还是蹲下身子抓起刁德贵的胳膊,探了一下脉搏。

    一探之下,脸色瞬间惨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哆嗦道:“完了完了,闯了大祸了,我说等小哥过来再行动吧?你这憨子非要自作主张,你看吧,出事儿了吧。”

    程二牛瘪瘪嘴,哼道:“死就死呗,还能咋的?再说了,刁德贵这厮早就该死,老朱你也就这点老鼠胆,瞧你那点出息!”

    朱胖子赶紧将刁德贵的尸体挪到一个没人看见的角落,以免被他手下那些龟公看见。

    处理完之后对着程二牛埋怨道:“你这头呆鸟啊,刁德贵该不该死也轮不到你出手啊,完了,你这厮要给小哥惹祸了,这下县丞大人肯定要借机对小哥发难了。”

    听着朱胖子一语道破天机,程二牛也顿时醒悟过来,张大了嘴斜着眼睛偷瞄了一眼尸体,后怕道:“那咋办啊?完了,俺二牛真给小哥惹事了。”

    朱胖子来回踱步,嘀咕道:“不能慌,不能乱,等等小哥,小哥来了肯定就有主意了。”

    这时,从庄院门口传来一阵马蹄疾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马鸣嘶叫,一记“聿……”的叫喊声,郭业策马奔进了庄院。

    听着郭小哥扬鞭到来的动静,朱胖子示意程二牛在这儿看好尸体,然后赶紧冲郭业的方向跑去。

    郭业一进庄院,见四周都是捕快,心中刚刚定下神了,刚想斥问为什么不等他来就行动,只见朱胖子猛然上前将郭业手中的缰绳接了过来。

    先是将缰绳和马匹交给附近的一个捕快,然后才神神秘秘地将郭业拽到一边,轻声附耳道:“小哥,小哥,出事儿了。”

    咯噔!

    郭业的心猛然沉了下去,气急败坏地一把抓起朱胖子的衣领问道:“怎么着?莫非贞娘已经遇害?”

    “咳咳咳……”

    朱胖子的脖子被勒得差点没喘过气来,急忙推开郭业的右手,摇头低吼道:“不是不是,您过来跟我瞧瞧再说吧。”

    朱胖子火急火燎地将郭业领到藏尸的地方,指着刁德贵的尸体沉声说道:“刁德贵,死了!”

    郭业心里一乱,我草,刁德贵死了?

    赶紧蹲下身子将尸体翻开来看,果然就是刁德贵无疑。

    再看贯穿尸体胸口的那把横刀,郭业一瞅手中空空如也的程二牛,脱口骂道:“混球,你干得好事?”

    程二牛挠着头默认,一副孩童做错了事情的模样站在一边不言语。

    你妹的,这混球咋就那么鲁莽行事呢?

    还没问道刁德贵这厮的口供,咋就弄死了他呢?这下好了,胡皮被杀一案与刁德贵的死竟然成了死无对证,棘手了,相当棘手了。

    难道就控告他贩卖良家女子?

    这他妈是青楼行业的潜规则,就冲这一点,刁德贵也罪不至死啊。

    郭业双眼迸火地看着程二牛,气得肩膀耸动,怒斥道:“你咋就那么快下狠手呢?你个糊涂蛋!”

    程二牛摊摊手,无奈地叹道:“谁让这厮那么时运不济,俺只想将横刀扔过去,吓唬吓唬他,谁知……”

    擦……

    郭业被程二牛的回答气得差点吐血,脱口骂道:“那你也看准了再扔啊,这下好了,玩大发了。”

    一旁的朱胖子扯了扯郭业的衣襟,轻声说道:“小哥,先别发火了,现在发火也无济于事了。咱们还是先商议商议,如何处理刁德贵这个倒霉鬼吧?”

    呃?

    郭业被朱胖子这么一提醒,连连点头称是,然后冲着程二牛没好脸地呵斥道:“还傻愣着干嘛?你去房间看看那些被拐卖的良家女子,安置一番统统带回县衙。还有,保护好贞娘,她可是胡皮被杀案的关键之人,不容有失。”

    程二牛听着郭业的吩咐,赶紧溜之大吉,退出了藏尸地点。

    待得程二牛离去,朱胖子先是对郭业道歉道:“小哥,都怪老朱不顶用,早早没有按住程二牛这个惹事儿的主。您心里要有气,要打要骂,老朱悉听尊便,绝不皱一下眉头。”

    事情都发生了,不去想着补救,而是一味苛责下属,那就不是郭业郭小哥了。

    当即,郭业拍了拍朱胖子的肩膀宽慰道:“别想太多了,都是自家兄弟,没什么气不气的。现在没有外人,就咱俩,你怎么看?”

    说着指了指卧倒在地的刁德贵尸体。

    朱胖子踌躇了一下,说道:“要不,要不,将他们全部……嗯?”

    说着,朱胖子将手掌放到脖颈处,轻轻划拉一下。

    这个比划的动作郭业怎能不懂,朱胖子的意思是将屋内的那些龟公全部杀人灭口,一个不留。

    目的就是将刁德贵和这些人全部人间蒸发,保证秘密不会泄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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