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鸠鸠冲程二牛耳语了一阵,程二牛点头表示会意,立即将自己手下那一百士卒分批次地调遣起来,百人持戈矛披甲胄,围成一个大圈,将郭业十步之内的地方一一警戒了起来。

    霎时,东门街头一带的气氛瞬间肃穆了起来,议论声交头接耳声还有嬉笑之声竞相停了下来。

    郭业清了清嗓子,抱拳喊道:“诸位陇西的父老,乡亲,还有诸位县衙的同僚,大家稍安勿躁,听我讲几句。”

    前有百来甲胄之士施以威压,后有郭业站于台上高声大喊,街头之上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纷纷将目光凝聚在郭业一人身上。

    郭业看了看现场,再次朗声喊道:“小弟郭业,蒙刺史卢大人看重,暂时署理陇西县衙诸事,顿感身上担子不轻啊!谷县丞之事在下也有耳闻,如此骇人听闻的惨案发生在咱们陇西县城,兄弟我心有悲戚的同时,也是义愤难平啊!”

    “如今我陇西县城局面混乱,人心浮动,但是请大家放心,刺史大人派我率军进城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安心,为了让局势尽快稳定起来。”

    “所以,今天我特意带了一百披甲士卒进城,亲自平定县中各处动荡,如果一百士卒不够,咱们江心岛还有五百披甲操戈之士。如果还是不够,请大家放心,益州折冲都尉府还有一千二百府兵任凭兄弟我调遣。”

    “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尽快让陇西局势稳定,让老百姓,让诸位乡绅富户,能够安居乐业,能够踏踏实实放宽心做买卖。”

    “年关将近,从年头忙到年尾,谁不想着过年的时候过上几天安乐日子?即日起,我郭业与陇西县诸位一道,吃住在县城之中,誓将局势以最快的时间稳定下来,恢复到原样。让大家踏踏实实,开开心心过个欢……乐……年!!!”

    絮絮叨叨近千字,说得郭业口干舌燥,不过看现场的情形,也的确达到了应有的效果。

    整个现场沉寂了约莫几息时间,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呐喊之声不绝于耳。

    显然,郭业的这番讲话都戳到了在场诸人的心坎之中,引起了效果极佳的共鸣。

    郭业站于台上,脸上红润四方点头向着众人示意,仿佛后世某国元首巡视一般,就差脱下绅士帽鞠躬了。

    人群中,春香搀扶着吴家大小姐吴秀秀,蹦蹦跳跳雀跃喊道:“小姐小姐,你快看,咱家姑爷这次可真是神气哩,你咋不过去跟他见个面呢?”

    吴秀秀看着郭业的眼神也有些痴痴,听着春香在耳边喊话,顿时嘴角一抿,脸有羞涩地摇了摇头,晃荡着发簪步摇叮当作响,而后说道:“现在上去,不是涨了这狡猾无赖的威风么?”

    春香一阵无语……

    同样在人群中,贞娘提着竹篮里头装着刚从铺子里买的一些糕点小吃,闻听这边如此大的动静,不由驻足看起热闹,当她发现了郭业那意气风发身影,听到他震耳发聩令人兴奋的讲话之后,不由痴痴地望着他,恍然不知外物……

    而站在郭业附近的关鸠鸠,朱胖子两人看着现场如此热烈的气氛,一一脸含笑意,为郭小哥如此高涨的人气而由衷感到高兴,浑然忘了两人之间的勾心斗角。

    只有程二牛一脸傻叉样儿,悄声地走到两人中间,嘟囔着嘴讲道:“嗨,我说两位,你们发现没?咱们家小哥最近可是越来越能装逼了哈,谷德昭不是咱整死的吗?他咋还感到心有悲戚,又义愤难平哩?”

    麻痹,你是傻叉吧?

    朱胖子和关鸠鸠不约而同地转头,一脸不屑和鄙视地看着程二牛,久久不语……

    第172章 锋芒太露的代价

    经过中午东门口临时的那一幕之后,郭业的那番气贯长虹的演讲与治理陇西县乱局的决心,通过口口相传,逐一传到了县中各处。

    经此一役,本有些浮动的人心,算是稍稍趋于稳定了下来。

    接下来如何,就要靠郭业这个临时县太爷的行动了。

    打铁要趁热,快刀斩乱麻!

    当日下午,郭业没有立马赶回福顺巷的家中,而是立马入主陇西县衙,暂时代理陇西县令一职。

    与仅存的五位各曹佐官会晤商谈之后,郭业命令关鸠鸠暂代马元举,主持户曹房诸事,先将县衙在职人员都清点一番,查漏补缺,将所需的人员一一汇报上来。

    继而,又委派程二牛率领麾下百人队,替代谷德昭的壮班,担负起维持陇西治安的职能。

    同时给程二牛下了死令,凡是扰乱地方治安者,凡是公然违抗大唐律例者,一律从严法办,轻者下大牢,重者当场格杀勿论。

    要求程二牛必须做到违法必究,彻底剿除隐患。

    就连随身左右的朱胖子都有些惊愕郭小哥这次的手段,当真是果决狠辣。

    莫怪郭业狠,他心里清楚,此时的陇西县城如散沙一盘,因为没了县衙的约束,到处都滋生着不法分子与投机分子,这些人如不以雷霆手段给予惩治,必会影响到整个县城安危。

    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怎么来的?都是由小见大,徐徐蔓延,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血的教训怎能忘却?

    乱世需用重典,此时的陇西县城不外如是。

    接下来的日子,程二牛带着百人披甲士卒穿梭在县城各处,不少混混地痞,流氓恶霸,皆一一栽倒在他手中,俨然十足的罪恶克星。

    很快,陇西县城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紧张肃杀气氛之中,但是效果也徐徐体现了出来,百姓不用在心惊胆颤连睡觉都怕有人闯入宅中抢劫掠财,商户也能够安心打开店门做起了生意。

    街上的人流也缓缓多了起来,走街窜巷的小贩与货郎也敢吆喝起嗓子鼓捣小买卖,整个县城的治安得到了一个很好的管束。

    如果用郭业的话来讲,如果一个县城连军管都无法消除不安与隐患,那除非是战火纷飞,乱世为王的年代。

    要知道,如今可是贞观三年,大唐盛世的列车已经徐徐开启在轨道之上,就等着休养生息几年之后,到达盛世的高潮与鼎盛。

    大唐盛世的大环境下,郭业占了天大的福缘。

    转眼,过了一个半月,虽然县衙大牢里早已人满为患,但是陇西县城的局势也终于稳定了下来。

    期间,刺史卢承庆更是派遣专人下来巡视,来人巡阅一番之后将实情回报了上去。

    卢承庆对于这个结果自然是粗粗松了一口气,心情格外愉悦起来,不仅对郭业能够在短时间内治理好陇西县交口称赞之外,还照例进行了一番嘉奖。

    这些嘉奖无非就是金银细软外的奖励,郭业自然不稀罕。

    要知道趁着这些日子,郭业暗中利用手中职权,全权接管了谷德昭手中的产业与宅院之外,还给了自己那个便宜岳父一番好处。

    最明显的就是,之前何家被衙门与谷德昭侵占而去的几十家店铺,郭业以衙门需要经费为由,统统贱价卖给了自己那位便宜岳父吴茂才。

    他深知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至上道理。

    更何况他这陇西县太爷也是临时的,暂代的,不趁着在位的时候捞点好处,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不过,如此短时间内治理好陇西县城的弊端也一一显现了出来。

    比如不能像之前那般痛快淋漓地大捞特捞好处,还有便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把戏再次上演。

    就在昨天,离年关仅剩七天左右。

    刺史卢承庆又派人送来信函,交代郭业这段时间要极力维稳,要他好好维持住如今陇西县城的原样,等待着开春之后吏部委派的新县令到任,届时做好顺利交棒。

    人都是有欲望的,特别是权利这个玩意。

    当了快两个月的临时县太爷,郭业实在舍不得将好不容易得到陇西县头把交椅还回去。

    想想也是,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费劲巴拉地治理好陇西县,还没过够瘾就要眼巴巴地看着被人摘了桃子。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郭业这辈子想当名正言顺的县太爷,除非他也能十年寒窗苦读,考个进士功名,不然神马都是浮云。

    县令虽是七品,但历来都是进士出身,天子门生才能担任,不然为什么吴奎这个老举人干了几十年的县丞,到头也只能升任郡丞,当个千年老二?

    不仅是县令,便是州郡刺史,或者大唐天下的十道总管,哪个不是要靠着进士功名出身?

    除非你是皇亲国戚或者勋贵之后,但那也只是挂个虚职而已。

    这就是历朝历代州府县一把手,铁一般的规则。

    即便后世也是一般如此,你见过哪个省委书记,市委书记,甚至县委书记,哪个不是党员出身?

    不是党员想爬上这一把手的位置?切,别瞎想了,别穷折腾了,白费劲!

    君请看,这是谁家天下?

    大唐,亦是如此!

    不过更令他抓瞎的是刺史卢承庆给他下的最后一道命令,那便是要求郭业在三个月之内彻底解决好百里岷江的匪患。

    之所以催得这么急,除了是因为卢承庆这个倒霉刺史立功心切,心急如焚地想整点政绩,好能够配合私底下让人打造并呈现长安的沙盘,届时借助这两股东风,博得太宗皇帝一笑,回迁长安中枢。

    更是因为,卢承庆通过郭业这次能够如此短时间内治理好乱局中的陇西县,发现了这小子绝对是个人才。

    人才嘛,就是上位者的一把刀。

    磨锋利了自然就要尽快派上用场,不然生锈了,就得不偿失了。

    这也是郭业锋芒太露的结果。

    郭业一时有些捉急,只得召来了朱胖子和关鸠鸠这两个半斤八两的智囊一起商议此事。

    在自家小院中,郭业将卢承庆的交代告诉完两人,两人听罢一一陷入了思索对策之中。

    郭业看着两人陷入沉思,只得自己踱步在小院中,颇为苦恼地叹道:“真他娘的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难道老子有才也是一种罪过吗?”

    看似自怨自艾,实则有些臭显摆。

    过了一会儿,关鸠鸠依旧苦无对策,苦巴巴地说道:“百里岷江水匪巨多,凭咱们六百团练兵,如果与贼硬干,怕是占不到便宜哟!”

    朱胖子这次倒也赞同关鸠鸠的话,点头说道:“别说六百团练兵了,即便兵司大人你能请来折冲都尉府的府兵助阵也无济于事,你想想看,我们能邀来援军,这些水匪难道不能吗?要知道,岷江可不知百里,足足有八百里哟!”

    言下之意,八百里岷江之内的水匪足足数万人次,到了关键时候肯定是同气连枝,会联合起来对付官军。

    唇亡齿寒的典故,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朱胖子正说道郭业的心坎儿上,不然的话,仅仅六县百里岷江,几千水匪,如果益州府兵能来助阵,还真心不差啥。

    关键是八百里岷江,几万水匪一起暴动,那他的六县团练军可真是屌蛋挂刀——离死不远了。

    郭业继续踱步,没有和两人搭讪,还是自言自语道:“麻痹的,看来之前安排一个孙明延做卧底,布局得还是有些小家子气了。”

    “我想到办法了!”

    一旁的关鸠鸠听到郭业突然提及孙明延去做卧底之事,貌似联想到了什么,说道:“兵司大人何不将棋盘摆得再大一些,让这几万水匪自相残杀,咱们从中来一个渔翁得利呢?”

    “切!!!”

    朱胖子鄙夷地瞟了一眼关鸠鸠,冷嘲热讽道:“让几万水匪自相残杀?谈何容易哩!我看关书办你平日里听咱们兵司大人‘说三国’听多了,痴人说梦吧?简直是书生意气!”

    “你……”

    关鸠鸠被朱胖子喷得一阵语塞,一时间也说不出个完整计划来,只得生生受了朱胖子的这口气。

    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关鸠鸠这话倒是刺激了郭业的思路,脑子瞬间活泛了起来。

    “自相残杀,渔翁得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棋盘摆得再大一些?”

    “陇西县城,能容十几二十万人,倒是一个不错的场地!”

    “建漕帮,选舵主,掌管八百里岷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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