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混乱归于平静,郭业总算看清了来人,居然是他。

    没想到他居然平步青云到如此地步,做了右领军卫府的将军。

    左右领军卫,大唐十六卫中的两位,与府兵,边军不同编制的大唐精锐。

    而右领军卫,掌管着长安城朱雀大街以西所有坊间的治安及宵禁,守卫着长安城及皇城半数以上的城门。

    平康坊,崇仁坊等闹市闹区,正是右领军卫的管辖范围。

    郭业当真有些感叹,果真是得了李二陛下的信任,不然也不会将长安外郭城及皇城半数的布防交在他手中。

    奶奶的,你给请老子喝酒。

    不过这名右领军卫将军并未发现郭业,而是继续说道:“天子脚下,长安城中,竟敢群体斗殴,真当本将及我右领军卫府衙门的儿郎,都是死人吗?”

    这时,卢承庆整了整衣衫,一脸狼狈相地走上前去,低声说道:“这位将军,这边说话……”

    说着话的功夫,就要拉扯着这将军要走到一边。

    谁知这人半点面子也不给卢承庆,狠狠一挥手拍打开了卢承庆的拉扯,继续一脸虎气地哼道:“有什么话在这儿说,莫要做那鬼祟龌龊事!”

    这下卢承庆的老脸收不住了,沉声说道:“本官乃是吏部左侍郎,卢承庆是也。这位将军,今天之事完全是这群纨绔子弟惹是生非,坏我等雅兴。”

    “本官萧慎,乃去岁新科状元,如今添为礼部通事舍人,家父乃尚书右仆射萧瑀。这位将军,卢侍郎说得没错,正是如此。还望将军快快将这伙惹是生非的家伙带走。”

    这名武将听完两人的话,随即转头一脸厉色地看着长孙羽默等人。

    谁知长孙羽默这伙败家玩意也不是省油的灯,纷纷出言咒骂起来:

    “放屁,萧慎,放你娘的狗臭屁!”

    “这位将军,我爹乃是当朝尚书左仆射长孙无忌,还望将军能够严办萧、卢二人。”

    “没错,就是萧贼、卢狗仗势欺人。这位将军,家父乃是梁国公,中书省中书令大人房玄龄是也。”

    “萧慎,你得瑟个鸡巴毛,你一个小小的通事舍人算个蛋啊?还不是我老爹的麾下小官。这位将军,家父李纲,不仅是礼部尚书,还是东宫太子府太子詹事。还请将军给个面子,把萧家两条小狗,还有卢承庆这条老狗统统带走。最好打入大牢,让他们吃尽苦头!”

    ……

    ……

    武将听闻双方人马自曝家门之后,心里起了微微的波澜,两边的人马不仅来头不小,还极尽显赫啊。

    不过他并未因此而缓下来脸色,而是仍旧一副冷酷的神情扫视着众人,嘴角一扬甚是不屑地笑道:“本将办事,还需要你们教吗?本将只听当今皇上敕命,收起你们这些鬼蜮伎俩,本将军不吃你们这一套!”

    说罢,冲着甲卒们一挥手,喝道:“儿郎们,将这群在平康坊寻衅滋事,集体斗殴之人统统拿下,押回右领军卫府衙门,明日再上报领军卫大将军,听候大将军的发落!”

    “喏!!!”

    唰唰唰唰~~

    戈矛再次逼近,士卒们相继呼喝起在场双方人马,准备将在场诸人带出风满楼,押解回卫府衙门。

    我草,众人皆是一阵慌乱,搬出自家老爹,搬出自身身份,居然在这名武将面前都不管用。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叫嚷又是响起:

    “我靠,这位将军,你连我爹的面子都不给?”

    “这位将军,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别他妈用戈矛戳我,你们几个意思啊?”

    “本官吏部左侍郎,你们不能这么对待本官。”

    “大哥,怎么办?我不想进大牢啊,大哥快想想办法,进了大牢,咱们萧家明天又要被人沦为笑柄了。”

    ……

    霎时,场面怎得一个乱字了的。

    双方人马被右领军卫的士卒们推搡押解出了飞燕阁,不情不愿,咒骂吐槽满天飞。

    这名将领眼神冰冷看着徐徐押解出去的人群,哼道:“在本将面前扯家世,扯背景,扯来历?哼,莫要忘了,天底下,皇帝最大!一群蠢货……”

    “啪,啪啪……”

    话音刚落,突然耳边响起一阵击节之声,不紧不慢颇有节奏。

    郭业徐徐从角落走出,对着这名将军轻笑道:“好一位公事公办,雷厉风行的将军啊,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官法如炉了。牛,赞一个!”

    “咦?”

    这名将军寻着声音看清楚了郭业的面貌,惊呼一声之后,极为诧异地叫道:“怎么会是你小子?”

    郭业满脸喜色,慢步走近这位将军,耸耸肩继续笑意盎然,俏皮地反问了一句:

    “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我再相见又有何难?苏大哥,当日一别又三载,你现在混得可是越来越好了,小弟郭业今天特来求罩罩……”

    第418章 老友重聚

    “罩你奶奶个腿儿!我方才看你小子躲躲掩掩,现在没了闲人,你才肯定出来相认。怎么着,我苏定方声名狼藉若斯?”

    原来这位高个子的右领军卫府衙门的将军,正是与郭业一别三载,被郭业盛赞为‘神一样的男子’苏定方。

    郭业见着苏定方寒冬般酷冷的脸颊上,浮现出笑意,话里话外都透着调侃,也不由乐道:“苏大哥说得哪门子话?小弟我哪能这般不识抬举?以苏大哥今日今日之地位,啧啧,右领军卫府的将军,掌管大唐帝都,天子脚下长安城,半数的治安与宵禁,小弟我巴结还来不及呢。”

    郭业臭贫嘴口花花的本事,苏定方是早已领教过,不由苦笑道:“得了,在我面前,就收起你那套忽悠死人不偿命的臭本事吧。对了,你小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长安城?你不是说打死不来长安的吗?而且,你怎会混迹在这伙人中?”

    突然,苏定方的眉宇多了几分焦灼,殷殷嘱咐道:“小子,我告诉你啊,这帮人的来头背景都极尽显赫,你可别自个儿给自个儿找罪受啊?如果你在长安城中犯了什么大事儿,我可保不了你!”

    “切,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啊?”

    郭业白了一眼瞎操心的苏定方,回应了一句。不过心中还是掠过几许的暖意,他听得出来,看得真真儿,苏定方对他是真的关心。

    随即,他将自己三年丁忧期满,奉旨入国子监读书之事讲了出来,包括中途帮助御史大夫高士廉在汝州等地查处贪墨案,而后又被高士廉召入了御史台中任职监察御史之事,也一一讲了出来。

    言罢,这才有些臭屁地得瑟道:“苏大哥,你兄弟我现在也非吴下阿蒙了。监察御史虽品衔不高,奈何这身虎皮好用,百官克星亦不是白叫的,是不?再说了,我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将来出了国子监,怎么着也算是天子门生吧?咱这是在镀金,嘿嘿……”

    苏定方听着郭业述说着这三年来的境况,听得是目瞪口呆,张着嘴久久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听得郭业最后的一句臭屁话,这才稍稍缓和了错愕的神情,甚是感慨地叹道:“你小子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啊,居然能入了两榜进士挤破脑袋都进不去的御史台挡任监察御史,而且还能蒙圣恩入国子监读书。啧啧,小子,我真想去你家的祖坟之地看看……”

    呃?

    苏定方最后一句话说得没头没脑,郭业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咧咧地问道:“啥意思?跑我家祖坟看啥?”

    苏定方貌似奸计得逞一般,坏笑道:“看你家祖坟是否冒了青烟啊。不然你小子怎能如此连连撞了大运。”

    郭业顿时反应过来,苏定方这孙子是在挖坑等着他呢,不过今天老友相聚心情不错,暂且让他得逞一回,继续臭显摆道:

    “切,苏大哥此言差矣!小弟我虽出身寒门,但我始终相信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所以说啊,小弟我这是时也命也,造化也!当然,还有一个最最关键的所在,那就是小弟我是大大的人才也!”

    苏定方听着郭业吹得越来越没边儿了,顿时摇头摆手打断道:“得了得了,瞧你那点出息,都小二十岁的人,怎么就不懂的内敛一些呢?臭贫的毛病,你是半点都未曾改掉,说起话来,还越发高调了。”

    郭业继续沾沾自喜道:“那是,凭啥要低调啊?做人要低调,做事要高调,这可是小弟一贯秉承的宗旨。”

    “别他娘的废话了!”

    这话赶话,终于轮到苏定方头疼不淡定了,呵斥完郭业后,好像想到了今天风满楼的群体斗殴事件有些蹊跷。

    立马恍然大悟过来,问道:“我知道了,今天这风满楼的群体殴斗事件,八成是你小子挑起来的吧?我就知道,你小子走哪儿,哪就不太平!”

    我草~冤枉啊!

    郭业赶忙解释道:“这可不关我的事儿啊。长安长孙家个萧家早就不对付,这你应该比我清楚啊。你可别胡乱冤枉我,这两家任谁一家我都吃罪不起。嘿嘿,不过嘛,如果非要较真儿的话,今天这件事儿,我倒是起了一个推进剂的作用,只是加快了事情的节奏而已。其他的,一概与我无关。”

    “真跟你没有关系?”

    显然,苏定方还是不信郭业的渣渣人品。

    郭业只得义正言辞地拍胸保证道:“真的跟我没有关系。不过嘛,苏大哥,这事儿你得给我个面子。”

    苏定方闻言又是一道识破奸计的笑意,轻声说道:“还说跟你无关?既然卢承庆跟萧家兄弟是一伙儿的,卢承庆跟你小子在益州之时就彼此不对付,想必你跟长孙家,还有房家,程家那几个瘪犊子是一伙儿的了?”

    郭业竖起拇指赞道:“苏大哥,您睿智,您英明!”

    对于郭业的大高帽,苏定方敬谢不敏,摇头轻笑道:“今天算你小子运气好,撞到我手里了。这样,我先做做样子,将这两伙子人都带到卫府衙门去。现在差不多快两更天了,三更天的时候,我会安排人将他们放出去。算是卖你一个面子。至于萧家兄弟和那个狗屁卢承庆,呵呵——”

    苏定方停顿了一下,有些阴损地笑道:“先关他们一宿,明日再让他们家人拿银子赎人,算是替你解解气。”

    郭业连连点头称谢,又不由有些担心地问道:“苏大哥,不会给你惹上什么麻烦吧?”

    言下之意,他是担心苏定方如此不给面子,惹怒了尚书右仆射萧瑀。

    苏定方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尽是凛然,沉声说道:“敢在夜间群体斗殴,扰乱帝都治安,关他们一宿算是轻的,明日不萧家不送来银子,看我敢不敢连关他萧家兄弟几天几夜。放心,卫府衙门这一亩三分地,哥哥我还玩得转,他萧瑀纵是位高权重,再是牛逼轰轰有能耐,也管不到我们领军卫的头上来。”

    霸气,当真是霸气侧漏啊!

    苏定方短短几句话,透出来的那股子气势,让郭业折服万分。

    这才是神一样的男子,不枉苏定方三个字。

    这时,风满楼外押解着一干犯众的士卒上来催促,苏定方看着耽搁的也差不多了,便对郭业拱手抱拳告辞道:“兄弟,今日公务在身,哥哥就不再逗留了。右领军卫府衙门在长安城很好找,你随便找个人打听一番,就能找到。回头你找哥哥我,我请你喝顿好酒。”

    郭业亦是拱手还礼,笑道:“能与苏大哥再次相见,小弟也是万分高兴。改日,改日咱们兄弟再聚。”

    “得嘞!!”

    苏定方爽落一个转身,对着门口等候的士卒呼喝道:“走着,开路,回衙门~~”

    郭业看着苏定方不带一丝的拖泥带水,走得那叫一个干脆了得。

    心中美美赞道,啧啧,这才是爷们。

    咣当!

    好似青铜酒盏落地之声,惊醒了目送苏定方离去的郭业。

    奶奶的,这房中还有漏网之鱼?

    稍稍转身,原来是尤姬这个小娘们。

    只见尤姬姑娘抱着古筝,蜷缩在桌角之下,不小心碰到桌角,晃得桌上的一个酒盏掉落在地。

    尤姬好像也发现了郭业正朝着自己这边看来,早被刚才一幕又一幕惊吓到的她,自然也对郭业有些害怕。

    先是纨绔子弟与恶奴殴斗,再是披甲持戈的数十虎贲闯入飞燕阁,尤姬纵是风满楼的头牌,又何曾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郭业看着这小娘们柔柔弱弱,惊慌失措的样子,颇有些我见犹怜的感觉。

    再看那仓惶的容颜,多了几分病态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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