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又是几百道白影从东门疾奔而出,马踏轰鸣,响彻东门内外。

    出城诸人,正是郭业与西川军的八百白袍。

    郭业一马当先,率着八百白袍很快就奔出了东门四里地之外。

    离多赤罗五万大军的营帐,仅有一里之地。

    突然,郭业勒紧缰绳停住了马蹄,高举手中长枪,喝令道:“停!”

    喊罢,八百骑兵纷纷停驻了下来,围在郭业的周遭。

    只见近八百人很有默契地纷纷翻身下马,不约而同从怀中掏出几团棉絮破布蹲在地上,用棉絮破布分别将战马的马掌裹得严实。而后,又纷纷给战马套起马嚼子。

    郭业也是一样,用棉絮破布小心翼翼包裹着打着马掌的马蹄。

    摆弄完之后,他才起身说道:“既然是夜里奇袭,那就要做到一个奇字。给马掌裹棉布,给马嘴套马嚼子,为的就是不提前惊动敌军。都完事儿了吗?”

    “喏!!”

    数百人又是纷纷低喝着,显然,郭业在出城之前便已经交代了诸人这般干。

    郭业微微颔首,指挥着众人重新上马,然后对身边两名斥候探马,问道:“吐蕃军的粮草囤在哪儿,你们之前不是已经探明了吗?”

    两名斥候探马逐一点头。

    郭业赞道:“好,接下来就由你俩前边带路,带着我等直接奔向囤粮之地。”

    说罢,他郑重其事地跟众人再次交代:“今夜,我们的任务就是烧毁他们的粮草,事成之后便立马撤退。若惊动了吐蕃军,不许恋战,速速撤回格尔木城。都听清了吗?”

    “听清了!”

    “好,出发!”

    翻身上马,两名斥候当前,率着众人飞奔而去。

    因为马掌裹了棉布,马嘴套了马嚼子的缘故,一路之上尽管闹出了些许动静,但始终还是不易被人察觉。

    仗着微弱的月光,又有两名斥候探马熟门熟路的领头,一里之地,转瞬即到。

    多赤罗的营地坐落在一块空旷的平原地带,中间是白茫茫一片搭起的营帐,足足好几百顶之多,左右两边是砍伐树木高矮不齐的木棚架子。

    照着两名斥候的引领,左边搭起的一片木棚正是多赤罗囤粮之处,骡马牦牛牲口比比皆是,不时响起哞哞的叫唤。

    几百人一路进来囤粮之处,极为顺利,连个把守戒严的吐蕃兵都未曾发现一个。

    郭业置身在一片木棚之中,打量着随处可见的骡马牦牛,看着座座木棚架子下四处叠放的粮草,不由心疑道,吐蕃人的防范怎么会如此松懈?居然连一个守兵都看不见,这不科学啊!

    还是说,多赤罗这个吐蕃二世主狂妄自大,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会派兵捣毁他的粮草?

    真是太过怪异了!

    听着四处牲口的叫唤,郭业没来由的一阵心悸,此地不宜久留,必须速战速决,撤离此地。

    随即,郭业冲着身边的几名骑兵小校低声吩咐道:“传来下去,赶紧烧了他们的粮草,然后立马撤退,不能久留。”

    “喏!”

    霎时,八百骑兵纷纷点起了手中的火把,各行其是找到木棚准备开始烧毁其中的粮草。

    就在郭业暗自心悸之时,突然一名骑兵喊道:“大人,不对,里头囤放的根本不是粮草。全都是干草柴禾啊!”

    “我这边也是。”

    “大人,我这儿也是,统统都是干草,没有粮食。”

    “大人,我这儿……”

    一时间,同样的叫嚷之声纷纷响起。

    “什么?”

    郭业一声惊呼,二话不说冲进身边一个木棚,检查起一辆骡车上的粮草来。

    不是粮草,统统都是干草,下面还掩着石头滥竽充数。

    嗡……

    郭业的脑子仿佛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一阵嗡鸣,心中大骇,干他娘的,怎么回事?难道找错地方了?或者说,这是……

    嘟呜,嘟呜嘟呜……

    吐蕃人的牛角号陡然响起,高昂嘹亮,此起彼伏,吹破了夜里的寂静,吹乱了郭业的心头。

    咚,咚,咚,咚,咚咚咚……

    紧接着,牛皮战鼓沉闷的响起,轰碎了郭业心中的最后一点犹豫。

    麻痹,中计了!!

    突然,囤粮之地的不远之处亮起盏盏火把,一盏两盏三四盏,不一会儿,无可计数的火把如夜空璀璨的星辰般照亮了整个吐蕃军营地,恍若白昼。

    霎时间,

    火光熠熠下,战鼓轰轰中,四面八方响起了喊杀之声,万盏火把环成一个大圈,徐徐朝着郭业等人这边围拢过来。

    杀声震天,缓缓逼近……

    “杀呀,杀尽唐军!”

    “多赤罗王爷妙计无双,唐军中计了,哇哈哈!”

    “愚蠢的唐军,哈哈,居然自投罗网。”

    “多赤罗王子有令,诛杀一个唐军赏粮食五斤,活捉一个唐军赏牛羊两头,活捉唐军首领,赏奴隶一百,女人十个。”

    “吐蕃的勇士们,冲呀,冲呀,冲呀……”

    ……

    吐蕃军成围拢剿灭之势,如洪水猛兽般朝着郭业等数百人四周倾泻涌来,来势汹汹,大有将郭业等人一举歼灭之势。

    唰唰唰唰~~

    八百白袍尽管面露惊容,但无需郭业的号令,纷纷翻身上马,拔出腰间横刀,齐齐将必死抗击到底的目光落在了郭业的身上,等候着郭业的一声令下。

    是战,必战,死战,绝不降!

    郭业竭力抑制心中的悲戚与失落,深吸一口气,暗暗道,真是粗心大意小看了天下人,草他妈的多赤罗,真是小看了你这条狗篮子,居然让你得逞了。

    但是,他深知此时他不能认怂,他在旗杆在,他怂全军垮!

    随即,他抖落一下披风翻身上马,扬起手中虎头湛金枪,豪气干云般吼道:

    “弟兄们,中计中伏又如何?大唐军人的气节不可丢,死也要拉上几条吐蕃狗垫底。”

    “八百白袍听某号令,与吐蕃狗决一死战,撕开一条口子,杀回格尔木!”

    八百骑兵齐天震吼:“谨遵镇抚使大人号令!”

    “好,好兄弟!”

    郭业挥起长枪率先朝着一处杀将过去,一边策马挥枪一边不滞高喝打气,喊道:

    “迎敌,杀狗,杀狗!”

    “杀狗!”

    “杀狗!!”

    第588章 格尔木城保卫战(4)

    八百白袍,尽陷多赤罗的圈套之中,数之不尽的吐蕃兵手执火把成合围之势,杀将过来。

    情况危急,生死就在一念间,哪里还容得下郭业懊恼惆怅?

    此时的他心中杀意怒放,体内热血翻腾,身披亮白明光甲,手执虎头湛金枪,一马当先首冲在前,率着八百白袍,朝着格尔木的东门方向杀将过去。

    长枪在手左挥右挡,霎时间,挑飞两名吐蕃兵,满面狰狞宛若杀神降临般,当真是威风凛凛桀骜于世。

    仅仅几个回合间,十来名吐蕃兵便毙命于长枪之下,吓得附近围拢过来的吐蕃兵心存忌惮起来。

    见着郭业如此勇猛不可匹敌,八百白袍士气大盛,尾随着郭业身后杀得血肉横飞,锐不可不挡。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他们只有几百人,我大军足足五万之众,难道还会惧了他们不成?速速给本王围拢上去活捉姓郭的。”

    躲在大军后面坐镇指挥的多赤罗显然也发现了郭业,心里激动不已,哇哇叫道:“活捉不到姓郭的,死得也成。谁能拿回唐军主将郭业的脑袋,本王重重有赏,赏土地赏奴隶,还赏女人!”

    多赤罗这么一叫嚣,吐蕃兵围攻之势越发加快,正如多赤罗所言,蚁多咬死象,大象再是庞然大物,面对着数以万计的蚂蚁,又岂能翻盘?

    很快,郭业的左肩膀便中了一箭,疼得他暗暗口中抽着冷风。

    一时间,面对着潮水一般涌来的吐蕃兵,八百白袍的战斗力渐渐削弱,伤亡接踵而来,且以叠加式陡增,越来越多的白袍骑兵惨死在吐蕃围兵之手。

    或中流箭而亡,或死于百人围攻之下无力还手,或因战马绊倒翻落在地被践踏而死。

    转眼间,八百白袍仅剩不到四百人。

    望着身边的骑兵一个接一个倒下,郭业的心在滴血,这可是他苦心经营、精心操练三年的骑兵营啊,仅仅一番短兵交战,居然被屠了半数之多。

    心,在滴血!

    此时,虽然付出了半数之多的伤亡,但始终没能够从包围圈中撕出一道口子,突围的机会越来越渺茫,郭业的心中慢慢升腾起了无望。

    加上肩膀中箭,他舞动虎头湛金枪的速度缓缓变慢了下来,噗……

    左肩又中一箭,两支铁簇穿透肩膀那片软甲,插在郭业的左肩之上,血水汩汩往外涌出,染红了一大片的明甲。

    疼痛可以忍,但是失血不止所导致越来越重的眩晕感,却无法抵挡住。郭业能清楚感觉到,自己每挥动一次长枪,身上的疲累感就会加重一分。

    困乏,疲累,如一万只爬虫在皮肤上游走一般,渐渐侵袭着全身。当然,还有心底那一道升腾起来的回天无力之感。

    郭业的左肩连中两肩和体力渐渐不支,自然也落进了多赤罗的眼中。

    顿时,这厮眼神泛出万丈光芒般明亮了起来,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手舞足蹈竭尽全力嘶吼道:“郭业已经负伤,他坚持不了多久,传本王令,杀光他的骑兵,活捉此人。哈哈哈,我不让他死,我要让他活着,跪倒在本王的脚下。哈哈,杀呀,杀呀——咦?什么味儿?”

    就在多赤罗魔障一般疯狂嘶吼之时,突然一股硝烟草灰之味飘荡了过来,呛了多赤罗狠狠一口,不由一阵干咳起来。

    很快,硝烟草灰味儿越来越大,多赤罗身边的人都纷纷掩着鼻子呛得一阵连连咳嗽。

    咳嗽了一通之后,多赤罗怒骂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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