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他娘的废话了!”

    郭业劈头盖脸一声吼,怒骂一声:“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少在这儿跟我讨价还价,记住,这是命令!!!”

    训罢,郭业便铁青着脸冷哼一声,转身缓缓离去,离开了渡口,朝着东门城中方向行去。

    曹录勋触了霉头引得郭业发火,这是郭业第一次冲他发火,还是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怔怔僵立当场。

    庞飞虎留了下来,轻声劝说宽慰着曹录勋。

    而康宝和程二牛则是飞奔离去,紧跟着郭业朝着东门城中行去。

    半路上,还抵达东门,康宝便在郭业的身后一边走着,一边不解问道:“妹夫,你今天咋这么大的火气?”

    程二牛也嘟哝地补了一句:“是哩,大舅哥你最近咋回事啊?动不动就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动不动就说这是命令。从来不见你发过这么大的火哩。”

    郭业稍稍停住了脚步,还是铁青着脸,闷哼一声:“我若是不发火,曹录勋会听?你程二牛会听?我告诉你们,我若是纵容你们任意妄为,那才是对你们最大的不负责任。你们也不是初来乍到的新兵蛋子,总该知道战场之上,稍稍一不留神,那是要死人的。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有事,懂吗?”

    “呃……”

    程二牛粗枝大叶,一时接不上话茬儿了,只不过心里倒是暖意洋洋,蛮是感动。

    倒是康宝听出了端倪,轻轻揣测道:“妹夫,你的意思是说,这一战咱们必败?”

    “呵呵!”

    郭业冷笑一声,摇头道:“说败,为时过早。但是面对着几十万白莲匪军的攻城,若是没了黑水河的天险,岭南城肯定是守不住的。所以,第一道防线也是迟早会被突破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康宝这时也纳闷了,问道:“守不住跟败有啥区别?”

    “有区别!”

    郭业笑道:“守不住不代表我们不可以撤!别忘了,只要再过三天,我与李靖那个死守十五天,拖住白莲匪军主力的约定就完成了。到时候,我若是守不住岭南城,我凭什么不能往后撤?难道就这么白白在这儿做无畏的牺牲?”

    “啥?又撤?”

    “不是吧?还撤?”

    这下,程二牛和康宝听明白了,敢情儿咱们家这位已经开始惦记撤退了。

    这算怎么回事?这算是打得哪门子仗?

    不拼上一刀一剑,不放上一弓一弩,尽是玩撤退了。这是在跟白莲匪军打仗呢?还是将白莲匪军当作遛狗逗猫玩呢?

    郭业看着一个是自己的妹夫,一个是自己的舅子,显然都被自己的言论给震惊了,不由乐道:“放心吧,守,肯定要守,但就是守多久的问题。你们记住,只要那批金砖在我们手中,这场仗主导权就在我们手中。金砖好比是骨头,对岸的白莲教就好比是饿犬,肯定一直都要被我们牵着鼻子走。我们上哪儿,他们就必须跟哪儿。”

    说到最后,郭业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目光,向二人说教道:“你们听好了,打仗,并不一定要真刀真枪的拼着打就叫打仗,硬仗要打,但是蛮仗蠢仗不该打。有时候,不打就是打,懂了吗?”

    “不打就是打?”

    “不懂!”

    二人已经被绕晕绕糊涂了,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第1089章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四天后的一个清晨,天空碧蓝如洗,太阳照常从东方冉冉升起,不一会儿,仲夏之热无需等到正午便悄然袭来。

    黑水岸上微风拂过,虽荡漾不起黑水河面的波浪,却是让人觉得这股仲夏大清早的微风,闷热闷热。

    此时,虔州城西门渡口岸,两百五十艘战船集结完毕,正分批逐次地缓缓朝着河对岸摇橹划桨而去。

    不过黑水河的水流滩急,纵是船上的船工们如此卖力,船只在河上的行驶速度仍旧缓慢,慢如虫蚁爬行,仿佛每每向前行驶一步,都要往后倒退上好几步一般,举步维艰。

    这边码头渡口,随着战船陆续离岸,胡毕烈也在独孤玉的相送下登上了船。

    不过上船之后胡毕烈却没有立刻下令开船跟上,而是左顾右盼地在渡口码头附近寻觅着什么。

    独孤玉大概其猜出了胡毕烈的心思,不由轻笑道:“胡教主,你是在找于老家主?”

    “嘿嘿~”

    胡毕烈被独孤玉看穿了心里的小算盘,干笑两声以示回应,然后一脸纳闷道:“于敬德那老匹夫居然耐得住性子龟缩在城里不肯出来,就连他家的三个小崽子都不见人影,嘿~莫非是见不得胡某人今日出征如此风光不成?”

    “咳咳。”独孤玉清咳两声,笑道,“胡教主,这种事情心照不宣即可。于老家主的性子你是晓得的,说好听点那叫心高气傲,说难听点便是有些……嘿……有些心胸狭窄,气量不够哟。今日胡教主领军强渡黑水河为我军打头阵,自然一时风光无两,恐怕他也是怕眼见了心烦吧?哈哈,心照不宣啦!”

    “要得要得,硬是要得!哈哈……”

    胡毕烈又是心满意足地放声大笑,随后才向独孤玉拱手告别,安然转身返回了甲板,意气风发地下令道:“传本教主令,卯足了劲给老子摇橹划桨,强渡黑水河!!!”

    令罢,不消一会儿,附近船只上的船工们口中哼哼哈哈嘿嘿哟哟开来,卖足了力气摇橹划桨,渐渐陆续分拨地开船离开了渡口,朝着黑水河对岸进发。

    独孤玉站在码头上见着两百余艘战船慢腾腾地向对岸行使而去,心中粗粗松了一口之余,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抹起一弯弧笑,眼中尽是透着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

    “贤侄,姓胡的那蠢货走了?”

    独孤玉的身后,遥遥传来于敬德那苍老中透着阴鹜的声音。

    声音由远及近,待得独孤玉转过身去,于敬德已经来到了独孤玉跟前,他的身后正跟着他那三个儿子。

    独孤玉道:“是啊,走了。早前晚辈不让于老家主来渡口码头,是担心老家主您看不惯这厮的小人得志嘴脸,继而与他争执起来,最终坏了你我原先的计划。呃……晚辈擅作主张,还望老家主莫要往心里去才是。”

    俨然,今日于敬德父子没有出现在渡口码头,完全是出自独孤玉的安排。并非如胡毕烈认为的那般。

    “你知道就好,哼,你独孤玉一向独断专行,你眼里还有我父亲没有?”

    不等于敬德这个当爹的发话,于家老三于仲又一肚子忿忿的抢先指责道。

    “嗯?”

    于敬德阴沉沉地低呜一声,一双鹰视狼眸般双眼扫了于仲一眼,如刺骨钢刀刮过一般,吓得于仲寒蝉若惊,闷不吭声地退到了一旁。

    显然,这厮又越俎代庖,惹得他父亲不快了。

    于敬德轻轻摇头,说道:“贤侄,你比老夫沉得住气,胡毕烈这种粗鄙不堪之人老夫见之如狗屎在旁,几欲作呕,也亏你能忍受得了他那副嘴脸。你放心,老夫知道你的心思,好不容易游说了这厮打头阵,生怕老夫一时沉不住气与他争执起来,坏你计划。嘿嘿,这种人,合该贤侄你收拾啊。”

    “老家主抬举晚辈了。”

    独孤玉的脸上挂着招牌式的淡淡笑容,潇洒不羁地拱了一下手,作了一下揖,煞是云淡风轻地回道:“为你我两家的共同利益,胡毕烈再是恶心令人作呕,呵呵,晚辈也忍忍又有何妨?”

    “好,好。”于敬德一扫刚才那副阴鹜神色,脸上尽是一副满意之色,点赞道,“贤侄果真是做大事之人,比我家这几个小畜生不知强上多少倍。唉,生子当如独孤玉啊,好生羡慕我那位仙逝的独孤老兄。”

    很不幸,于家三子又躺地中枪,被他们的老子再次贬得一无是处。

    而独孤玉嘴上这般说,脸上这般笑,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思量,心说,你于敬德又比胡毕烈强的到哪里去呢?胡毕烈任我摆布,你于敬德又岂不是随我玩弄于鼓掌间?

    其实,独孤玉心中早有定计,若是胡毕烈强渡黑水河成功,攻破第一道防线,那么他便会联合胡毕烈,待得攻破岭南城夺回金砖后,就一起向于家父子下手。

    若是胡毕烈强渡失败,那对他也没有损失,因为让胡毕烈打头阵当炮灰,就是他和于敬德之前定下的计策。趁此机会翦除了胡毕烈,只会让于敬德更加相信他独孤玉的诚意。

    所以,无论哪一边失利,他独孤玉都稳赚不赔,两边都讨好。

    如果郭业在这儿的话,肯定会对独孤玉这小子玩得这一手拍案叫绝,虽然行径无耻,但却是玩得那叫一个漂亮。

    用郭业的话讲,这就是风险管理学上的概念,俗语就叫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边,独孤玉和于敬德站于码头渡口,目送着渐行渐远的船队,谈笑风生着。

    而岭南城东门城头上,郭业屏息凝气地眺望着对方第一拨战船渐渐驶到了黑水河中央,不由抿紧了嘴,一言不发。

    郭业身边尽是遥遥观战之人,众人无一不是保持缄默目视前方,不少人已是手心出汗,一股紧张的气氛弥漫在东门城楼之上。

    面对着敌方第一拨战船驶到了黑水河中央,足足有二十来艘,已经进了沿岸床弩的射程范围,却丝毫不见曹录勋黑甲玄兵营的有所动静。

    程二牛忍俊不禁,不由喘着粗气急咧咧喊道:“曹录勋这瘪犊子到底想干啥啊?这敌方战船都驶进了射程范围,他咋还不下令百架床弩齐发呢?射死这群王八羔子,击沉这第一拨战船也好刹刹白莲教那些牲口的威风,是不?”

    “呵呵。”郭业沉默中突然发出一声轻笑,道,“我了解曹录勋,他是想等着将敌方战船放近些再打。这样也能将床弩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处。”

    程二牛想想郭业分析的蛮有道理,咧嘴傻笑道:“呃……这厮还真沉得住气!”

    “快听!”

    “快看!”

    突然,康宝和庞飞虎两人相继抬臂遥指黑水河沿岸,异口同声地齐呼道。

    砰~砰砰~砰砰砰~~

    只听沿岸那边传来床弩齐发的闷响之声,声声沉重不绝于耳。

    随着床弩齐发之声,再抬头望向黑水河上空,黑黑压压密密麻麻的足有扁担那般长的弩箭朝着黑水河中央的第一拨敌船疾射而去,铺天盖地甚是壮观。

    曹录勋,黑甲玄兵营,终于动手了!

    第1090章 一拨完了一拨上

    冒着风险放近了打,将床弩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郭业没有分析错,这正是曹录勋的用意。

    事实证明,曹录勋这个冒险大胆的举措是无疑对的。

    放近了打,不仅加大了命中率,也彻彻底底地将床弩的威力发挥到淋漓尽致。

    百架床弩齐发如万道火舌吐蕊,连连不间歇地冲第一拨靠近的战船发射着。

    “放!”

    “放——放!”

    “放!”

    几名黑甲玄兵营校尉以二十架床弩为单位,手上执彩色小旗,不断地冲着各自所属单位发号施令着。

    曹录勋坐镇中军,气定神闲地目视着黑水河上的战况,尽管一切都看在眼里,但耳边仍旧接二连三地传来亲兵的欢呼雀跃之声。

    “中郎将大人,快看,咱们的床弩成功阻挡住敌军战船向前推进了。”

    “大人大人,快瞧,第一拨战船上匪军伤亡惨重,哈哈,你看,好多匪军竟然弃船投江了。”

    “这帮蠢货,黑水河水流滩急深不可测,跳下去生还的机率比在船上还要低,乌合之众便是乌合之众。”

    “大人,看呐,床弩竟然从敌船甲板上射穿到底,哈哈,漏水了,要沉了要沉了,要沉船了!”

    “一艘……两艘……”

    “五艘……八艘……”

    几名亲兵就跟现场播报员般在曹录勋耳边聒噪着,及时向他汇报着眼前黑水河上发生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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