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2章 子仪不出,奈苍生何(3)

    郭业道:“说实话,郭某人也并不敢肯定,陛下是否中毒。不过也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陛下为何不复之前的英明神武。”

    “那毒从何来?”

    “马兄可还记得,几年前轰动一时的天福和尚谋反一案?”

    “当然记得。因为这场大案,太上皇驾崩,曹王魏王和蜀王也死于非命。”

    “记得就好。那你知不知道,当初天福和尚化名罗迩娑婆,因何取得了陛下的信任?”

    “呃……听说是他治好了皇后娘娘的不治之症。”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事实上,陛下之所以如此信任天福和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那就是天福和尚在炼制长生不老丹之前,就献给了陛下不少丹药。陛下服食了这些丹药之后,感觉非常灵验。”

    马元举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丹药有毒?”

    “正是。这些丹药都含有阿芙蓉,吃了之后,虽然短时间内能让人感觉身轻体健。不过实际上却是毒性不浅,对身体大大有害!”

    “不对吧……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这事儿都过去好几年了。陛下的转变,可是从最近开始,这你又怎么解释?”

    “根据在下猜测,尽管天福和尚谋反一案已经大白于天下。但是陛下实际上并未停止吃那些丹药。这日积月累的,量变引质变,毒素越积越深,最终引起陛下的脑瓜都不太好使了……”

    “不会吧,陛下英明天纵,知道天福和尚不是好人。难道还会继续服食他给的丹药。再说了,这么多年了,即使天福和尚留下了一批丹药,也应该早就被陛下吃完了呀。”

    “先说第一个问题。吃了那些丹药之后,短时间内只见其利未见其害,陛下未必会认为那些丹药有问题。当然,最重要的是,即便陛下觉得那些丹药不妥,恐怕也已经难以割舍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郭业道:“阿芙蓉这种东西,非常容易上瘾。吃了之后,能让人飘飘欲仙。但是长期服食,偶然间停下,就会让人痛苦异常,不得不继续服用。”

    “世上竟然有如此害人之物?”

    “那是自然。元举兄如果不信的话,在下可以请一个人来作证。”

    “什么人?”

    “乃是我的随从,姓秦名英。江湖上人送外号吸血道人。您可知他以前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

    “那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不要紧。等我把他叫来了,您自己问。”

    马元举道:“那咱们一起去!”

    郭业苦笑道:“马兄,咱俩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事关大唐社稷安稳,无论怎么小心也不为过。郭兄弟,对不住了。”

    ……

    二人一起出门,吩咐孙子善去把秦英叫来。等秦英来了,把自己的外号到底如何得来的,又讲述了一遍。

    他说道:“小人在发迹之前,乃是一个游方道士。遇到那富有人家,就引诱当家之人吃含有阿芙蓉的丹药。吃上瘾之后,这些丹药值多少钱,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在下以上瘾的丹药为诱饵,让那帮富户,不得不主动献出大笔钱财。此等行径,就如同吸人鲜血一般,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匪号。”

    见马元举面色不善,郭业忙替他解释道:“后来秦英投靠了朝廷,已经完全改过自新了,还救过太子李承乾一命。”

    马元举摆了摆手,道:“现在都火烧眉毛了,我怎么还会和秦英这种小人物计较?让他下去吧。”

    等秦英走了,马元举继续说道:“我暂且相信阿芙蓉能让陛下欲罢不能。但是这么多年了,陛下又是从哪得来的那些药物?”

    “呃……一个可能是想当初天福和尚的确给陛下炼制了不少丹药,时至今日陛下还没有吃完。另外一个可能就是陛下令人分析原来丹药的成分,又另外炼制了一批。第三种可能……”

    “是什么?”

    “第三种可能,也是我最担心的。天福和尚一案,黑幕重重,直至今日也没有查清。在下恐怕那些幕后黑手贼心不死,又通过某种渠道,把丹药重新献给了陛下。”

    “他们敢?”

    “他们谋反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又有何不敢?”

    “那他们就不怕陛下按图索骥,把他们一网成擒?”

    “您有没有想过,此事虽然危险很大,但是利益同样很大。随着陛下的瘾头越来越大,到了最后,恐怕他们就能利用这些丹药要挟陛下。有了如此巨大的利益,些许危险,又算的了什么?”

    马元举大吃了一惊,道:“事情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这可如何是好?”

    郭业道:“马兄您先别着急。这只是郭某人的一个猜测,到底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咱们还并不清楚。”

    “有这种苗头就不得了!秦国公,现在陛下的安危可就全寄托在了您的身上。您一定要马上入宫面圣,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拜托了!”

    郭业迟疑道:“你让我去查陛下?马兄,我知道最近很多人看我不顺眼。但是以咱们俩的交情,您总不会也盼着我自己找死吧?”

    马元举无奈地说道:“我当然知道此行非常危险。但是为了大唐江山,还请秦国公勉励一试!孔曰成仁,孟曰起义,舍生取义,就在今朝!秦国公,拜托了。”

    郭业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完全不行!我可不干这事儿!成仁取义这种事儿,那个你们这帮正人君子干的活。我郭业可不掺和。”

    说到这里,郭业冷笑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在你们的心目中,我郭业就是称为大唐第一佞臣也不为过。怎么?现在大唐危险了,你们这帮忠臣不舍身取义,倒叫我这个奸臣去送死?”

    “这……主要是老侍中之死,大家认为你难辞其咎,陛下又一味的袒护与你,这才有了如此误会。不过,现在,这些都算不了什么了,只要你能……”

    “能怎么样?”

    马元举仔细一琢磨,该郭业干的活还真不少。首先,郭业要想办法劝谏陛下广开言路,把魏征和孔颖达请回来。接着,还要郭业查明李二陛下性情大变的真相。最好是能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这两件事不仅仅是十分危险,更关系着社稷安稳。用“只要”二字来形容,还真是远远不够。

    偏生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别人干都干不了,也只有交给郭业,才有一线成功的希望。

    想不到前些日子人人喊打的奸佞之臣,到了现在,竟然成了拯救社稷安稳的关键人物。造化弄人,一至于斯!

    那该怎么说服郭业呢?

    马元举整理了一下思绪,字斟句酌得说道:“秦国公,您甘冒奇险,力挽狂澜,拯救社稷于危难之中,就是擎天保驾的大功臣。”

    “那又如何?”

    “我等正道中人,自然不会让功臣寒心,必定会宣扬您的功绩,为秦国公正名!”

    “正名?怎么正名?难道你要把陛下的大一统计划泄漏出去?”

    “那当然不是了。秦国公,这等小事,您不必担心。我马元举有把握,既不把咱们俩今日的谈话泄露出去,又让您成为大唐的第一忠臣!”

    “我是第一忠臣?那因我而死的老侍中王圭呢?”

    马元举神色一黯,道:“为了大唐江山,也只能对不住老侍中了!”

    第1753章 子仪不出,奈苍生何(4)

    郭业道:“这个条件还真不错,我郭业答应了。”

    “那就请秦国公尽快入宫面圣。”

    “别急!在我入宫之前,咱们先把话说清楚。您,我是信得过的。不过其他人嘛……您又如何保证,他们不会过河拆桥?”

    “这个千官书还不够?”

    “不够,非常不够。他们之所以推选您来见郭某人,不是因为您的威望最高,而是因为您和我的交情最好。到时候他们过河拆桥,您根本就没有能力阻止。换言之,您的承诺毫无意义。”

    “那以秦国公之见呢?”

    “咱们先款后货!”

    “此言何解?”

    “你们先为我正名,郭某人再入宫面圣!”

    马元举脸一沉,道:“您这个要求……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过分!当然过分!你们尽可以不答应,咱们一拍两散。反正郭某人和新罗的善德女王关系不错。大不了等朝廷乱起来之后,郭某人就泛舟出海,避居新罗!”

    “你……我马周真是看错了你!”

    郭业冷笑道:“那倒是请马兄说清楚,在您的心目中,我郭业是什么形象?”

    “这……”马元举叹了一口气,道:“以前,马某人一直以为秦国公虽然有种种不是,但是大节无亏,乃是大唐的栋梁之才。”

    “果真如此?”

    “这骗你干什么!”

    “那最近,因为大德寺一案,郭某人的名声一落千丈,马兄可为郭某人说过话?”

    马周脸一红,道:“这却是没有。不过,我是有苦衷的……”

    “你的苦衷,我郭业明白。你身为晋王府的长史,因为那个传言,不对我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又怎么会帮我说话?”

    “多谢秦国公的理解。”

    “那现在问题就来了。虽然郭某人在您的心目中人品不错,但您为了晋王千岁,还是任由其他人污蔑过某人。现在郭某人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为自己扭转名声,您又有什么立场来阻止?”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马周气愤地说道:“你刚才所为,完全是用大唐社稷安危来要挟大伙,摆明了就是不顾大局。这与马某人何干?”

    郭业连连摇头,道:“不!不!不!马兄,您想错了,您要说公事,咱们就谈公事。你要是谈交情,咱们就谈交情。不能我说公事了,您又谈交情。我谈交情了,您又要谈公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兄,咱们要是光谈交情。之前的事情,得算是你对不住我姓郭的。现在您没有立场逼郭某人让步。”

    “那谈公事呢?”

    “谈公事,就更好办了!郭某人的条件已经提出来了。您觉得这个条件可以答应,就答应下来。您要是觉得条件太苛刻,大可以不答应。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不必拿郭某人的品行说事。”

    马元举总觉得郭业这番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让他反驳又无从下嘴。

    他沉吟了一下,道:“可是,即便我等答应秦国公的条件。为您正名,需要的时间也不短。现在情况紧急,实在是耽搁不得。您能不能通融一下?”

    “既然耽搁不得,那就请马兄赶紧去安排吧!总而言之,我郭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马元举咬着牙说道:“那你就不怕我等先为您正名,然后等事成之后再反悔?”

    郭业道:“在下相信,朝堂衮衮诸公之中,出尔反尔的小人并不多见!”

    “那我就不明白了,刚才您还担心大家过河拆桥,怎么现在又觉得大家不会出尔反尔了?”

    “这两件事看起来一样,实际上大不相同。郭某人既然已经成功劝谏了陛下,大家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那以后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过河拆桥!难道郭某人还能按照名单找人理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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