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却沉声道:“丹阳不可妄言,仙人传法的事情是真的。”

    “皇兄,你也帮着他?”

    “不是帮着他,是朕帮理不帮亲。依朕看,秦王应该是冤枉的,可意之死,应该与他无关。”

    “我不信!我不信!”丹阳公主一狠心一咬牙,道:“好!剖尸就剖尸。我倒要看看,我儿究竟是怎么死的。”

    李二陛下道:“妹妹你别冲动。这可是剖尸,可意在天有灵,能安稳得了吗?再说了,这等大事,你是不是和万彻兄商量一下。”

    薛万彻道:“人死万事休,我倒是不在乎这个。如果剖尸能查明可意的死因,那就剖吧。不过……秦王千岁,你说被吓死之人心脏必有异状。到底是什么异状?”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总之与常人不同。”

    李元剑道:“那不是跟没说一样,谁知道常人的心脏是什么样?”

    薛万彻恶狠狠地说道:“想知道常人的心脏如何倒也简单,杀个人看看不就行了?”

    “那怎么能行?那不成了草菅人命了?”

    “如何算得上草菅人命?我就不信,偌大的长安府,就找不到几个死囚?”

    李二陛下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行!朕要是真的做了这种事,千载之后史书之上,那就真的成了桀纣之君了。”

    薛万彻道:“微臣都愿意剖自己儿子的尸体了,您就不能舍弃一点点名声?我薛家为大唐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最后却落了个绝后的下场,陛下就不能法外开恩?”

    “这……”

    丹阳公主也说道:“这毕竟是为了查明真相,与桀纣的杀人为乐可不同。再说了,经过此事,世间就多了一个验证人是否被吓死的法门,可称功德无量,对您的名声未必就是坏事。”

    李二陛下想了一下,来到了李元剑的近前,道:“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那就好。朕再问你最后一次,薛可意是怎么死的?你先别着急回答,想好了再说。若你现在承认诬告,朕法外开恩,你私开赌坊和诬陷秦王二罪归一,朕只判你流刑三千里,五年。”

    “若是臣不承认诬告呢?”

    “那朕不但要剖开可意的尸体,还要提前杀死五名死囚。虽然每个死囚只是早死一两个月,但是生与死可是界线分明。所有罪孽都由你来承担。一旦证明你是诬告,朕要你的命!”

    “微臣句句属实,绝非诬告。”

    李二陛下冷冷一笑,道:“武连县公,你要不要劝劝你的好儿子?”

    李君羡道:“微臣是武将,从不信怪力乱神!什么仙人传法?分明是秦王给自己脸上贴金。”

    “那你是不想劝你儿子了?”

    “微臣相信犬子不会撒谎。”

    “秦王你呢?要不要收回原来说的话?若是剖尸看不出什么异常,说不得,朕也只能对你从重惩罚了。诸葛亮挥泪斩马谡,朕未必不如古人。”

    “微臣坚信自己的判断。”

    “好!既然你们双方各不想让,朕也只能做一次无道昏君。薛延陀人入我中国,烧杀淫掠犯下累累罪行。有几个俘虏经过百姓指证,罪大恶极,已经被判了死刑。就用他们的尸体来验证吧。”

    当即,董顺领了旨意前往刑部要人。幸亏此时魏征已死,崔仁师被迫告老还乡,要不然这事还真不好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李二陛下想杀一个人,还没一个狱卒方便。

    这事几乎百分百会被记载在史书上,到底是褒是贬,也只能自有后人评说了。

    不必赘言,五名死囚先是被斩首,然后就由王必成剖尸。

    尽管跟尸体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这种剖尸的活,王必成还是真没干过,直吐了个稀里哗啦。

    不过,他的精神倒是颇为亢奋。如若这次成功验尸,他也算在仵作界里面扬名立万了。

    半个时辰之后,他大声叫道:“找着了!原来是这样,秦王真乃神人也!”

    薛万彻、李二陛下、郭业、李君羡,这些人都是杀人无数的主,当然不在乎这种小场面,只是觉得有些恶心而已。他们闻言当即凑了过来,道:“到底怎么会事?”

    王必成道:“诸位请看,这就是薛公子的心脏。这里面夹杂了很多玫瑰色的血斑,而另外五人的心脏里面却没有这种现象。小人以为,可能是薛公子受了惊吓,心脏跳得大异寻常,造成了这种血斑。”

    “我不服!”李元剑大声道:“刚才杀的都是薛延陀人,也许他们的心脏与咱们汉人长的不一样呢?不足为凭!”

    “我去你~妈的!”薛万彻一脚把他踹了老远,道:“怎么?听你这意思,还想让我们再杀你几个汉人的死囚?杀了汉人的死囚,你是不是还要杀少年的死囚?你小子有完没完呀?”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哼,我儿子死后不得安宁,被剖尸于此,全是你害的。今天我要你的命!”

    郭业赶紧把他拦住了,道:“武安郡公,休得御前行凶。你还要不要命了?”

    “别劝我,你也不是啥好人。我儿子今日之祸,也有你的一份责任。”

    这人的脾气真不好,郭业只得退后几步道:“陛下,您看……”

    李二陛下道:“武连县公你怎么说?”

    “我?”李君羡虎目落泪,道:“微臣无话可说。”

    不是他不想给自己儿子求情,实在是他明白,求了情也没用。薛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报复怎么可能?

    现在负隅顽抗,说不定自己都得搭进去。

    他心中暗暗说道,孩儿,不要怪为父心狠,我还要留下有用之身。黄泉路上你走慢一点,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把郭业送下去陪你了!

    第2053章 丢图

    事实上,不杀李元剑,不仅仅是薛家交代不过去,就是李二陛下那边都交代不过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会记入史书。李二陛下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也得秉公执法。薛可意被死后剖尸,五名死囚被提前处死,总得有个交代吧?

    至于郭业呢,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李元剑虽然恶心,但从本质上来讲,此事过后根本就不可能对他构成什么威胁。

    杀了他,反而会给自己结下一个强敌。

    没错,李君羡就是强敌。别看这家伙官位不是很高,但绝对是李二陛下的心腹。

    何以见得?现如今玄武门的守将就是此人。想当初李世民凭借玄武门之变登上了皇位,从那以后,这座宫门就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

    不是天子十分信任的人,怎么可能得到这个职位。

    当然了,郭业此时也不会傻乎乎地帮李元剑求情。李元剑死定了,自己那样做,除了示弱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李君羡总不会因为自己求过情,就跟自己冰释前嫌。

    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没有什么赢家。李君羡和薛万彻都死了儿子,郭业树了两个强敌。

    对了,还有房遗爱。出了宫门,他紧走几步来到郭业的近前,道:“对不起,我……我不能对不起好朋友。”

    郭业苦笑道:“原来咱们俩早就不是朋友了。你没啥对不起我的,除了通知我这个消息晚了一点。”

    这话说得有些文艺了,房遗爱想了一下,才明白此语暗中的讽刺之意——我当你是朋友的时候,你没当我是朋友。

    他幽幽一叹,道:“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不知你信不信,临来之前,我还准备给你求情的。”

    “信又怎么样,不信又怎么样?”

    “你信的话,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房遗爱道:“李君羡已经暗中投靠了齐王,准备对你不利。”

    “怎么不利?”

    “我只知道是谶纬之言,具体就不大清楚了。”

    “谶纬之言?”郭业眉头一皱,道:“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因为……唉,高阳也和他们搅在了一起。”房遗爱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给你通风报信。郭小哥……今后咱们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

    “人生若只如初见……”望着房遗爱远去的背影,郭业喃喃自语道。

    ……

    ……

    说实话,房遗爱透露的这个消息,实在用处不大。谶纬之言,这个范围也太大了,根本就没办法有针对性的防备。

    不过,大略的防备还是要的,郭业把秦英叫来,命他去城外的蟠龙观去找李淳风。

    所谓谶纬之言,换算成现代词语就是政治预言,或者叫政治谣言。郭业准备一有不利于自己的谣言出来,就让李淳风用革命的谣言对抗反革命的谣言。

    玄奘法师远走契丹,袁天罡不知所踪,现在最权威的宗教人士就是李淳风了。

    大约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秦英就回来了,道:“小人幸不辱命,李道长我给您带来了。”

    “啥?这么快?秦英你啥时候学会了缩地成寸的功夫?还是说李淳风这小杂毛未卜先知,提前自己死过来了?”

    “师叔还请口下留德!”李淳风苦笑道:“您再说死呀死的,说不准我可就真的死了。”

    “什么意思?”

    “我之所以这么快赶来,既不是秦英会了仙家法术,也不是我李谋人未卜先知。而是……我向您求救来了。师侄我马上就要大祸临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咱们俩不是合写了一个《推背图》吗?”

    “对。”

    “丢了!”

    “啥?丢了?”

    “就是丢了,在重重防卫之下,《推背图》不翼而飞!这本书是我亲手写的,绝对抵赖不了。有人若是公之于众,你师侄这个脑袋就得搬家。”

    “至于吗?”

    “当然至于了,您别忘了,开头几句话,就有关于最近天象的预言——太白昼现女主昌,唐三世代之武王。您说,这要是传出去,陛下找到了我的头上,我该怎么回答?”

    “呃……就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回答呗。”

    “既然这件事应验了,那后面的话我又怎么解释?全部解释给陛下听?要是不灵验的话,我就是妖言惑众,当杀!灵验的话……您懂得。”

    郭业当然明白,太灵验了,那还是非杀不可。他挠了挠脑袋,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要是有办法,还求您干啥?总而言之,您得给我出个主意,让我避过这一劫。要是出的主意不灵……”

    “怎样?”

    “那没办法,我就告诉陛下实情。咱们叔侄俩,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蹦不了也跑不了。”

    “我日!你个小杂毛真狗缺德的。”

    “得了吧,别人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师侄都要和您同生共死了,够厚道的啦。”

    郭业无奈道:“问题是这本来就是你的错,怎么怪在我的头上?算了……”他摆了摆手,道:“说这个都没用,《推背图》到底落在何人手上,你有啥线索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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