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犹豫一番后是同意了,又细细嘱咐:“你自个儿可要当心。”

    书雪爽快的答应一声,因劝道:“这事儿还得瞒着汗阿玛,这家子的爷们儿全都死要面子,不管当初如何为公废私,让姑父表弟丧命、使姑母半生孀居却是实情,您要当面提了恐怕他脸上挂不住。”

    太后完全赞同:“这个我当然知道,要不直接派人过去就是了,何必要你劳动?”

    祖孙议定此事,太后明显欢快了不少,书雪即跪安回府安排出城事宜去了。

    雅尔江阿听说此事后不免责备妻子:“大冷的天往城外跑,冻着了可怎么办?”

    “我何时那般娇弱了!”书雪叮嘱丈夫,“本来想让你陪我去,可就怕惊动汗阿玛,你在家看好弘昊他们,我快去快回。”

    雅尔江阿笑道:“让旁人听到这话,我倒像居家看门的小媳妇。”

    书雪似笑非笑打量着“居家小媳妇”:“前儿在茗香居喝花酒的没你?谁家的小媳妇能干这种事?”

    雅尔江阿尴尬了,讪讪笑了两声:“应酬,纯粹是应酬。”

    “要不是应酬你早被休回娘家去了。”书雪对雅尔江阿在外面的交涉从不过问,但架不住耳报神尽职,有意无意总会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

    雅尔江阿笑过之后明显意识到这一点,心中把胤禟骂了个半死,只得腆着脸去搂娇妻:“我有艳冠天下的美貌媳妇,哪还有兴致去瞧别的女人。”

    书雪轻啐一声:“没正经。”

    事情虽然定下,雅尔江阿不敢大意,当晚即派人先行一步去收拾庄子,又预备马车、药材等物什,折腾许久方与书雪就寝。

    第二天书雪如期出京,晌午天气还好,到了晚上竟絮絮扬扬飘起了雪花,初五这日更是冷气寒咧、肃风如刀,一夜之间将数十里郊原尽数冰封,几乎灭绝了生迹,书雪怕雅尔江阿记挂,一见下雪就派人回府报讯,好在庄子已提前烧了地龙,主仆几人倒没受什么委屈。

    将至未时,书雪见朔风渐止,忙命下人带了纸扎香烛前去谒陵,说来也怪,书雪赶到公主墓时竟然完全寂静下来,虽然仍是凉气刺骨,终不及昨晚那般风头胜刺,主仆一行均感庆幸。

    守陵小吏颇有怨怼之词,极不情愿的在前面引路,书雪见其神情怠慢,到了陵外便将人打发了回去,小吏巴不得一声,如获大赦般行礼告退,书雪暗暗叹息:内务府拨下的香烛例银恐怕很难花到正主身上。

    将近陵殿,里面竟隐隐传来一丝哭声,几个丫鬟吓得毛骨悚然,忆画的脸都白了,书雪亦觉诧异,伸手示意众人静音,自个儿带着两个侍卫往前走了几步。

    书雪摒声敛气,遥遥望见一个男子跪在墓前,又挪几步终于听到了他的诉说声:“额娘,儿子那二小子已经会坐了,等他长大了就按您的意思给二哥供奉香火,儿子又买了一亩好田,以后就安安分分耕读持家,忘记您的身份、忘记吴家的过往,一定不让您和阿玛忧心——”

    ☆、一七七、解倒悬恩施仇报

    一七七、解倒悬恩施仇报

    书雪受惊不小:这个人的身份可不简单。

    跪着的男子觉察到有人进来后连忙起身回头,愕然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书雪想了一想,笑笑说:“这里葬着的恪纯公主与我的外祖父是从兄妹,按辈分是我的姑祖母,太后挂念公主膝下无嗣,特地命我来上香祭拜。”

    男子眼中的敌意去了几分:“你是太后派来的?”

    书雪颔首承认:“只没料到底下奴才对姑祖母如此怠慢,陵殿竟破败成这般模样。”

    “世态炎凉。”男子忽而问道,“你是简亲王福晋?”

    “你见过我?”书雪的反映比之前听到男子说的话还要意外。

    “一是相貌,二是行事。”男子低下头,“我听说简亲王福晋行事洒脱,自不以俗礼为碍,即使太后有心也没哪个愿意顶风冒寒为一个隐匿多年的寡居公主辛苦,按辈分算恪纯公主又确是你的姑祖母,当然不难推断出你的身份。“

    “有理。”书雪叹息一声,“不过我是白走一趟了,恐怕连太后都想不到恪纯公主有后人存世。”

    “不!”男子微微一笑,“寒天饮冰水点滴在心头,公主在九泉之下见了你会高兴的。”

    书雪环视寝殿,发现四周虽然有些破败,倒也十分洁净,不用猜也知道是眼前这位的手笔,当即命丫环焚香裱纸,亲到灵前磕头,男子从新跪倒,对着书雪还了一礼。

    寂而礼毕,书雪低声问司棋:“带了多少银子?”

    司棋回道:“只有十两银子、五两金子,还有一千两银票。”

    书雪点点头:“都拿来。”

    司棋诧异的将钱取了出来。

    书雪看向男子:“我有一事想托付给您,请您万勿推辞。”

    男子一怔:“福晋只管吩咐。”

    书雪从司棋手上拿过银票:“来时太后叮嘱我给姑祖母整治陵园,这里共有一千两银子,就请您代劳了。”

    男子看着书雪轻轻摇头:“果然名不虚传。”

    书雪示意司棋连同金子一块儿递过去:“这几两金子算是您的车马之资。”

    男子犹豫片刻后还是接下了:“恭敬不如从命。”

    书雪又商议道:“过会儿我带您去见此处主事,只说您是奉太后懿旨照看公主陵寝,以后您要再来会便宜些,您意下如何?”

    男子长揖为礼:“吴世霑谢过福晋高义。”

    书雪恍若无闻:“还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男子会意:“草民熊恪。”

    书雪点点头:“熊先生请。”

    守陵小吏白得一锭银子赏钱,书雪又是以太后名义降旨,闻说后岂敢不应?二人各自告辞不提。

    天色已晚,书雪第二天方起身回京,雅尔江阿正好休沐在家,见妻子无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书雪头一遭离“小螃蟹”这样久,顾不得梳洗就抱着儿子亲了又亲,雅尔江阿看得眼睛都绿了,等书雪沐浴出来立时化身为狼,也顾不得什么白日宣淫的规矩,好一阵敦伦才罢手。

    书雪旅途劳顿,哪经得起这般折腾,躺在床上连手指都抬不起来,雅尔江阿顺势做起贤夫,对妻子上下其手又揉又捏,书雪果断昏睡了过去。

    冬季天短,书雪醒来时天已大黑,登时气得踢了雅尔江阿两脚:“都怪你,我还打算趁早去太后宫中复旨,这下可好——”

    雅尔江阿陪笑道:“明儿再去不迟。来,我帮你穿衣服,穆尼几个还等着用膳呢。”

    “弘昊呢?”可怜的娃,碰到这么个恬不知耻与儿子抢人的阿玛。

    “早就睡了。”雅尔江阿拥着媳妇问,“此行可还顺利?”

    “差点儿忘了正事。”书雪神秘地笑了笑,“你猜我在公主陵地遇到谁了?”

    “谁?”雅尔江阿好奇地问,“还有别人去祭奠恪纯公主?”

    书雪低声道:“是恪纯公主的儿子。”

    雅尔江阿被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恪纯公主只有一个亲生儿子,吴逆作乱的第二年就被判了斩刑,还有什么儿子?”

    书雪把谒陵经过详细叙说一遍,略想一想补充道:“我看那男子大约有三十四五岁的年纪,按时日推算恐怕就在三藩之乱那段空档出生。”

    雅尔江阿双手一拍:“着!吴三桂在康熙十二年起兵,恪纯额驸父子是次年断的斩刑,要有差错必出在这一年之间。”

    “依你之见这事儿要不要报到上头去?”书雪拿定主意,要是不能保人周全,宁可把事情瞒下来。

    雅尔江阿倒明白妻子的顾虑:“汗阿玛就是知道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吴应熊还有两个庶子被圈着,要真动手他们早没命了。”

    “当真?”书雪也不想让康熙心生芥蒂,自然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

    “汗阿玛——”雅尔江阿笑道,“除非能对大清基业构成隐患,否则他乐得宽仁。”

    “我有数了。”书雪决定先和太后商议了再说。

    太后被书雪带来的消息惊得把茶碗都阖到了炕上,沉吟许久方道:“是了,我记得金福格格在康熙十三年产下了一个死婴,原来是这么回事。”

    书雪小心翼翼地请示:“这事儿可要禀告汗阿玛?”

    太后叹息不已:“当年金福格格带剑入宫,一意为夫子请命,皇额娘闭门未见,后来金福格格生下的遗腹子出胎夭折,我只当是皇额娘的意思,不想——”

    “孩子被太皇太后做主留下了?”书雪瞪大了眼睛:老太太够有魄力的。

    “这事儿你不用管了。”太后老怀安慰,“你才是真正的有福格格,凡百的事儿有你经手没一件不得好结果。”

    “您是臊我呢。”书雪舒了一口气,既然其中有太皇太后的手笔,想来康熙是不会把这位表弟如何了。

    又坐一刻,书雪起身跪安,太后又寻了不少好东西给她,因笑道:“算是给你跑腿的力钱。”

    书雪并未推辞,欢欢喜喜地领受了。

    书雪刚回府,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有管事来回十四皇子府来人求见,传进一看原来是琼琳的贴身丫鬟紫蜻,不等问话便哭拜于地:“福晋,我们主子不好了,您快去瞧瞧吧。”

    书雪被唬得一愣:“怎么回事?快讲!”

    紫蜻边哭边说,书雪大致听清了事情经过:今天下午琼琳到花园散步,进仪门时突然从墙上蹿下一只大花猫,幸而四遭丫鬟周全才没扑到主子身上,主仆几人还没回神又从园子赶出一个小丫鬟,结结实实将已有近九个月身孕的琼琳撞到在地,立时便有下红之兆,精奇嬷嬷觉察形势不好,忙建议管事去请太医,紫蜻与蓝蝶见正院大乱,恐惧之余怕对方有后手,当即议定一人守在房外等候指派,一人出来搬请靠山,如此才有了紫蜻来简亲王府的事儿。

    书雪顾不得细问,立时吩咐司棋:“去十四皇子府。”

    紫蜻连忙磕头谢恩,红着眼眶跟在后面。

    因为动作及时,书雪到琼琳院里时太医还没到,几个侧室也不过刚刚闻讯赶来,见紫蜻请到这位大神都消停了不少。侧福晋舒舒觉罗氏行礼赔笑:“劳您辛苦一趟,有您在这儿镇着,福晋必会母子平安。”

    “姨娘。”弘明哭着扑过来,“我要额娘。”

    书雪俯下/身,擦擦弘明的眼泪安抚的笑了笑:“额娘正在给弘明生小弟弟呢,一会儿就好,弘明乖乖听话,姨娘去帮你看看好不好?”

    弘明安心不少,抽噎着点了点头。

    “蓝蝶,看好你们二阿哥。”书雪二话不说进了产房。

    琼琳正为孩子挣命,看到书雪平白添了三分力气,眼中的焦虑去了不少,抓着书雪叫了一声:“姐姐。”

    这会子太医也到了,只等生产完后待命,书雪试着脉息与外头交流,外面的太医晓得简王福晋深通医理,根据里头传话按部就班研究催生方子,两服药下去后倒是回转了不少,书雪见琼琳疼得脱力,又取了参片让她含着,总算是稍微安稳了一些。

    又过一时,闻讯赶回的胤祯隔着窗户道劳,书雪刚嘱咐他看好弘明琼琳就迎来一波阵痛,一时间又是一通忙乱。

    通宵下来,有几次琼琳都休克了也没见孩子的影儿,书雪哪敢合眼?使尽浑身解数方把人拉回来,直到啼晓时分才有所缓解,期间雅尔江阿来看了一次,很快被打发回府照顾孩子去了,胤祯倒在外面守了整整一夜。

    辰时刚过,婴儿终于有要出来的迹象,这就如同把没熟的西瓜从蔓子上生摘下来,其中的苦楚绝对难以言表,为首的产婆满头大汗向书雪请示:“福晋,再这样下去熬干羊水,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书雪熬得双目通红,隔窗喊道:“有没有会针灸催生的太医在?”

    在胤祯杀人般目光的震慑下,一个刚留须的太医躬身答道:“十四爷,臣倒粗略学过,可一来不曾尝试,再者也不方便。”

    胤祯气得就要骂人,里头传来金纶玉音:“把针拿进来,由你说步骤,我给她施针。”

    到了未时,产房终于传出了婴啼声,琼琳没有怎样,书雪却累得虚脱,看了孩子一眼后吩咐精奇嬷嬷:“把孩子抱出去让太医请脉,别让他们走了,防着你们福晋有意外。”

    胤祯抱着“新出炉”的儿子千恩万谢,书雪嘴上客气了几句,心中却犯嘀咕:完颜家的姑娘是怎么了,姐妹三个相继遇到难产的事儿,别是妨着什么了罢?

    ☆、一七八、新春迎新忧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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