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短刀,依书雪的身量,扎个穿心透都有富余,不少人眼看着短刀是用尽气力刺到书雪身上的,不然也不能把人推出几步远,如果说分毫未伤还有穿着护身软甲的可能,偏就见了血,见了血偏就没有大碍,在场的已经往佛经中“活佛割肉再生”的典故上联想了。

    “锁拿起来,等汗阿玛发落。”书雪斥道,“慌什么?今日是皇太后祖母千秋,你们守好了门禁,敢在宫里闹出事端,万一惊着凤驾,本福晋必不宽恕。”

    跪着请罪的侍卫统领唯唯告罪,不敢多说半个字。

    书雪在车上传谕:“蒙古诸部,除王爷、台吉、福晋等卸刃朝贺,余者一概不许进宫!”

    上位久了,气势就不一样,在这当口上谁敢标榜刀不离身的祖宗规矩。

    刚回马车入座,负责防卫事宜的胤祯先到,还没说上话,里头得到消息的雅尔江阿、万吉哈与永庆兄弟、连带诚王、雍王等皇子也急匆匆赶出来,瞧见书雪无恙放松了一口气。

    雅尔江阿惨白着脸,见到妻子胸前的血迹,一叠声询问:“疼不疼?要不要紧?快找太医!”

    书雪安抚地拍拍雅尔江阿:“我不是好好的,别误了庆寿吉时。”

    万吉哈喘着气:“先进宫,你额娘听到消息就昏厥过去了,两宫主子都十分悬心,御医已经候着了,这里有阿玛,你先进去要紧。”

    书雪应了,半路又遇着追出来的穆尼、弘昊、弘昁姊妹,劝住几个吓哭的孩子才到太后驾前问安。

    老太太受惊不下,站在殿前落泪巴望,见到书雪立刻指着满头大汗的御医指示:“快——给福晋瞧瞧——快——!”

    书雪记挂太太,勉强笑道:“老祖宗,您忘了我是什么出身,凭他刀枪剑戟,想伤着我并不容易。”

    康熙在听到消息时已经摔了茶盏,被劝着没去宫门,此时仍是余怒未消,铁青着脸下旨:“策妄使臣全部凌迟,革去隆科多顶戴,发宁古塔效力,胤祯办事不利革贝——”

    书雪忙截胡:“汗阿玛,今日为老祖宗千秋,还请节后再议。”

    太太被佟贵妃与端敏公主扶着出来,见女儿平安,擦着眼泪跟太后赔罪:“女儿失礼,冲撞皇额娘千秋之喜。”

    “孩子没事儿比什么都强。”太后催书雪后殿看脉,哆嗦着骂道,“无法无天,竟敢在宫门口刺杀皇家公主!”

    “皇额娘息怒,万幸文华无事,总归虚惊一场,别的都可计较!”康熙自己憋着火,尚要安慰老母,宜妃、惠妃都来劝慰,直到御医回话“福晋并无大碍”时才搁下郁气。

    书雪盯着手上被刺穿的护身符,沉吟良久方叫忆画进来:“给我敷药。”

    千秋大典,书雪跃居诸皇子亲王、六宫嫔妃之上,俨然是十年前废太子的位置,康熙当场宣布:“固伦文华公主为玄女降世,辅弼圣朝,满蒙汉八旗当以敬朕之心敬之!”

    蒙古诸部首领、地方督抚将军、八旗都统、朝鲜琉球等番邦,皆行大礼山呼:“公主殿下千岁!”

    “摘叶为刀”已经够有威慑力了,现在亲眼目睹玄女福晋还有刀枪不入的本事,再有别的居心可就得掂量掂量了。

    ☆、二五〇、止忌推恩谋远动

    二五〇、止忌推恩谋远动

    刺杀书雪的性质与刺杀康熙已经没有差别,千秋寿宴的排场隆重是隆重了,喜气就少了许多。

    作为一名智商超绝的君主,康熙并不完全相信凶手是准部指使,在敕令刑部严查时书雪插话:“汗阿玛,儿臣幼年得异人传授,深谙扶乩占卜、奇门遁甲之术,虽然有泄天机不得轻动,为查明内情,容儿臣五日之期寻访,五日后必得结果!”

    康熙自无不应之理:“准奏!”

    书雪又说:“儿臣刚才以易数默算,已然获悉主谋方位,届时将密折启奏!”

    康熙会意:“也好!”

    在场众人是喜是悲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节宴过后,来京朝贺的使臣、大吏均被要求留京五日,静待扶乩结果。

    回到王府,雅尔江阿亲自看过伤口后才完全安心,书雪嘱咐:“你让安总管把南院空出来,府里所有飞禽走兽不得进内,传出话去三日后我将做法,如果院中有了兽气,不但功败垂成,此事天机再难演练。”

    “好。”雅尔江阿已经弄不清枕边人是仙是凡,这会子也懒得多去计较。

    准部并未承认指使行刺,京城权贵都知道简王福晋要破开天机演算刺客出处,上上下下极为肃穆。

    第二天,御医过府请平安脉时确诊福晋已有一月身孕,事实上昨天已经有了谱,书雪嘱咐不许多嘴,今日才被授权打出官方报告。

    本来已经没事儿的,消息散播出去,来王府问安的马车不绝于道。

    第五日上,五福晋刚走,琼琳又来探视,书雪住在南院,停下法事出来见客,弘暟提着一个遮了帷幔的笼子跑过来:“姨娘,这是我亲自打来给您补身子的。”

    书雪刚想接着看,不妨弘暟被拌的跌了一跤,笼子里突然扑棱着飞出一只野雉,把画在院中的八卦图形扇的极是杂乱。

    守门护卫吓得磕头告罪:“奴才万死!”

    琼琳抬手就打了弘暟一个耳光。

    “撤了吧。”书雪叫护卫将野雉抓住,“不枉姨娘疼你一场,是个孝顺孩子。”

    “姐姐,他坏了您的法——”琼琳急得直骂儿子,“出门时没见他带着的,怎么就出了这桩事!”

    弘暟十分委屈,嗫嚅着说:“我想给姨娘惊喜。”

    书雪嗔道:“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拿着未必是真的刺客,倒不知养好身子为要务,这么些大人还不如个孩子明白,你为这个打他我是不依的。”

    “可是——”琼琳转头训斥弘明,“不看好你弟弟。”

    弘明唯唯:“是儿子不好。”

    书雪淡淡地说:“去后面叙话。”

    琼琳惴惴不安:“弘暟大意是小,您可怎么跟汗阿玛交代!”

    书雪摇头不语。

    “你们看得真了?”送走琼琳母子,书雪传了隐匿在南院当差的两名内卫进来问话。

    “是”内卫回道,“奴才们看得极清楚,是十四爷府上的二阿哥绊了四阿哥一脚,四阿哥这才摔倒。”

    “汗阿玛那儿你们不必声张。”书雪微阖双目,“下去吧。”

    “嗻。”内卫躬身退出正院。

    书雪推袖把桌子上的碗盏扫的干干净净,外头丫鬟听到动静慌慌张张跑进来,忆画见状劝道:“主子,您当心肚子里的小阿哥。”

    “先不要收拾,把弘昍叫来。”书雪意识到失态,索性祸水东引拉了儿子顶罪,知道内情的一定会说她学的快做的更快。

    今日在南院伺候的丫鬟均被下了封口令,晚上雅尔江阿问起来都被瞒住,第二天早上才穿戴整齐领了弘昍进宫复旨。

    弘昍仰头问:“额娘,果果没做坏事,怎么还要跟玛法认错。”

    书雪俯身理了理弘昍的衣服:“玛法疼果果,果果是不是不能让玛法伤心?你不照额娘说的去做,玛法会很难受的。”

    弘昍仍感犹豫:“那——那——那我跟玛法说谎玛法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他会觉得果果不是好孩子。”

    “不会的。”书雪亲了弘昍一下,“你是最乖的。”

    魏珠刚好出来,见到母子俩忙上前打千儿:“福晋吉祥,昍贝子吉祥。”

    书雪直起腰:“谙达免礼,我来向汗阿玛复旨。”

    魏珠躬身陪笑:“是,福晋请——”

    见到康熙,弘昍自认把额娘推演用的灯盏打翻,老爷子并没说什么,只吩咐魏珠:“你领九阿哥去猫狗房玩儿会,他喜欢什么你——”想到弘昍那位魔女似的姐姐,话锋一转,“挑两只小活物给他带回去”。

    弘昍乐呵呵的被魏珠领着跪安了。

    康熙问道:“策妄使臣当作何处置?”

    书雪回答:“放回准部!”

    康熙叹口气:“弘昍冤枉。”

    书雪只有一句话:“汗阿玛,您要相信臣媳是睚眦必报的人。”

    康熙又问:“按你的解释,摘叶飞刀是障眼法,刺客的凶器却是真铁精钢。”

    “臣媳不知能有几回好运。”书雪看向康熙,“准部是恨毒了臣媳的,他们如果有意行刺,流的血就得是黑色的。

    康熙点点头:“你的苦心朕清楚,朕在皇太后千秋上曾说过,大清朝上下必要以敬朕之心敬汝,你不必顾忌!”

    书雪福身谢恩:“臣媳必不辜负汗阿玛看重!”

    本以为此事会不了了之,准部使臣偏就被赦免归藩,朝野上下俱感诧异。

    这事儿还没完,康熙降旨,设四名二等侍卫为固伦义孝文华公主导从,派乾清门一等侍卫二人随扈,凡出行,除和硕亲王护卫定额,再加一、二、三等护卫十八名,前设虎枪六、后设豹尾枪八,仪驾比同皇太子妃,赐穿明黄正龙服色。

    除了皇帝本人,可以用明黄服色的只有太上皇、太上皇后、皇太后、太上皇太后、太皇太后、皇后、皇贵妃寥寥数人,太子得到恩准亦可穿用。本朝只有皇太后与康熙有资格穿用,加上书雪,明显是议定君臣名分的意思。

    除此之外,康熙又对亲族推恩,赐和硕端顺公主亲王节钺,万吉哈享贝子禄,永庆兄弟进爵一等,永叙为奉恩镇国公,穆尼为奉恩辅国公,最后定下明旨,凡公主子女,俱照贝子、郡主爵初封。

    推恩的名额中本来是包括永焕没有永叙和穆尼的,康熙有意拔弘昊的爵位,书雪拿来换了两个国公;批发给永焕一个贝子爵位,书雪请求册其为简亲王府世子,老爷子把球踢回来:“你自己手上有圣旨,看着办!”

    书雪必得掂量的,虽说她现在掌控人事大权,但宗室、地方督抚将军是不曾动过的,正三品上的正职多是管黜不管封,从三品下才得任意发挥,亲王世子的爵秩尚在郡王之上,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就不是挨刀子的仇恨了。

    拿起笔再放下,书雪抬头问雅尔江阿:“你怎么看?”

    雅尔江阿想了一想说:“别的府里都不曾册立世子长子,就连我也是成家后才被阿玛请封的。”

    “如果汗阿玛没册你就赏了敬顺爵,你怕是沉不住气的。”书雪苦笑,“我立的比汗阿玛亲自立的少着份量,可没有兄弟封爵空着哥哥的理儿。”

    雅尔江阿在这上头是不愿意发表意见的:“你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办。”

    书雪无语且无奈,扬声道:“谁在外面?把阿哥们都叫来。”

    简亲王府的阵容是十分够看的,穆尼、永谦、永焕、永叙、弘昊、弘昁、弘昍大小个七位爷,单在眼前一站压力就不小。

    大面的话书雪就只一句:“皇上的旨意你们都接了,不就高低,你们都是有爵位的人,以后谨言慎行,不许给王府丢脸!”

    七人齐声答应。

    书雪看了永焕一眼,把刚写好的圣旨给他看:“册封世子的上谕已经请下来了,皇上的意思是让你等着与别府世子、长子一起行册封礼,也能喜气热闹些。旨意先放在你阿玛那儿,在外面不必声张,万一引得旁家凑热闹为子嗣求恩典,皇上必怪你阿玛惹事。”

    算是意外之喜了,永焕本来是极为失落的,这会子见到圣旨,联想到诚王、雍王、恒王几家的情形,响快地磕头行礼:“儿子谢阿玛额娘。”

    雅尔江阿的视线在永焕、永叙身上打了个转儿,音调十分严厉:”你们当哥哥的一定拿出样子来,不但自己犯了错该罚,弟弟有个不好也是罪过。“

    “以后常跟着你阿玛露露脸,将来是做一旗之长的。”老师为鼓励遵守纪律但成绩不够好的学生会自制奖状颁发,书雪做的事儿也差不多了。

    第二天,托娅离京回旗,岱钦恋恋不舍,已经上了马车又跳下来把脖子上的宝石链子摘下来硬塞给永瑾,仰首看着书雪:“姨娘,您答应将瑾妹妹许给我做媳妇的,我不来提亲,您不能把她嫁给别人。”

    书雪严肃脸:“只要你没和别的女孩子亲近,我一定说到做到!”

    岱钦用力地点点头。

    雅尔江阿父子脸都黑了。

    杰里格笑道:“我们岱钦可是连留给将来媳妇的传家之物都给了。”

    托娅夫妻从新行礼:“蒙姐姐关照,如有机缘,请姐姐到我们那儿,妹妹一定全心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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