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比漠西强!”雅尔江阿吩咐,“把大格格叫来。”

    事关终身大事,永珺红着脸听了两句后哼道:“全凭阿玛额娘做主。”

    书雪表明态度:“别的不论,我是嫌远了,你回京探亲都不便宜,有个什么阿玛额娘照应不到。”

    雅尔江阿倾向于支持老康的意见:“事难两全,嫁到科尔沁?适龄未婚的不过是台吉、国公!”

    永珺低声说:“我是阿玛额娘的女儿,不管嫁到哪儿一定不会丢王府的脸面。”

    书雪用代入思想把永瑾套到永珺的立场上考虑了一下,发现并不是难以接受,因笑道:“汗阿玛还没指婚,我们先查查津布的底细再说,人品好就应着,万一是噶尔臧那样的货色,嫁给台吉也罢!”

    雅尔江阿提醒妻子:“汗阿玛是属意津布的。”

    “你也说了只是属意。”书雪警告丈夫,“汗阿玛如果问起来你别急着应承,误了女儿终身我拿你是问!”

    雅尔江阿心虚地点头答应:“这个自然。”

    永珺真正放心了,从理性上讲,嫡母比生父要靠谱的多。

    康熙明显料着以书雪护短的个性不会把国事看得比亲情高,特别是在有两全其美的条件下更是难以妥协,基于此,津布变成了扎萨克图汗部正旦朝贺的使臣。

    小伙儿与永谦、永珺是同龄,样貌不算英俊,行止间的气度补足了自身的魅力,被胤俄领着到书雪跟前见礼:“奴才津布见过公主殿下。”

    “免礼。”书雪打量一眼“未来女婿候选人”,用满语问,“皇太后千秋没跟你阿玛过来?”

    津布起身回话:“是,奴才在家管理旗务,不得进京见驾,实为憾事!”

    “按日子算你阿玛是刚回到旗地就把你派来了。”书雪问道,“贴身伺候的怕没带过来,在京城可住得惯?”

    “谢公主关照。”津布答道,“理藩院安排的极为周到。”

    “既是周到且在京中多住几天,灯节后再启程也为时不晚!”书雪把穆尼叫来,“扎萨克图汗部世子是贵客,你大哥兼管宗人府公务繁忙,你和世子年纪相仿,这几日就由你负责款待。”

    “是。”穆尼心道:我这是被派了任务了。

    津布心中远没有表面上那样轻松,扎萨克图汗部曾被噶尔丹赶出驻地,后来还是康熙平定准噶尔后才得回归,如今策妄势大,扎萨克图汗部其实是与狼共眠,得知康熙有意将“玄女福晋”的女儿指给自家儿子,扎萨克图汗策旺札布跟中了头彩差不多,对着津布耳提面命:“万一不能得固伦公主青目,你就不用回来了。”

    当娘的细心一点儿:“听说简王府大格格是庶出,别人讲视如己出不必信,果真是真的,公主指定对你百般挑剔,把女儿搁心头的未来岳母看未来女婿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名分定了看女婿才能越看越喜欢!真刁难你是大大的好事儿,记住了?”

    “对对对!”扎布接道,“咱们不怕她为难,就怕她问都不问就顺着天可汗的意思把女儿嫁了来!”

    行至半路,京里传来消息,简王府要相一相世子再说,津布放了一小半心,等未来岳母真拿恨不得将人切碎了搁称上量一量的目光盯过来时,明显就有招架不住的感觉。

    在未来叔岳丈的陪同下不着天不落地的过了十多天,津布终于得到踏入简亲王府的机会——虽然是辞行。

    书雪当头一句就把人打懵了:“你该听说了,汗阿玛有意把我们府大格格许配给你,我呢还存着疑虑,你是怎么想的?”

    津布斟酌着说:“是天可汗与公主的恩典!”

    “我还没应呢。”书雪表情淡然,“说说你自己的意思!”

    津布忙道:“奴才自然万分乐意。”

    “万分乐意?”书雪眸光一闪,双眼想刀子一样死死盯过来,“我要听的是实话!”

    津布一个激灵,低下头沉吟片刻才仰首回答,“公主是天降玄女,蒙古三部无不拜服,娶了公主的女儿,策妄阿拉布坦心有所忌,必不敢对扎萨克部轻动兵戈。”

    时间不知道凝固了多久,终于听到主位上的“未来岳母“朗笑出声:“那我问你,有一天我不再有今日威名,策妄毫无顾忌兵挥漠北,你又将如何对待结发妻子?”

    津布略不思索:“因妻之惠使部族稍安是幸事,或有刀兵,自当奋起保家,撒血以尽为夫职责!”

    书雪吩咐永焕:“把你姐姐叫出来。”

    永珺十分局促地站到嫡母跟前。

    书雪站起身:“请礼部堂官宣纸!”

    早已候在前院的册封队伍鱼贯而入,除了指婚,另授永珺“和硕格格”衔,准开府,以贝子品级设置护卫。

    后面两条是书雪强要下来的:没自己的地盘可就只能委委屈屈当小媳妇,管她郡主公主,得了实惠再说。

    冰火两重天的津布终于心石落地,瞄一眼未来媳妇,虽远不及未来岳母倾城容姿,倒也称得上美貌大方,心中愈发满意。

    “闺女给你,丑话也说到前面。”书雪指着永焕兄弟,“他们是亲弟弟,他们的儿子是大格格的亲侄子,即使我和王爷落了地,只要王府立在这儿,大格格就不是没依靠的小媳妇!”

    津布抱胸为礼:“奴才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必将一生珍视大格格。”

    “为人父母自然希望小辈相携到老,咱们先小人后君子,大格格过的好,你是我和王爷的半子,大格格过的不好——”书雪顿了顿,“你别指望我们是女儿身就从一而终。”

    在场的爷儿们绝对相信这是真心话。

    不管怎么说,津布总算如愿以偿的把媳妇握在了手里。

    男方回家准备聘礼,女方开始筹办嫁妆,内务府出的只能摆在明面看,实惠部分还要从王府出。

    家庭会议上书雪先定基调:“虽说指了婚,等行大礼最快也得年底,管他汗王世子的,嫁到漠北不毛之地就是受委屈,王府老姑奶奶的旧例搁在一边,没二十万两银子打底儿咱们不能出门!”

    “二十万两?还打底儿?”雅尔江阿差点儿喷了,“你知道嫁个公主才多少嫁妆?皇子分府才多少安家银子?”

    书雪瞪了眼:“嫁妆是女孩儿的底气,要嫁在我跟前就算了,隔着两三千里路,你指望她靠哪个?”

    雅尔江阿萎了:“我没舍不得银子,但咱别太招摇了不是?”

    书雪挽了挽袖子:“招摇什么?未来的汗王妃,排场还不能比我这个亲王福晋强?”

    雅尔江阿彻底不吱声了。

    打压下反对派,书雪接着说:“田宅地契庄子店铺是用不上了,在京里留个落脚门院就绰绰有余,金五千、银五万是压箱的,再加上马二百、牛三百、羊一千,随嫁的奴才永珺自己挑拣,家用摆设我预备,锦丝被缎照上等的买办,珠钗簪环金玉首饰按时兴的打造,衣食住行用的大到木桶、银碗碟,小至文房四宝与痰盂都多预备两套,对了,塞北冷、风沙大,大毛衣裳、各样皮货装几柜子,柜子贴上铁皮,仔细被虫子蛀了。”

    永珺宛如当年的书雪:“嫡额娘,太厚重了,再说女儿也用不上。”

    “想用摸不着的时候就抓瞎了。”书雪转头问永焕,“都记下了?”

    “嗯。”永焕收笔,“还有过门后送公婆亲眷的表礼没提。”

    “这个不急。”书雪看向雅尔江阿,“你看呢?”

    “很妥当”雅尔江阿的心里话是:我还是闭嘴的好。

    书雪叫从官中提出三万两银子置办嫁奁,牛马羊是她自个儿的私房,又拿出八千两金子,五千两是压箱底的,三千两用来打制首饰,再加上内务府的一项,去掉耗费也值二十来万两。

    书雪有孕不能轻动,永珺本就管家,底下人自然不敢藏掖,旁边还有侧福晋盯着,备妆之事有条不紊。

    动静大了,眼热的就容易露头,敬顺带着同病相怜的表情与永焕磨牙,主题有二核心为一:嫁个庶女要搬出这许多银钱,显然是没考虑到你将来管家的难处;她自己名下的子女不算,连永叙都有了爵位,如今白空着你一个,可见是一心为弘昊几个打算。

    永焕面上不动声色,回头就把话原原本本背给了父母。

    闰三月二十三,书雪在王府产子,满月时被康熙赐名为“弘晏”。

    出了月子后,请示过康熙,书雪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以“懒惰”为名降敬顺、扬桑阿为镇国将军,本要荫封奉恩镇国公的敬俨降授一等镇国将军,同时宣布册封永焕为简亲王世子。

    ☆、二五三、叔一纪子迎新妇

    二五三、叔一纪子迎新妇

    压着自己个儿现成的亲生儿子不让上位,硬是把丈夫前房所出的继子立为世子,这份气魄是绝大多数女人做不到的。

    永焕在入宫谢恩时只得了康熙一句话:“好生孝敬你额娘,她是最没私心的。”

    萨弼汉家对书雪的恭敬就多了七八分诚意,正灿还是大内侍卫,多少了解主子心思,永焕没被立为世子,最大的根由却在康熙身上,如今尘埃落定自然对书雪千恩万谢。

    月儿弯弯照九州,有人欢喜有人愁。太福晋院里黑云密布,笼罩在一片昏暗中。

    旨意刚下来太福晋就倒在了病榻上,作为王府昔日主母,即使接触不到核心决策层,多多少少能听到风,加上敬顺兄弟削爵和永焕受册在同一天,不用联想就容易猜到其中的勾连,

    “不喝!”太福晋把药盏推到地上,“我早闭了眼才能遂你们的意。”

    “额娘,都是儿子不好。”敬顺跪到榻前,“儿子不争气,受此大辱——”

    “啪”太福晋上手就甩了敬顺一巴掌,扶在床沿上骂,“你争气?你能比准噶尔的策妄争气?我为了你们兄弟的前程连门口都不出,图的就是让那边放心,你哪怕是帮着七阿哥九阿哥争爵位,她不答应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挑唆五阿哥——五阿哥被你说动了又能怎么样?宫里主子向着谁你没数?”

    “额娘,都是儿子的错,都是儿子不好。”敬顺边说边自行掌嘴,“您别气坏了身子。”

    太福晋扯下额头上的帕子摔在敬顺身上:“三个镇国公换成三个镇国将军,你不是会说吗?再去那边,换成三个亲王我才认你是我的儿子。”

    这边正闹得不堪,外面丫鬟忽然进来传话:“王爷与福晋给主子请安来了。”

    “快请!”太福晋忙做直身子,转头骂敬顺,“滚到一边去。”

    雅尔江阿依旧是懒得敷衍的表情,书雪一眼瞄见敬顺顶着的□□脸,上前问安后方道:“这几天没出门也不知道额娘病了,实在是不孝。”

    太福晋笑了笑:“就是回春天着了风寒,你刚出月子,仔细过了病气。”

    娘儿俩闲话着家常就是没提敬顺兄弟爵位的事儿。

    坐了片刻,书雪从丫鬟手上拿过一个帖子递给太福晋:“穆尼的婚期定下了,这是正日子,您瞧瞧——”

    “你做事素来是周到的。”从名分上讲,太福晋是穆尼最名正言顺的长辈,从感情上讲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宗室大婚本有定制,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永谦和穆尼的排场都有些棘手,安总管拣着主子都在家的日子带着几分小心来请示,书雪就一句话:“我儿子娶媳妇,该怎么办你自己琢磨。“

    安总管相信:这个“儿子”一定不是指三阿哥。

    要命的是男主子越来越会复制女主子的话:“爷的儿子娶妻,还得我教着你怎么办么?”

    安总管无法,翻了雅尔江阿大婚的旧例,减两分预备穆尼的婚事,再减一分预备永谦的婚事,还把话垫在前头:“过于隆重了将来世子的大婚不好预备。”

    “就这么着吧!”书雪是上管国下掌家,改封流官的事还算顺利,整肃官场就难得多,军营空饷更是痼疾,自己的私库倒是日进斗金,户部钱粮依旧囤积缓慢,康熙并不同意“清田亩均赋税”的治本之术,书雪退而求其次,年后再上条陈三项:一、旗贵商贾多有私贩参茸鹿角行走关内者,请设厘金,山西境内矿场林立,请设矿税;二、番邦假进贡之名行商贸之实,请补流税;三、整顿盐务。

    勉强得到康熙批准的就只第一项,第二条有伤□□体面,第三条书雪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对康熙的态度完全不抱希望。

    快刀割肉更容易引起反弹,得亏圣君玄女站在一条线上,下面即使有意见也不会表现出来。

    家中两娶一嫁,穆尼的婚期在六月二十六,永谦是八月十八,细务不用多管该过问的一样不能少,五月底,扎萨克图汗部世子津布带着聘礼二进京,生恐煮熟的鸭子飞掉。

    书雪刚收到永保得了嫡长子的消息,不等高兴的就有人跑来抢闺女,当即暴走:“愿意的给我在京里等着,不愿意就先回旗地,王府六月里有婚事,七月是鬼节,八月底再说!”

    津布倒淡定的很:“出来时额吉有交代,迎着媳妇才准回去。”

    “乐意等就成!”书雪压压火气,“王府里空房子不少,先在这住下。”

    津布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书雪是半点儿不客气,永谦、穆尼是新郎官,永焕永叙小了点儿,有个年纪合适的女婿跑腿打杂何乐而不为。

    百密尚有一疏,何况书雪没长着三头六臂,婚期就在明日,忠保妻纳喇氏过来帮忙时悄悄问:”嫂子,听我们爷说十五弟还没通过人事,大婚时可别闹出笑话来。”

    书雪差点被嘴中的葡萄噎过去:坏了,她就没往这上头考虑过。

    按着太阳穴,书雪点点头:“你提的是,我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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