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妙容站起来答应了一声:“就来!”

    随即对谢绣姬道:“阿姊,那我去了,改日再来瞧你。”

    谢绣姬笑着挥一挥手:“去吧!”

    ——

    在廊下等了谢妙容出来,袁鑫就立即上前去说:“我在外面站着等你,脚都麻了,你还不出来,到底有多少话要跟三嫂说啊。”

    “行了,我这一回死里逃生,我阿姊见着我稀罕我,多说会儿话不行么?”

    “也是,听说你死里逃生的事情,我见着你都觉得太不容易了。那可恶的贼人,我恨不得也跟萧三郎一样,砍瓜切菜,把他们都给砍了!”

    “还砍瓜切菜呢,你看你的小胳膊小腿,能舞刀弄剑么?”

    “好啊,你看不起我,明儿个我就去找师傅习武去。”

    “算了,你们袁家可是儒学大家,族里禁止子弟学武的,学武掉价儿,你去学武,看你阿翁他们不骂死你。”

    袁鑫挠挠头,扁扁嘴,无话可说了。

    他只能转而说起其它:“走,十五妹,我带你去赏菊去,还有吃一吃我们府里用菊花做的饼和酒肴,保证你吃了下回还想吃。”

    提起吃的,谢妙容当然是感兴趣:“那快带我去吧!”

    袁鑫就喜滋滋地在前面带路,两个人七拐八拐地重新走入了袁府的后花园,后花园里,此时到处都有赏菊游玩的宾客。只不过分了东西两部分,西边是这一回来袁府赴宴的女客们赏玩秋景的地方,东边则是这回被那些女客带来的郎君们游玩之处。因为女客更多,所以西边划出来的面积更大,约莫占了整个袁府后花园的三分之二。

    那些被女客带来的郎君都是没有定亲的十来岁的男子,他们被长辈带来,也是有相亲的意思。毕竟像这样的宴会,会看到跟他们年纪相仿的别的一流士族之家的女郎们。若是有看上的,喜欢的,他们也就会去打听那女郎是谁,又是哪一家的,等回去后,就会去向其长辈说想要求娶某人了。

    同样,那些在室的女郎们也挺留意跟着那些女客们来赴宴的郎君,若是有瞧对眼的,一些心急的甚至会央求长辈促成亲事。

    所以,建康城名门大族的这种赏花宴,庆贺生辰,乔迁,生子,结婚等等的宴会,历来除了是各世家大族的妇人们替丈夫,替家族网络关系,进行政治布局的一种活动外,更是相亲的活动。只是这种相亲,是在轻松和惬意的社交氛围中进行的。

    袁鑫带着谢妙容到了他平时最喜欢的后花园的一个亭子里头,这个亭子地势最高,坐在亭子里能够观赏袁府后花园的全貌。他又叫婢女提着食盒上来,把袁府用菊花入食做的点心和茶等都摆到了一张食案上,请谢妙容品尝。

    谢妙容光顾着吃那些红红绿绿的糕点了。都没有发现她和袁鑫两个站在袁府最高的山顶上成了山下所有人一抬头就看见的一道风景。

    底下不少在花园里赏花遛弯儿的贵妇们一抬头看见他俩,就打听:“那山顶亭子里的两人是谁啊?看那个小女郎,长得真有福气,旁边那位小郎君斯斯文文的,两人站一起好配……”

    要是正在专心专意吃点心的谢妙容听到这个话,估计也是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不过,她这会儿听不到,也看不到,袁鑫在跟她介绍这些点心都加了什么样的菊花瓣,又是加了什么样的料做的,谢妙容一边听介绍,一边吃,吃得不亦乐乎。

    院子东边临水的一条长廊中,萧伦和萧弘两兄弟,以及卫家,陆家,谢家,庾家等这一次袁家请来的士族之家的小郎君们聚在一起,也在饮酒,钓鱼,下棋,赏花。

    萧弘正在跟他表弟谢庆下围棋,萧伦等人在一边围观。

    萧伦看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动走动,一站起来,就看到了不远处那袁府地势最高的亭子里的两个人,一个人穿着一套绯色的衣裙,梳了个可爱的百花髻,只见她坐在一个筌蹄上,面前摆放着一张食案,食案上似乎摆放了不少东西,而她正在极有兴头的品尝。旁边站着一位身穿白色锦袍的郎君,他正在笑眯眯地跟那穿绯色衣裙的小女郎说话。

    那个穿白色锦袍的郎君他并不认识,而那穿绯色衣裙的小女郎他却是认识的,不就是谢家十五娘么?

    自从那一日他和三弟一起将谢十五娘送回谢家后,一晃好多天都没有见到她了。萧伦对谢妙容的印象很好,当日谢妙容跳水逃生,面对那些贼人如此冷静大胆,萧伦觉得这样的女郎真是和他见到过的绝大对数世家女郎大不一样。而且救下谢妙容后,他还觉得谢妙容一诺千金,言而有信,并且说话风趣。这样的品性他同样认为很难得。

    总之,谢妙容让他一见就产生了亲近之心。就像现在,他看到了那在谢府小山上兴致勃勃吃东西的谢十五娘,就想跑过去看她到底在吃什么一样。

    心里一升起这个想法,立即他就蠢蠢欲动了。

    不过,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这样子冒失地跑过去,会不会让谢十五娘觉得他莽撞?

    一转念,他有了个点子,那就是拉上人跟他一起去,只要去的人多,他也就不会觉得尴尬了。

    回头,他看到了其弟萧弘,以及表弟谢庆,他想,干脆把他们两个拉去算了,只是,该用什么理由拉他们去呢?

    正在想招呢,后面走来一人拍了拍他肩膀,笑着问他:“萧家二郎,你在看什么呢?”

    萧伦回头一看,立即就朝那人胸口轻捶了一拳:“陆五郎,你今日也来了,适才没有看到你呢?”

    来人是吴郡陆氏的二房次子陆梧,年纪比萧伦小两岁,但两人幼时就认识,那时候陆梧的阿父也在徐州做官,跟萧伦的父亲萧咸是结拜兄弟,两家来往密切,故而陆梧跟萧家兄弟的关系不错。

    陆梧答:“我跟我阿母阿妹才来,她们去西边的院子了,我就逛到了这里,先就见到了你,所以过来了,对了,三郎呢?”

    萧伦指一指水边廊下,道:“他和我表弟谢家大郎在下棋呢。”

    陆梧便说:“走,我们一起去看他们弈棋。”

    萧伦:“我看累了,他们应该也要下完了,我想到处走一走。”

    陆梧也是个机灵的人,他早看到萧伦在往不远处的亭子里张望呢,他也跟着看过去,发现亭子里有两个人,一个人是穿红裙的小女郎,他不认识,而另一个十一二岁的郎君他却是认识,因为他兄长和此人的四哥是好友,他跟此人也打过几次交道,觉得袁鑫除了话多点儿,其它方面还是很好打交道的人。

    于是他就指一指那亭子里,问萧伦:“怎么?萧兄想过去认识那小女郎么?”

    萧伦被他这话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那小女郎我认识,乃是谢仆射之女,谢家十五娘,谢家跟我们萧家是姻亲。我只是有点儿想知道她此时在吃什么,看她似乎吃得很带劲儿的样子?”

    “哦,那个穿绯色衣裙的小女郎就是谢十五娘?”陆梧指着亭子里的谢妙容问。

    萧伦点头:“是啊。”

    “原来她就是那个机智地从贼人手里逃脱,被你们萧家兄弟所救,并且一诺千金,给了你们一千金谢礼的谢家女郎。”陆梧一边指着一边面现敬佩之色。

    只不过他说的那什么后面谢妙容给了萧家兄弟一千金的话,让萧伦听了不舒服,明明那一千金是他兄弟萧弘收的,而亲自去救下了谢十五娘的是他萧二郎,但他却是从始至终也没有答应要收谢妙容的一千金。那些钱都是他那个三弟收的,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可是为什么他们说起此事,就要把他一起捎带上呢。天地良心,他萧伦救人从来就没想过有报答。可是如今听他的好友陆梧说起,竟是把他也拉进了贪财之辈的行列,他当然不高兴了。

    他赶忙澄清:“陆五郎,我可告诉你,是我救了谢十五娘不假,可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要过她一文钱,那一千金是我三弟要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你三弟就这么缺钱,人家随便说一说就收下了?”陆梧不相信地问。

    “我三弟哪个人心思深,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到大,我经常都猜不着他想什么。还有,这一次谢十五娘非要给一千金给我三弟,推都推不掉……”

    “哪天我也碰到这种事情就好了,一千金啊,都得买上一百多顷地了。快告诉我,你三弟是不是用这钱去买地了?”

    “没有,他打算用这钱在建康城开个收售粮食的店铺,你知道,我们萧家一直以来都做的这个买卖,熟门熟路。”

    陆梧对于萧弘拿一千金来做粮食买卖丝毫不吃惊,就像是萧伦说的,萧家一直以来染指的买卖就是收售粮食。也难怪,萧家是靠带兵起家的武人之家,要养兵当然需要许多粮食。他们做粮食买卖最合适,不愁收了粮食没地方卖,光是朝廷每年发下来的军饷也够他们萧家赚得盆满钵满了。如今萧氏族人大部分迁到了建康,把粮食买卖做起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拍一拍萧伦的肩膀,他道:“你三弟的粮食店铺做起来,我就叫我家管事上你三弟的店铺去买粮食,到时候给我们算便宜点儿。”

    萧伦豪爽答应:“行。”

    两个人正在说话,萧弘和谢庆下完了棋,站起来,看到陆梧,便也走了过来跟他撘话。

    陆梧正说到,他想去瞧一瞧最近在建康城名声远播的谢妙容长什么样,让认识谢妙容的萧伦帮着引见下。萧伦一听,立即答应了,说:“那咱们这就过去……”

    萧弘和谢庆走来,问他们两人要去哪里?

    萧伦笑着拉住他:“走,你也去凑凑热闹。”

    萧弘不知道他哥拉他去哪里,问:“二兄,你跟陆兄去到底去哪儿啊?”

    萧伦故意卖关子:“去了就知道了。”

    “陆兄,我二兄要带我去哪里,你知道不?”

    没想到陆梧也给他来了一句:“去了就知道。”

    谢庆也是个好奇的,听到他们这样说,就也跟在后面屁颠屁颠地去了。

    他们一行人在萧伦的带领下,往谢妙容和袁鑫所在的那个亭子里去。在西边儿花丛里游玩的几个女郎,包括谢家的十三娘谢丽仪,十四娘谢柔华,卫家的八娘卫琴莲,袁家的两位在室的女郎,六娘袁文丹,七娘袁幼茹,以及新安长公主的幼女刘蝉儿,她们也瞧到了一身绯色衣裙的谢妙容在亭子里吃东西,旁边陪着一位斯文带笑的郎君。

    她们几个都比谢妙容的年纪要大些,见到谢妙容单独和一位郎君在袁家后花园地势最高的亭子里,看他们两人还聊得挺开心,不由得都往那方面想了。

    卫琴莲和刘蝉儿都没有见过袁鑫,所以看到他跟谢妙容单独在一起,就问旁边的人那位白色锦袍的郎君是谁。

    不等袁家的两位女郎回答,谢柔华就笑着说:“那是我家十五娘的闺中密友……”

    “闺中密友?”包括卫琴莲在内的众女郎听到这个话都齐齐吃了一惊,不太明白谢家十四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闺中密友,这个词,她们全部想当然地理解成一个女郎,对于郎君做女郎的闺中密友,太容易让人想歪了。

    谢柔华见到她们不解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家十五妹是这么对我们说的,当时我们也问她,从来只有女郎是女郎的闺中密友的,没有什么郎君是女郎的闺中密友。你们猜我十五妹怎么回答的?”

    “她怎么回答的?”众人好奇地问。

    谢柔华:“我家十五娘说,男闺蜜可遇而不可求的,袁八郎可是独一份儿。”

    “只是闺蜜么?”众人又往那亭子里望。

    刘蝉儿忽然噗一声笑出来,说:“你们谁有兴趣和我一起去看一看十五娘的男闺蜜?”

    卫琴莲头一个答应:“我要去!”

    这种凑热闹的事情,只要一人提议,随众的就很多。一众女郎们最后都跟着去了。有些人是想去看谢十五娘嘴巴里的那男闺蜜长什么样,有些人则是想去看一看谢十五娘在吃什么东西,还有人想探询下谢十五娘和袁八郎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们觉得,这个所谓的男闺蜜怕是跟谢妙容的关系不简单。

    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姜氏也由众媳妇和孙媳妇陪着逛园子,观赏袁家种植的菊花。一抬头,她也瞧见了袁府高处亭子里的一男一女两个人。对于那个女的,她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不是她最宠爱的小孙女儿谢妙容吗?今天谢妙容应景穿了一身平时她很少穿的绯色衣裙,很惹人注目,姜氏觉得小孙女这么穿很可爱,很精神,来的路上一直都夸谢妙容这么穿漂亮呢。

    看到小孙女儿,姜氏心里就一喜,可是她很快发现了在小孙女儿旁边站着的那斯文清秀的身穿白色锦袍的小郎君,立即就来了兴趣,指着远处亭子里的袁鑫问:“那位穿白色锦袍的小郎君是谁啊?”

    恰巧袁鑫的娘郗氏在跟前陪着刘氏说话呢,顺着姜氏的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一下子就见到了自家儿子正跟谢十五娘有说有笑的在袁府后花园地势最高的那亭子里呢。

    她立时高兴得不行,心里直夸自家的儿子真是聪明,知道在这种场合把谢十五娘带到那么高的地方去聊天。这不是让所有见到的人都会联想这两个人有什么关系么?

    别人都会去想了,那么谢家老祖宗姜氏,还有谢十五娘的刘氏难道不会去想么?

    这样的话,她只要顺水推舟,把自己的儿子推出来,姜氏和刘氏难道不往儿女亲家方面考虑一下?

    便见得郗氏的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回答姜氏道:“那是我家八郎,今年十一岁,元月晦日跟你家十五娘一起泛舟清溪认识的,两个人自打认识了,关系可好,您看看,他们两个人有说有笑,处得多好……”

    刘氏见了却心里咯噔一声,想自己家十五娘怎么不知道避嫌呢,这下可好,还没怎么的呢,这么多双眼睛看见,接下来不定会有推波助澜的人,让自己家的十五娘跟袁八郎定下个娃娃亲呢。

    ☆、第109章 10.9

    “要不要再来点儿我们府里用菊花酿的酒?”袁鑫看谢妙容已经吃了个半饱,就从一边的食盒里拎了一个青瓷酒壶出来问道。

    “酒啊……”谢妙容不是个好酒之人,但是这个时代还没有高度酒,菊花入酒,她也不介意尝一尝什么味儿。

    袁鑫见谢妙容有点儿心动,赶忙狗腿地给她斟了一杯。

    谢妙容先端起来放鼻子下闻了闻,果然一股淡淡的菊花味儿,看那酒液跟她穿来之前的啤酒差不多,就喝了一口,有黄酒的糯米味儿,也有菊花的清香味儿,并不辣喉,可惜差了点儿甜味儿,不然的话,她觉得自己应该能喝下不少。

    “好喝吗?”袁鑫在旁边提着酒壶问她。

    谢妙容咂咂嘴:“还不错。”

    “那再多喝点儿?”

    “算了,喝了这杯里的就行了。我怕一会儿喝醉了,这园子里人多,被别人看见笑话。”

    “也是,要是你喜欢的话,一会儿我给你备下几罐子,带回去喝。”

    “嗯,给我准备几罐子,过几日我去探望我长姐,给她带一罐子去品尝,剩下的我给我祖母一罐子,再给我阿父一罐子……”

    袁鑫在一边笑:“什么好东西,值得十五妹拿去送人。”

    “怎么了,不舍得啊?”

    “舍得,舍得,那你要多少,我一会儿让人去给你备下,你回去正好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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