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受伤, 这件事被申屠景诚压了下来,当晚没有任何风声传入宫中。
    幸而萧容身体健硕, 在子时的时候终于清醒了过来。
    “陛下!”
    “父皇!”
    两道声音传入耳中,萧容随即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扑到自己床榻边。每一个的脸上都挂着泪水,眼圈通红,眼睛里布满血丝。
    看到王灿荣和安哥儿这样,萧容有那么一瞬间的满足。民间所说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他有点好奇, 好奇自己失忆那段时间在压花村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那种日子应该很简单温暖吧?
    不像冰冷的皇宫之中,到处都是尔虞我诈阴谋算计。
    萧容艰难眨了眨眼睛, 看到王灿荣哭肿了的眼睛, 心突然猛地一疼,比此刻刀刃划伤自己后背还要疼。
    他抬起手腕,轻轻擦掉王灿荣眼角泪花。
    “别哭,我会保护好安哥儿,也会保护好你的, 相信我。”
    这是真心话, 这一刻他考虑的并不是什么皇位, 亦或是如何对付太后, 就是单纯的想保护好王灿荣和安哥儿。
    王灿荣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她觉得自己好没用, 还是个累赘, 若不是她一意孤行, 笑容也不会受伤。
    “陛下, 你惩罚我吧, 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
    萧容艰难扯出一抹笑来,安慰拍了拍王灿荣的肩膀。
    “现在不是说这些事儿的时候,我们要赶快回宫,不能让太后抓到把柄。”
    现在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或许太后那边已经知道他在定国公府受了伤,不知道还有什么后手等着她呢。
    王灿荣抹了一把眼泪,赶紧点头应是,站起身扶着萧容就往外走。
    小安哥儿哭成了个泪人儿,拉着王灿荣和萧容的衣摆不让走。
    “阿娘,父皇他受了伤,不能乱动的,不能乱动的。”
    小家伙儿这般想着自己,萧容心里有些感动,他伸手摸了摸小安哥儿的头,笑说:“乖,父皇没事。”
    萧容知道现在耽误不得,立刻带着王灿荣去了密道的位置,偷偷回了皇宫。
    ……
    萧容躺在床上,满头都是冷汗,王灿荣在旁边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她不敢喊人生怕消息传出去。若是外人知道皇帝遇刺,免不了会让朝中人心惶惶,那些心思不纯的人说不定会出手。
    就算是抗也要硬抗下去。
    可是,看这萧容痛苦的模样,王灿荣趴在床榻边,哭着求道:“陛下,您这是高热,耽搁下去会出事儿的,还是请太医过来。”
    “不行!”萧容紧紧攥住王灿荣的手,“不要去找太医,你陪着朕就好,陪着朕,抱抱我……”
    萧容脸色惨白,当他说抱抱我的时候,特别像一个小孩子,无助又可怜。
    王灿荣眼圈更红了,她咬着唇点点头,脱下外衫钻进被子里,紧紧抱住萧容。
    感受到王灿荣微凉的肌肤,萧容觉得非常舒服。他忍不住贴了上去,也紧紧抱住她。
    “婆娘……”
    听到这个称呼,王灿荣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看这怀中的人。适才喊她什么?婆娘?难道萧容想起在压花村的日子了么?
    她想要去问,发现萧容已经睡着,呼吸渐渐平稳,头上也不冒冷汗了。
    想问的话都被王灿荣吞回了肚子里,突然觉得想不想起来已经不重要了。虽然她一直都把萧容和申屠壮当成两个人看,也告诫自己不要爱上萧容。
    但她发现即便自己如何把萧容和申屠壮区分开,但总是会在现在萧容身上去找申屠壮的影子,还是会情不自禁的爱上他。
    是呀,她是爱申屠壮的,是爱萧容的。
    哪怕,萧容已经忘记了她们以前的所有美好。
    那些已经不重要了,现在萧容在她怀里就已经够了。
    好在这一夜萧容的高热并没有持续下去,他早上起来时已经好转,精神也恢复的不错。
    去上早朝前,颜笙特意又给萧容重新包扎了伤口,她担忧的望着他说道:“你身上有伤,快些回来。”
    看到王灿荣担心自己的眼神,萧容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一直以来空落落的心被填满。
    “好。”
    ……
    入夜,萧容脸色不好地回来,王灿荣担忧地上前去扶,扶着他坐到床榻之上,轻声询问道:“伤口疼不疼,今日早朝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
    萧容摇摇头,随即一把抱住王灿荣,把她揽进自己怀中坐在腿上。
    萧容没说话,王灿荣也不再去问。
    良久,萧容才重重叹了口气:“南洲旱灾已经持续半月,国师今日说他夜观天象说有不祥之灾降临,结果就接到边关告急北方蛮族进犯边境。”
    听萧容说完,王灿荣心里一个咯噔,心中隐隐升腾起了一个不好的想法。
    “这难道是太后做的局!国师有提出什么吗?”
    现如今的国师大人崔白,曾是太后引荐到先皇跟前,此人可以说是太后一手提拔的。
    先有南州旱灾,后有蛮族进犯。若说前者是天灾,那后者肯定就是人祸了,是有人故意为之,不然国师不会无缘无故扯什么不详之灾降临的说法。
    萧容凝视着王灿荣,如若换做以前他是不想和女人说太多正事,因为不想浪费口舌。
    可如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抱着王灿荣,想在她耳边碎碎念。即便她没办法出谋划策,解决不了问题,还是想说给她听。
    现在就想和她待在一块。
    “国师说必须朕御驾亲征方可化解此灾。”
    “这明显就是在对付你,现在你有伤在身,让你上战场,不是去送死的么!”
    想到这一点,王灿荣就感觉心惊肉跳。
    昨日回来的时候张素娘就已经不在了,想必是被太后偷偷藏了起来。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从张素娘这件事太后就开始算计她们。
    不,或许是更早,在旱灾开始之后,太后应该就开始谋划了这件事。只是她这个山野村妇突然出现,打乱了原本的计划,这才会动用张素娘这颗本该废了的棋子。
    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成了太后手中用来算计萧容的一颗棋子!
    她真的好恨,好恨自己。
    这次御驾亲征,萧容身上有伤,一路车马颠簸,就算是活着到了战场,太后也可派人刺杀。
    届时,皇帝死在了抵御蛮族的战场,这份弑君之罪推给蛮族,太后便可以推还是少年的齐王登基,最终达到她能够垂帘听政的野心。
    “可有其他办法?”王灿荣问出口自己都觉得不现实。
    现在太后步步紧逼,萧容为了服众也只能御驾亲征。
    萧容紧紧抱住王灿荣,活了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不舍得离开,突然觉得有点怕死了。
    “荣荣,等我回来,待我击败那些蛮族凯旋而归,我一定会给你一场盛大的登封典礼。”
    “我不在乎这些的,什么皇后什么大典,这些对我来首都不重要,我只想要你和安哥儿都平安无事。”
    第六十章 …
    如今局势刻不容缓, 出征之事敲定,萧容也开始忙碌起来, 申屠景诚这次也会跟随在萧容左右。
    萧容怕自己离开后太后会对王灿荣和安哥儿出手,于是打算秘密把他们母子两个送去安全的地方。
    这天晚上,萧容披着黑色斗篷秘密送王灿荣和安哥儿出城,随行的还有一队武功高强的暗卫,还有王长生。
    “我现在有点后悔了,后悔把你们带到京城来。就算一辈子不相认,我也想你们母子两个能安安稳稳生活在压花村。”
    王灿荣不想表现得太过悲伤, 会让萧容牵肠挂肚,她没好气地在他腰上拧了一下, 佯装生气道:“现在晚了!是你先招惹我的, 你要一辈子对我负责!”
    萧容哪里看不出王灿荣是在故意轻松气氛,他也不打破这份欢乐,笑着将她拥入怀中,说了一直藏在心里面的话。
    “其实就算我没有了那一年的记忆,但打从第一眼见到你时, 我就觉得熟悉。其实当初骗你来京城, 不单单是因为安哥儿, 也是因为我的私心。虽然我那时候自欺欺人, 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我是想把你留在身边。”
    这是萧容第一次对他敞开心扉, 也是第一次和她说心里话。王灿荣紧紧回抱住她, 笑道:“口是心非的家伙。”
    萧容也忍不住地笑:“是呀, 我就是口是心非。不过我现在敢承认了, 我心悦于你。你要老老实实等我回来, 不许朝三暮四, 勾引其他男人。”
    王灿荣没好气地又掐了他一把,嗔道:“你好歹是一国之帝,怎可说出那般话。”
    萧容现在哪里像个皇帝,就想是一个普通人家吃婆娘醋的醋缸郎君。
    “不管,就算我死了,你也要为我守寡,生是我的人,死也要做我的鬼。”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萧容我告诉你,你不许有事。”
    虽然她脸上故作轻松,但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疼。他不舍得萧容,更加担心他会死在战场上。
    “萧容,你要快些回来,我等你。”
    ……
    “阿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马车上,安哥儿趴在王灿荣的腿上,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王灿荣看。
    王灿荣微笑望着他,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安哥儿喜欢京城?”
    “也不是特别喜欢,但这里有父皇,有景诚爹爹。”
    “景诚爹爹?”王灿荣忍不住失笑,“你为何喊他爹爹?”
    小安哥儿嘻嘻地笑:“因为他是我干爹啊。”
    看到安哥儿甜甜的笑,王灿荣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她忍不住捏了捏安哥儿的小鼻子,问道:“你认申屠景诚做干爹,那你父皇知道么?”
    “嗯……景诚爹爹说不能告诉父皇,不然他会生气的。”
    王灿荣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王长生突然唰的一下睁开眼睛,朝着王灿荣和安哥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王长生话音刚落地,赶车的马车就突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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