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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蒸了白面馍馍,还煮了白米粥。刘翠花把舍不得吃的咸肉切了一大块,炒了萝卜和白菜。
    多长时间没见过荤腥了,肉的香味直钻鼻子,菜还没出锅,馋的两个孩子直咽口水。
    中午这顿饭几个人终于敢放开肚子吃了,大伯给拿来的这些粮,足够他们吃到年底。而且不封城,很快就有村上的人来镇上卖东西,估计有几个月,镇上就会慢慢缓过来。
    吃完饭刘翠花带着几个孩子去西屋睡午觉,老爷们坐在东屋炕上聊起这场疫病。
    刘树春对这个瘸腿的老秀才特别敬重,一是因为他救了自己弟弟一家,二来他们村上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一个秀才。
    “疫病怎么起来的?好好怎么会闹这个。”
    “这病还得从去年冬天那场大雪说起,咱们隔壁镇子糟了雪灾,死了不少人。开了春就有人去捡那死人的东西,谁成想三捡两捡把病沾了回来,就这么在城里传开了。”刘老汉搓着大哥带来的烟叶说。
    “难怪,村子里消息闭塞,那场大雪把山路封了也没人进城,等开春了我们才知道镇上不让进人,围了一圈的兵爷。”
    刘老汉叹了口气:“病死的还是少数,饿死的才是大头,这几个月我们提前存了粮尚且不够吃,那些没存粮的人家怎么熬下来的?”
    刘大福:“衙门不管吗?就把人堵在城里自生自灭?”
    张秀才:“管?怎么管,这几个镇才多少人?莫说是几个镇,就算泗水县又如何?听说一样被封了几个月,饿死的人一点不比咱们这少。”他们这群升斗小民不足以惊动朝廷,况且朝廷对疫病一向是谈之色变,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即便把他们全饿死在城中也不能放出来让瘟疫蔓延。
    “提起这个我想起前朝,武邑年间,陇西一代也发生了大规模的疫病,武皇帝直接命人关了城门,在城中放火,大火烧了七天七夜,足足三万人全部丧命在城中。我们能活下来,还算落个便宜。”张秀才捋着胡子自嘲的笑了笑。
    旁边几个人听得咋舌,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农家汉子,还从没听过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幸好盛帝仁慈……
    *
    西屋里,刘翠花搂着小丫睡着了,徐渊吃的有点积食睡不着。
    刘灵芝也一样,一个人吃了五个大馒头,吃饱又喝了一瓢凉水,馒头在肚子里泡开,撑的他直打嗝。
    徐渊摸着他涨起来的肚子忍不住笑:“哥,你吃的太多了。”
    “嗝…大郎…嗝…白面馒头真好吃。”
    “以后我让哥天天吃馒头。”
    刘灵芝捏了他小脸一下:“你…嗝…还挺厉害。”
    徐渊捂着脸:“三爷爷说我现在考个童生没问题了,如果发挥的好兴许能考个秀才呢。”
    “我们大郎这么厉害啊?”刘灵芝打趣道。
    徐渊有些不好意思:“也…也不一定,兴许考不好。”张秀才跟他说过考场上的事,有的人虽然平日水平一般,但到了考场上反而发挥的不错。还有一种人平时特别厉害,一到真章的时候就拉了胯了。
    张秀才没好意思说自己就是后面那种,不然凭他的才学考上举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城内解封,想来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参加一次试试水了。
    *
    时间飞逝,一转眼已是三年后。
    “奶,吃馍馍,吃馍馍。”三岁的刘小丫已经满地跑了,穿着一身杏色的小棉袄手里拿了两个油炸糕,捏的到处是油。
    “谁给你的啊?”刘翠花从衣襟里抽出手绢,帮孙女擦了擦手。
    “娘拿回来的。”
    “幺儿回来了?”刘翠花抱起孩子去了偏房,见刘灵芝正捧着一包油纸,坐在徐渊身边看他默写文章。
    刘翠花悄悄把门带上,不打扰大郎学习。
    屋内徐渊眉头轻皱,思索一会拿起毛笔,沾着清水开始在石板上默写。每个字写的都极为工整,仿佛拓印下来的一般,待一篇文章写完,张秀才捋着胡子看过后,石板上的水迹慢慢干涸。
    “不错,这篇比之前写的有进步,但还有一点需要注意,你对时事见地太过偏激,所谓过犹不及,若是遇上中庸的考官,恐怕不喜。”
    徐渊收起脸上的锋芒,点点头:“谢谢三爷爷指点,我知道了。”
    “写完了吧,快快赶紧吃,刚出锅的油炸糕,我揣在怀里带回来的,一会该凉了。”
    徐渊收起笔擦了擦手,笑着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粘粘的糯米粘的嘴都张不开了,里面包裹着甜滋滋的豆沙馅料,又香又甜。
    刘灵芝:“好吃吗?”
    徐渊点头:“嗯!真甜!三爷爷你也吃两个。”
    老爷子一呲牙:“我不吃,我这几颗牙别给我粘没了。”
    “三爷爷你歇着吧,我领大郎出去透透风。”刘灵芝牵着徐渊出了屋子。
    两人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
    徐渊吃着炸糕问:“怎么中午有空回来了?”
    “铺子里不忙,刚好看见有卖油炸糕的,买了几个捎回来。”刘灵芝也揪起一个扔进嘴里。
    自从去年冬天刘翠花扭了腰,刘灵芝就不让她去卖肉了,安心在家看着刘小丫,自己则和爹早起杀猪出摊。
    如今的刘灵芝身高超过八尺,肩宽腰细腿长,身材没了之前的壮硕感,但脱了衣服里面依旧都是肌肉。这几年人也成熟了许多,明白父母的苦衷,为了不引起麻烦,每次出摊都穿着裙装,头上系好围巾,遮住半张脸。平日里很少说话,几乎不会被人认出是男人。
    坐在旁边的徐渊虽然个头依旧不算高,但也长成了青松般的模样,疏眉秀目唇红齿白,颇有些俊俏小郎君的味道。
    “县试准备的怎么样了?”刘灵芝就着油纸擦了擦手问。
    “名额已经报上了,三爷爷给我写了保书,明日还需要去镇上的私塾里找另一个先生写保书,之后等衙门核实,年后就可以启程了。”
    第二十二章
    那场疫病足足让整个县城缓了三年才恢复到之前的模样,科举也耽误了三年。
    去年年末镇上传来消息,县试可以报名了!
    县试也称为童试,可以说是读书人的门槛,考验合格后方可参加府试和院试,若是全部通即为秀才,也称生员。
    县试一般为每年的十一月份开始报名,来年二月份开考,三年两场。
    徐渊听到消息后早早就报了名,如今初审已经通过。初审比较简单,主要是调查户籍,只要不是商户,奴籍,罪犯,捕快,身体患有残疾这些都可以参加科举,
    其次还需要两名以上的秀才写保文做保,一般需要花些银子。徐渊有张秀才帮忙写一封保文可以省下几两银子,剩下另一个封则要花钱请镇上的其他秀才帮忙写。
    如今镇上的秀才也不多了,徐渊找的这人跟张秀才还有点渊源,只收了他半数的银子就帮忙写了保文。
    待两封保文交上去后,没多久镇上就传来消息,徐渊的审核已经通过了,拿着户籍去县里就可以参加今年的科举考试了!
    考试地点在泗水县,出行的日子订在正月十六。
    原本刘灵芝想和徐渊两人去,刘翠花死活都不同意,在她心里这俩人还都是孩子,单独出远门怎么行,最后决定由刘老汉带着二人一同前去。
    刘老汉活这么大岁数也没出过远门,不过年纪大的人心细,事情考虑的周全一些,出门之前特地跟附近的商户打听了一下怎么去县城,到了县城在哪住店,哪的吃食比较便宜……
    打听来打听去被秦家娘子听见了,恰好她相公过几日要去县城买染料,索性过来问了一嘴:“刘大哥,你要去县城干啥呀?”
    刘老汉颇有些自豪的说:“嗐,我家小女婿,这不是要准备参加科举吗,家里没人去过县里,第一次去难免有点发怵。”
    “哎呦,这可是好事,不知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就得走了,听说县里房子不好找,怕去晚了没地方住。”
    “那正好,我家相公也是这几日去县城,你若不嫌弃,跟着我们家的车一同去吧,路上还有个照应。”
    反正去县城也是空车,多带几个人不碍事,说不定还能赚个人情。
    “那可太谢谢了,我正发愁该怎么去呢。”
    两人约好时间,明日卯时秦娘子的相公会赶车过来接他们一起走。
    回到家,刘老汉把秦娘子的话跟家里人一说,大伙都挺开心的,有个熟人照应总比眼前一抹黑强。
    晚上刘翠花打开箱笼,把这几年攒的银子拿出来清点,一共一百三十八两银子,除去三十两是当年儿子们的赔偿金,其余都是老两口这些年省吃俭用攒的。
    刘老汉吧嗒着烟袋:“拿十两银子吧,别去了不够用。”
    刘灵芝白了他一眼:“十两银子好干嘛的,万一有什么事你还能回来现拿钱啊?”
    刘老汉被她呛声也不还嘴,嘿嘿的笑了两声。
    “哝,这十八两银子我给你装进钱袋子里揣好了,裤子里我再给你缝二十两银子。”刘翠花拿出针线,把二十两碎银子包进一个小布口袋里,仔细的缝在刘老汉的棉裤腰里面。
    “用得着带这么多吗?”
    “穷家富路,总的提防着些,读书上的事我不懂,既然咱们选择让大郎去考科举,何不准备周全些?”
    “嗯。”刘老汉点点头,他老婆子别看是个女人,眼界比他宽阔多了,所以这些年都是刘翠花当家做主。
    准备好银子,又开始收拾衣服,他们要在县里待半个多月,至少要拿两身换洗的衣服。这几日天气寒冷,听说考试的地方不给生火,刘翠花怕大郎冻伤风,特地做了件厚棉袄。
    东西都收拾妥当,刘翠花叹了口气:“你说,我这心里怎么跳的厉害,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路上安不安全。”
    刘老汉嘬着烟袋:“跟着秦家的车怕什么?”
    “哎,也不知道大郎这次能不能考上,若是真考上了,咱们也跟着沾光了。”
    “三叔说只要大郎正常发挥问题不大,况且考不上也没事,听说春风楼招账房先生呢,不行就让大郎过去试试。”
    刘翠花:“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咱们大郎看着就是有本事的孩子,将来没准还能当大官呢!”
    “行,你说啥是啥,快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
    刘翠花给身边的小丫掖了掖被角,吹了油灯。
    *
    偏房里徐渊和刘灵芝还在听张秀才讲考试的事。
    “进了考场千万别紧张,我打听过了,今年县试的人比往年更少,听说还不足一百人,想来也没几个有真本事的,你只要正常发挥,拿个前几名不成问题!”
    徐渊点头。
    “笔墨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前几日叔领我新买的,昨天我在纸上写了文章还给您看过呢。”
    张秀才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
    当年张秀才可是拿过县试的案首,最后折在乡试上,如今轮到徐渊,老爷子比自己考试的时候还紧张。唠唠叨叨说到了戌时,见时候不早了催促两人赶紧回去睡觉。
    躺在炕上,刘灵芝握着徐渊的手问:“你紧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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