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半直起身子,漫不经心的道:“本宫叫你来是想提醒你,虽说本宫也等着抱孙子,不过这子嗣宁愿看缘分,那些个用药的,即便是怀上了,也未必保得住,生下来也未必能养大,毕竟是药三分毒,谁知道会不会在娘胎里吃坏东西。把身子调养好了,比什么都强。”

    简珞瑶微微愣住,万没想到淑妃喊自己来是说这个。这番话看似是敲打,实则却是安抚,至少她听了淑妃的话,心里头隐隐的那点焦躁,也稍稍退下去了。

    婆婆都能心态这么好,她还急什么?

    简珞瑶面上露了丝笑意,真诚的道:“媳妇知道了,谢母妃提点。”

    淑妃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道:“瑱儿走前一再托本宫看顾你,本宫在宫里也管不了那么多,你自个儿看着办。”

    “媳妇儿知道,请母妃安心。”

    淑妃点了点头,似忽然想起般的,问:“方才万岁爷是去慈宁宫了?”

    “是的,父皇去看皇祖母的时候,儿媳正在旁边。”

    “万岁爷说了什么?”

    “父皇只是问了皇祖母的身子,倒是皇祖母,将儿媳逗她的话,一股脑儿说给父皇听了,也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多想。”

    “你给太后说什么了?”

    “就前儿王爷出发,许是因为头一回,没有经验,又想叫父皇瞧见他的努力,王爷非要儿媳给他的行李一减再减,减到最后只剩两个包裹轻装上阵,连另外两位大人的行李都比王爷多些,儿媳委实担心王爷在路上东西不够用,跟皇祖母说时便提了一句,皇祖母倒将笑话说给父皇听了。”

    简珞瑶说着,一脸无奈的表情:“也不知王爷回来后,会不会怪儿媳又毁了他在父皇心中的形象。”

    淑妃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意味深长的道:“瑱儿还不至于如此小气,你自来是什么性子,他能不清楚?”

    简珞瑶察觉到淑妃态度软和了,便笑道:“那王爷真要怪罪起来,儿媳可就拿母妃的话去堵王爷的嘴了。”

    正说着,不知何时出去了一趟的王姑姑满面笑容的近来,道:“见过主子,王妃,方才万岁爷跟前的李公公来了一趟,赏了不少东西下来,有给主子的,还有给王妃的,可要呈进来瞧一瞧?”

    淑妃精致的柳眉微微挑起:“赏的什么?”

    “就一些料子和珠宝,花样不算太多,却是前儿各方进贡的,尤为难得。”

    “李公公可说了什么?”

    “并未留话。”王姑姑也有些疑惑,仔细回想了下,不是很确定的道,“奴婢与李公公寒暄时,听到李公公提了一句,说殿下不在京里之类的。”

    淑妃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瞥了简珞瑶一眼,“若没什么事,便先回去罢。”

    王姑姑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先出去时,主子和睿王妃还因着雪儿的话题,相谈甚欢着,她这近来开口前,也没瞧见主子或王妃脸上有何不悦,为何她报了万岁爷赏赐的好消息,主子反倒打发王妃走了?

    难道主子不高兴万岁爷连睿王妃一道赏了?

    王姑姑百思不得其解,简珞瑶却心知肚明,今儿目光都集中在怀孕的诚王妃身上,没人注意到她又在慈宁宫跟圣人打了个照面,可圣人这东西赏下来,众人便知道她又在圣人跟前讨巧了,还留在宫里不出去,保不齐就被人围住脱不了身。

    因而听到淑妃的话,简珞瑶便立即起身福身道:“儿媳就先告辞了,过几日再来看母妃。”

    淑妃却懒怠的摆摆手:“随你入不入宫。”

    这轻慢的态度,更让王姑姑担心了。简珞瑶还没说话,王姑姑看了淑妃一眼,又看向简珞瑶,忙道:“奴婢送送睿王妃。”

    简珞瑶便笑道:“有劳姑姑了。”

    王姑姑这才稍稍安心,自家主子态度大变,好在王妃并未放在心上。也说不得是她离开这会发生了什么。

    领着几箱子赏赐,简珞瑶出了昭阳宫,往宫门的方向走着,郑嬷嬷在旁边低声道:“今儿瞧着淑妃娘娘的样子,姑娘先前推了那些请帖,倒真真是入了淑妃娘娘的眼呢。”

    简珞瑶轻笑道:“长袖善舞固然好,可母妃出身世家,自来看重的是品性,非端庄大气不能入眼,真要落了个不安分的印象,那才是得不偿失。”

    郑嬷嬷点头:“还是姑娘想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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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长风不在的日子,一开始有些难熬,不过日子一长便也习惯了。

    简珞瑶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嫁人后的日子都能过得跟在娘家时一般悠闲,其中固然有萧长风的纵容在内,却也是本性使然。

    萧长风不在家,简珞瑶平日里吃喝拉撒之余,便多了一项事做,期待萧长风的书信,或者是回信。

    虽说这时代通信不方便,那也是对旁人而言,这年头不一定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有身份地位,还真没什么事办不成的。

    驿站每日都有折子往京城递,快马加鞭,三五日便到一次,稍微有些门路的人,都能叫驿差带信,更别提萧长风身为王爷了。

    这一日,长顺又领着萧长风的信回来,郑嬷嬷从屋外捎了进门,简珞瑶见状立即从榻上起来,一旁的白露忍不住笑道:“姑娘平日里恨不得十二个时辰歪在榻上,只有见了王爷的书信,才会如此积极,奴婢瞧着,往常王爷回府,姑娘都没如此热烈的迎接过呢。”

    “你不懂,常言道距离既是美,王爷近来不在身旁,才能叫人更加惦记。”简珞瑶笑着,已经从郑嬷嬷手中接过了信,摊开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简珞瑶面上便露了笑意,白露好奇的问:“姑娘,王爷写了什么?”

    “上回信里提醒王爷去寻些药材,皇祖母风湿痛,王爷派人去打听,已经有眉目了,想必过几日便能送过来。”

    郑嬷嬷闻言便道:“确实得赶早,再过些时日天气好转了,说不得这药材就不灵了。”

    简珞瑶笑而不语,手指轻轻抚着信纸,略显粗粝的质感,在摩擦下发出些轻微的声音。

    其实她笑的并不是萧长风回信得内容,而是开头的名称。

    “爱妻”——万万没想到,萧长风肉麻起来也挺厉害的。

    不知道他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不得不说,简珞瑶虽然带了一丝调侃的心情,心底的甜蜜却是骗不了人的,她这般想着,旋即又拿了信,仔细研究着开头那两个字。

    简珞瑶这举动,看在众丫鬟眼里变成了爱不释手。

    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挤眉弄眼。

    郑嬷嬷瞧在眼里,却没有出声训斥她们了。这丫鬟们近来性子活泼许多,有了先前在简家的样子,纵然有王爷不在,她们心底放松了许多的缘故,却也是因着她和姑娘的有意纵容。

    王爷刚南下的那几日,姑娘总是提不起劲来,做什么都惫懒,屋子里的丫鬟们也因此缩手缩脚。如今倒是会在姑娘跟前凑趣几句,有她们的调节,倒也缓解了姑娘因王爷不在府的落寞。

    郑嬷嬷不想打断自家姑娘说笑的好兴致,便只当没瞧见,目光瞥到简珞瑶身上,却笑着开口道:“王爷要是知道姑娘拿了他的信就舍不得放下,只怕也愿意再多写些东西。”

    简珞瑶却道:“再多写就没东西可说了。”

    “也是。”郑嬷嬷深以为然,温声道,“这两三日一封信的,本就频繁,王爷办差之余还要抽空写书信,已是为难。”

    郑嬷嬷这是委婉的提醒自家姑娘,王爷毕竟是出去办差的,却日日往王府寄信,被旁人知道了,还不知在圣人跟前怎么编排王爷不用心办公。

    “便是再忙,花个一刻钟半刻钟写信的功夫,也还是有的。”

    简珞瑶可不相信男人所谓的忙,没时间。他若爱你,自然会抽空关心你逗你开心,真要连这几分钟的时间都抽不出来,那就是没兴趣应付你了。

    好不容易萧长风有这个觉悟,她想的是怎么把他这一时兴起变成习惯,以后不管去哪里都要像这回一样事事报备。

    哪还会故作大方的叫他别写信?

    “话虽如此,不过王爷到底是去办差的,次次叫驿差送信来王府,就怕被人说是因公徇私。”

    “旁的人都送信,怎么王爷就不能送信?”简珞瑶轻笑,“王爷可是父皇的儿子,身份尊贵,怎么享用这点特权就要被人说三道四了?”

    郑嬷嬷想了想,不由点头:“姑娘说得是,奴婢过于小心了。”

    简珞瑶心说郑嬷嬷不是过于小心,而是有这个时代的通病,把女人的地位放得太低——或许说郑嬷嬷的思想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女人在如何出身富贵,再如何贤良淑德,再如何倍受宠爱,在男人跟前也是不平等的,女人只能算是男人的附庸,所以她理直气壮的接受萧长风抽空两三日写一封信回来,在郑嬷嬷看来便有些诚惶诚恐,生怕萧长风哪日一个不耐烦,反倒怪她一点都不贤惠不体贴。

    简珞瑶很能理解郑嬷嬷的担心,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或者说要求,过于天真了,可至少她还是很有希望的,为什么不尝试就放弃呢?

    不过郑嬷嬷担心归担心,她提醒过后,自家姑娘还是坚持要做的事,郑嬷嬷每次都依言照办。

    简珞瑶照例回了信,郑嬷嬷拿去给长顺:“驿差明儿一早又出发,叫他带上这封信。”

    屋子里,白露探头看了看外边的天色,道:“姑娘,今儿没下雨呢,也没刮大风,您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简珞瑶刚搁了笔,也觉得这会儿再回榻上歪着没什么意思,听得白露的话,便点了点头:“行,你陪我去走走罢。”

    今儿白露和秋霜当值,两个丫鬟便陪了简珞瑶出去,另有两个刚提为二等的小丫鬟跟在后边,替简珞瑶抱披风的抱披风,抱伞的抱伞。

    在湖心亭绕了一圈,简珞瑶瞧着天色又有些阴下来了,无奈道:“估摸着又要下雨了。”

    秋霜抬头瞧了眼慢慢聚集的乌云,问道:“那姑娘可要往回走?”

    简珞瑶点头:“回去罢。”

    白露从身后小丫鬟手里接过了披风,一面道:“起风了,姑娘披上披风可好?”

    简珞瑶“嗯”了一声,白露已经麻利的抖开披风,披到她肩上。

    一行人打道回府,仍是慢慢的散步,天变得快,却迟迟没下雨,进院子的时候,简珞瑶也没淋到一滴雨。

    倒是院子里有些不太平。

    简珞瑶刚踏进院子,瞧见绿绮匆匆从小厨房出来,手里端了什么。

    “姑娘。”绿绮也瞧见简珞瑶,忙停了脚步,朝简珞瑶福身。

    “你脸色匆匆,这是要去哪儿?”

    “回姑娘,红云方才在屋子里晕了,奴婢去厨房给她要了些热汤送过去。”

    “红云晕倒了?怎么回事,可叫了大夫?”

    “郑嬷嬷已经派人去叫大夫了,现在还不知红云什么情况,不过奴婢瞧着应该没有大事,红云晕完没多久便醒了,也没说哪儿不舒服。”

    简珞瑶却担心绿绮是在安慰自己,便道:“若无大碍,怎么说也不会无故晕倒,我与你一道去瞧瞧罢。”

    绿绮便笑道:“红云要是知道姑娘这么担心她,还指不定多高兴呢。”

    简珞瑶便瞥了她一眼,也笑了:“我对你们的关心,都是一样的。”

    说罢,已经来到了红云的屋子。

    简珞瑶这个王妃做得威风,是王府名副其实的当家主母,后院几乎是她的一言堂。

    王府人丁少,后院除了简珞瑶,就没有别的女主人,偌大的后院,空出了许多屋子,简珞瑶院里的屋子也还没塞满人,她便做主,叫郑嬷嬷和四个贴身丫鬟,搬到了两旁的耳房住,一人一间屋子,待遇好得几乎令人侧目。

    是以,红云在自己的屋子里住得舒服,她丈夫跟着萧长风南下办差后,她忙完了也不回新房去,照例在耳房里歇下。

    简珞瑶进了屋,瞧见郑嬷嬷也在,正坐在红云床边跟她说些什么。

    听见动静,郑嬷嬷和红云一起回头,郑嬷嬷忙起身行礼,又道:“姑娘怎么来这儿了?”

    红云也挣扎着要起来,被简珞瑶按住了,“你身子不舒服,好生躺着罢。”

    “奴婢这屋子脏乱,姑娘身份尊贵……”

    不等红云说完,简珞瑶已经摆了摆手,回顾一周,笑道:“你这屋子干净整洁,又布置了你自个儿做的小玩意儿,我瞧着倒有趣,怎么就脏乱了。”

    红云垂了头,低声道:“毕竟是下人的屋子,唯恐堕了姑娘的身份。”

    “我就不爱听你们说这些。”简珞瑶不在意的摇头,问道,“你身子如何了?怎么就忽然晕倒?”

    郑嬷嬷一抿唇,眼底露了一丝笑意,含蓄道:“姑娘先别担心,奴婢想着或许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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