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大厅中,十多位天火会成员握紧了枪,对着前方的楼梯口,只要有人出现,他们的火力便会轰击其上,即便是一只苍蝇,也不可能从这里安然出来。
    他们原本紧张冷酷而的绷紧的身体忽地浑然一颤,因为楼上传来了极为剧烈的玻璃破碎声,碎裂的声音似乎又是通过大厦外面传来。这样令人有些错乱的声音,让他们不禁错愕。来不及思索是不是津神作战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身后大厦外面,又传出一道颇为清晰的坠物碰撞声,将他们本就绷紧的心弦拉到极致。
    他们豁然转头。
    夜色之中,空中一道残影从楼中撞破玻璃飞出,寒续大雕一样从天而降,轰地砸在了大厦外面的一辆黑色汽车的车顶上,这碰撞之声,便是他落在车顶的声音。沉沉之力让车顶往深陷,车底之上的一蓬灰尘呼地同气浪扩散,同时随他落下的从二楼碎下的玻璃碎渣水银一样在地面铺洒开来。
    如此震撼的画面,仿佛定格在了场间。
    寒续面不改色,半蹲在车顶,如冲天而降的天神,玻璃在地上弹跳的同时,缓缓起身,转头望向大厦内的十多位天火会成员。口罩底下的面色,似乎也在夜色之中变得越发深沉。
    落在一众天火会成员眼中,似暗夜中的魔狼。
    “打!”白眉执事率先回过神,眉毛惊鸟似的飞起,攘臂一声怒喝。
    “打什么打?!”就在他声音刚刚落下,一道声音忽然从后背传来,同时响起来的,还有震碎心肺的来复枪砰砰砰的枪声!
    一个胖子背着一个大汉,从后面的楼梯走了出来,同时,手中枪枪口焰火喷动。
    焰火之中迅捷地黑色线条喷射,轰击在了人身上,血肉炸散!
    眨眼就是数条人命!
    “散!散!散!”突生的情况让白眉执事心头大震,狰狞着脸急忙大喝,所有天火会成员连忙朝四周迅捷闪退!
    不过这位白眉执事的声音才刚刚落下,寒续身形便从车顶弹出,变成了一条黑线,越过台阶和破碎的玻璃门,撞入了大厅之中,朝他的后背迅疾而来。
    脚步声快到像是密集的雨点,轻盈之中又杀意凛然!
    由远及近似乎只是瞬息。
    前有枪火,后有危机!白眉心头顿沉,此时此刻,他已然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他来不及回头,才刚刚抬起枪,来人的手便直接扣住他的下巴。
    “嘘——”寒续靠在他的耳边。
    紧接着,没有给他体会死亡缓缓降临的时间,咔——直接把他的头拧断!
    他是初等武者,然而在这样的情形下,依旧如同一个普通人。
    “执事!”成员们面色骇变,闪躲的同时对寒续开火,火光在四面八方闪动。
    白眉执事无力地倒在寒续怀里,寒续接过他的枪,以他的肉身作为盾牌,身子迅速地移动闪躲,没能躲开的一些子弹便打在了这人肉盾牌上面,殷红的血从他的身躯上绽放,而寒续手中的枪支则同王眸眸一起,对着其余狼藉逃窜,同时对他们试图射击的天火会成员将一位位血洗!
    “突突突——”
    极短的时间里,大片成员倒下!子弹打在金属壁上弹出璀璨的烟火,电线炸裂电光闪射,场间变成了血腥而灿烂的屠宰场。
    “嘭——”
    王眸眸射出了最后一枪,蜷缩到了柜台旁的一楼最后一位天火会成员惨叫之后变成了死尸,飞扑在地。
    所有惨叫声彻底融入了地面的血泊之中。
    本就满是尸体的一楼大厅里,火药的味道再度弥散,枪火攻击的位置处激射的火星消沉下去,但是似乎还在眼睛里留下了余光,以至于视野中一片仿佛都有星火充斥。
    王眸眸身上酸涩无比,站到了寒续的身边,驮着背,以枪为拐杖拄着,上气不接下气,好像随时都要有可能窒息而死。
    “没事吧?”寒续将他背上的大汉极为贴心地背到自己背上,两人立即马不停蹄地往外面跑去。
    后面还有天火会的人,而且还有津天这样对他们来说完全无法撼动的存在,寒续没有把握再接津天任何一招,必须立即离开此地。
    “还行,就这货太重了!”王眸眸如释重负,揉着肩膀说道。
    “好了,现在,结束了。”寒续安慰,声音里面,也有他深深的疲惫。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二人一起奔跑的时候,王眸眸注意到他的脚步更是有些不对,略有些虚浮,动作也有点僵硬,似乎有极大的痛楚在他体内作祟。
    其口罩里的殷红色,这才在他锋锐目光的凝视之中清晰。
    “你,受伤了?”王眸眸一惊。
    寒续没有回话。
    他们刚刚走出大厅,津天从楼上冲下,身形由虚而实,出现在楼底的大厅,而寒续他们三人已经迈入了一辆汽车之中。
    津天的双眼还感到一些不适,脚步微浮,然而在看到这一幕的刹那,所有的不适就像是受惊扰的蚊虫一哄而散,一股怒气伴随着体内的元气从体表绷出,在他身周形成数股白气。
    “混蛋!站住!”
    他大步朝门外冲去,脚下血肉如沙石飞走,然而汽车已经发动,他闪电般掠到门口的时候,只能看到坐在副驾驶上的寒续那隐藏在口罩下的脸,一点点消失在他的视野,最后乘着汽车远离。
    津天蛮横地冲上了一辆车,车门几乎都要被他拉坏,然而他试图发车追捕的时候才发现,汽车不单单没有钥匙,而内里的线路也被完全破坏,根本没有接好的可能。
    他没有浪费时间,立即换到了另外一张车上,而这一张车的情况一模一样。
    一辆,下一辆……停在大厦外的汽车,无论是不是他们天火会驾驶而来,无一例外,全部遭到了同样的破坏,根本无法驾驶!
    “咚咚咚——”
    他坐到了其中一辆之中,暴怒地数拳轰在方向盘上,脆弱的方向盘被他直接锤断裂。
    “混蛋!可恶!”
    他一拳拳,在车里不断爆发,铁拳让这金属汽车在他的拳下近乎彻底报废。
    “啊——”
    津天仰头怒吼,一拳将车顶轰穿。
    坐在车里,望着后视镜中那昏暗之中没有半点开动迹象的汽车,王眸眸得意的笑了笑,道:“当我们是吃素的?小爷这么久没有出现,你以为我在打酱油?!”
    ……
    津天睚眦欲裂,怒火让他的上身一边赤红,如同大厦里的鲜血全部倾倒在了他的体表。
    破坏劫钞,杀堂主,现在又再将他的计划破坏,灭世主对天火会所做的一切,又全都是落在了他津天的肩膀上。
    对方实力并不如他,而他偏偏两次三番无可奈何,任由他们离去。前几次只是晚了些到场,这一次,却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正是如此,怒火才越发的无法忍耐,在心里完全爆发。
    他体内黑色毒素,因为他血脉扩张的缘故在他体表加速流淌,黑与红混合。那些怨毒的黑色,再顺着他喷薄的鲜血沁入更内里的血肉里。
    “灭世主……灭世主……”狰狞目光望着这片暗沉的商业区,他的拳头握得死死的,宛如将眼前的一切都握成一片废墟。
    寒续他们彻底消失在了街道,埋入了商业区另外的区域之中,驶向他所不能掌握的区域。
    所有的怒火在这一刻找不到了寄托,紧接着,便是失败之后的颓然。津天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月光从车顶的窟窿中打进车内,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神色,衰弱得如同一位老人。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而后停在车旁,不等他抬头,车门打开,一位身材与穿着惹火的女子,不吭不响地坐入了车中。
    蝴神身上的那同狐狸精一样妖媚的香气,让这间原本只有闷热与血腥回旋的车内陡然弥散出妖糜之味。
    她身上依旧是穿着短皮甲与短皮裤,露出大片的雪白与火辣,披散在后的头发以及头上那万年不变的蓝色蝴蝶结,魔鬼的神采与面庞,让她成为一个任何男性都无法抗拒的尤物。
    津天颓然下去的身躯,宛如捕猎的猎豹,霎时由静而动,粗指一把抓住她的下巴,丝毫不知怜香惜玉把她的脸扭到自己面前。
    蝴神的脸在他刚劲的手指下略微变形,格外楚楚可怜,不过其双眸之中,却没有半点女孩子面对危险时那惹人心疼的涟漪荡漾。
    “你既然在,为什么不出手?!”津天怒吼,他随时可以拧断她的头。
    蝴神微微一笑,娇声道:“我刚赶过来,若是在,为什么会不拿下他?我对他,可是念念不忘好久了。”
    津天那半月般锋锐的双眸好似要将身前人彻底焚烧,他的手掌微微颤抖,暴怒在心中肆虐,良久之后,似乎明白自己对她发火完全没有意义,才缓缓收回。
    “你的想法被他算计到了。”蝴蝶抿嘴,转回头望着街道,而后说道,“张流以为自己很懂你,但是却低估了你,灭世主和张流的不同在于,他完全没有低估你,所以最后失败的是你。这样的人,可真是有趣。”
    津天眯着眼,身躯如同塑像一样坚硬,望着前方的夜色以及一辆辆停泊的汽车,没有回话。
    “教主,会杀了我。”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冷声说道。
    蝴蝶侧头看了他一眼。
    “教主给了我几次机会,然而我一砸再砸。”津天面无表情,而内里,却是同此时的时辰一样深沉,“偷鸡不成蚀把米,今夜,我又牺牲了一位堂主……初等品阶的灭世主,又让我元气大伤。事情越来越糟,教主,不可能原谅我。”
    蝴蝶摇摇头,指尖在露出半条沟壑的胸.脯前缓缓滑动着,缓声道:“暂时不会,教主现在要用人,你死了,没人能接替你的位置,况且五位神将里,你津天可是武道最为强悍的存在,教主若真舍得,运钞车一案文宠死的那一天,想必你也活不下来了。”
    津天他深深吸了口气,道:“是教主下令杀的人。”
    蝴神回忆起运钞车一夜那爆炸的烟火,眼神有些迷离,像是痴迷在了那美景之中,缓声道:“教主宁可他死都不宁可他落在联邦手里,教主才是最冷血的人,也是最能审时度势的人,所以他更会留着你,至少,暂时留着你。”
    津天陷入了混乱的深思之中,没有说话。
    蝴蝶望着他肌肤下的黑色毒素,也没有说话。
    旁边的大厦像是废墟,这条大道像是一去无归的断桥。
    “你出现在这里,究竟是因为什么?”
    津天转头望着蝴蝶,眼神与本就硬直的眼角一样似钢铁一样锋利无情,忽然问道,“不要说什么交情,你我之间都是冷血之人,不可能有交情一说,有这等心思也进不了天火会,而前些日子苟且事,也只是欲.望的发泄,谁都知道你嗜色的蝴蝶不可能动感情。”
    蝴蝶吃吃地笑了起来,手指捻着自己胸前的长发,脑中完全没有去回忆前些日子与身旁人的云雨之乐,而是一些对别样人物的别样期待,粉色不禁舔舐起了娇艳的红唇,道:“当然是来帮你,之前既然你都同意让我插手了,那我自然要帮忙才对,不然灭世主到手了,你又如何帮我争取到与他的鱼.水之欢呢?”
    津天眯眼望着她,她这番话语里,似乎宣告着别样机会的存在。
    “人家可不想看到你死,你死了,人家嘴边觊觎已久的肉就这么飞了,整个地陵行省可就一个灭世主,人家怎么舍得不染指?你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只要能够抓到灭世主,一切都可以烟消云散。他们既然这么懂得我们,那我们就只需要按他们懂的来。”
    津天眉头一挑,额头似乎连着裸露的头皮一起褶皱起来,道:“你有计划?”
    “计划自然可以有,不过我蝴蝶哪里是精于算计的人?人家向来可是只精于美色呢……要抓住灭世主,需要萧风他们的帮助,五位神将,多多少少都需要出那么一点力气,灭世主现在表现出的能耐,已经足够我们慎重了。”
    “可是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个,联邦警方施加给我们的压力我们如何应对?今夜我折损了这么多人在这里,算不上赚,何况万白逃了,仅仅只是悬尸的威胁都没法解决,完全不可能压住教主的火。”
    蝴蝶再次吃吃地笑。
    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将一头绿色与粉色交汇的头发简单地捋了捋,做着一切的时候她就像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女子,也会做普通女子该做的事,然而任何知道蝴神名号的人都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什么普通的女子。
    捋顺头发之后,她摇下车窗,将白皙的手伸出车窗,缓缓从外面抓进来一个她进来时便丢在门口,只有五六岁的男孩。
    像在拎什么平常的水果。
    “你……”
    孩子昏睡,呼吸尚存,那三分像万白的脸庞,随着呼吸散发出孩童熟睡的纯真与安详。
    蝴蝶微笑,把这男孩抱在怀里,像在抱自己的孩子,温柔道:“他们把灭世主杀我们堂主的事情,拿来当做羞辱我们的手段,逼我们出手的手段,张流既然要跟我们彻底开战,那我们也没必要手下留情。花摩不自量力,他们要担杀我们堂主之名,那我们就抓了他万白的孩子,看看,谁威胁谁。
    如果只是今夜这场奇袭不够,只是他孩子的命威胁不够,那么两者加起来,总是要足够些。”
    蝴蝶微笑。
    津天愣了愣,望着这张的确有三分像万白的稚嫩的脸,那足够令孩童哭泣的微笑,也在缓缓脸上铺开。
    以万白的性命做威胁,与用万白独生子的性命做威胁,并没有太多的区别,在威胁程度上,甚至后者要更为冷血。
    津天目光渐渐涣散,又凝聚,像在看什么别样精致的风景。
    他的手缓缓捂在了这孩子的脸上。
    蝴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我的堂主已经死了,他的孩子,也没必要活着。”
    “他们要是继续悬尸,将我们堂主以羞辱手段公之在世,让我天火会难堪,那我们就以更无情的手段公之这男童的尸体。哪里,用得着以他生死来相逼?”
    津天额头青筋跳动,手猛地用力!
    蝴蝶眉头一跳,即便是她,心底也一阵泛冷汗。
    暴怒的津天,果真可怕,无情……
    紧接着,孩童的尸体如同垃圾一样被他直接丢出车外,津天的手,将蝴蝶野蛮地一把摁入怀中。
    蝴蝶道:“你……”
    “我中毒了,我知道你修的蝴蝶妖魅功除了能帮你满足色.欲,还可以反补给我解毒。”津天望着她藏在皮甲下引人遐想的.沟.壑,“你不也是这样想的?”
    “讨厌。”
    蝴蝶软绵绵地趴在了他宽阔的怀里,脸上浮现了少女般的羞红。
    鱼水扑腾的声音,很快便在今夜这乱葬岗一般的大厦外,娇.啼.嘤.嘤。
    恐惧与颓然之余,人性最深处的欲望,唯一能消遣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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