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开芍两指一屈,用力弹在他的眉心:“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小年纪不学好,小心你爹娘揍你。”
    隐巳闷哼一声,捂着额头两眼泪汪汪,情绪低落道:“我母后在我出生时便殁了,我父皇也快不行了。”
    梅开芍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兴起无意挑起他人的伤疤,她别开目光,轻声道:“抱歉。”
    隐巳垂首不语。
    梅开芍看了他一会儿,道:“总之,今天谢谢你的仗义相助,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难处,可以来找我。梅开芍,我的名字。”
    隐巳仍旧不语,似乎沉浸在某些悲伤的回忆中,双肩无力的耷拉着。
    “我走了,你多保重。”梅开芍捏了捏手中的荷包,轻轻放在他的脚边,飞身离开。
    她无声无息地离开这么久,逍遥枫他们一定心急了。
    果然,梅开芍一回到客栈,一团白影立即飞入怀中,供着脑袋蹭着她的衣角。
    “开芍,你去哪儿了?让我们一通好找。”逍遥枫迎了上来,担忧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梅开芍,见她衣衫有些脏乱,又道:“可是遇上麻烦了?”
    “的确是遇上了一些麻烦,不过都解决了。”梅开芍抱着灵猫踏进客房,环视一圈,没有看到影圣和云稚的身影,疑惑道:“影圣呢?”
    “在隔壁房间照看妖鹿,据说妖鹿的伤情恶化了。”逍遥枫的话音未落,客房已然没了梅开芍的身影。
    梅开芍来到影圣的客房前,耐着最后的性子敲了敲门。候了半晌,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她心下一急,直接推门而入,正好迎面撞上从内间走出来的影圣。
    “云稚如何?”梅开芍焦急问道,她本意找上鬼司,以武力抢夺万魔花,没想到她赶到时,人死了,万魔花也不知所踪。
    影圣看了梅开芍一眼,摇了摇头:“神帝之力本可以护住他的元灵三月不散,但不知为何,今日竟出了差错。他的本体已然出现排斥现象,梅领主,我们不能再等了。今夜修整,明日便要出发前往万魔岛。”
    “有劳神医了。”梅开芍抱拳还礼,声音真挚,她掀开纱帘,走到床榻前。
    她可以感受到,云稚的气息日渐微弱,本体形似透明,周身围绕一层淡淡的保护障。
    纵然万魔岛再凶险,她也要去闯一闯。
    从影圣的客房离开,逍遥枫居然还没走,正坐在她房中品茶。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淌进来,落在逍遥枫的身上,为他镀了一层银光。英俊的侧脸轮廓分明,多了一丝神韵。
    “大哥,夜深了,快些回房歇息吧。”梅开芍进来的时候,原本趴在床上假寐的灵猫跳到她的膝盖上。
    她皱了皱眉,感觉今天的白甜着实比往日更粘人了些。
    “无妨。”逍遥枫看了一眼白团,笑道:“这只灵猫倒是与你有缘,旁人却进不得身。”
    灵猫抬头,警惕地看着对面的逍遥枫,她从心里不喜欢那个男人。因为那个男人的身上,有一种她厌恶的气息。
    “大哥若是喜欢,改日若是遇上一只,我便捕了送与你。”梅开芍安抚着怀里的灵猫,莞尔一笑。
    “我独来独往惯了,不喜身边有异兽陪着。”逍遥枫笑了笑,眸底闪过一抹柔色,“再者,异兽总归是异兽,相处起来,倒不如佳人要来得舒畅些。也罢,想必我这一生,是该孤寡一世了。”
    “大哥风姿卓越,天下不知多少女子挤破头要嫁与你,你何必妄自菲薄,苦增烦恼。”
    逍遥枫眸光异闪:“你呢?是否也同她们那般?”
    梅开芍愣了片刻,笑着摇摇头。
    果然......明知道结局,他却忍不住要问一问。
    逍遥枫品了一口茶,茶水竟不如先前的清甜,一股苦涩在喉间无限蔓延。
    他起身,朝门口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开芍,若此番前去万魔岛,得偿所愿,妖鹿一事一了,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回逍遥国?”
    “大哥,你很好。”梅开芍说道,“但我.....不愿。”
    这算是拒绝了吗?彻底的拒绝了他的感情。
    逍遥枫苦涩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梅开芍一个人对窗坐了许久,她与逍遥枫阴差阳错拜了把子。她知他是龙门赌场的门主,逍遥恣意的偏偏公子。也知他瞒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他不主动提起,她也不会特意去问。
    正如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特工杀手,而不是真正的梅府二小姐。
    谁都有秘密,何必非要追根究底暴露在世人的眼光下呢?
    逍遥国,逍遥枫,姓逍遥......
    梅开芍勾唇一笑,起身灭了房内的灯烛,抱着怀中的灵猫走向床榻。
    翌日。
    梅开芍是被楼下嘈杂的吵闹声吵醒的,她睁眼的时候,床边已经没有了灵猫的身影。
    她换了一身红色衣裙,简单梳洗完毕,走出客房。
    “放小爷下来,我便既往不咎!”一道嚣张的声音穿破耳膜。
    隐巳?
    梅开芍站在楼梯口,看见大堂的房梁下挂着一团人粽子,粗壮的麻绳胡乱缠成一个蝉蛹,只看见一个胖乎乎的后脑勺。整个人倒挂着,不停地摇晃。
    逍遥枫和影圣静坐在一旁的位置上,悠闲地喝着茶。而大堂的客人则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有些胆大的生了玩弄之心,竟伸出手指往蝉蛹戳一戳,遂心满意足地离开。
    “别碰我,当心我放毒物咬死你们!”隐巳红着脸,不停叫骂。
    大堂随即响起一阵哄笑声,有人道:“黄毛小儿,你若真有本事,何苦受此等罪?快些回去找娘亲哭诉去吧,兴许练上几年,再与我等一论高下。”
    “呸!你们是何人?怎可与我相提并论?”隐巳还嘴道,他瞪着逍遥枫,都是那个男人干的好事。他也不知哪里惹怒他了,竟强行将他捆绑起来,绑就算了,居然将他绑在客栈大堂下,招人耻笑,简直丢脸!
    抱怨归抱怨,谁让他技不如人,潜错了房间,自取灭亡......
    啪!
    有人被当场拂了面子,登时暴怒,起身就要去教训隐巳,却被人私下按住,轻声劝了几句,方作罢。
    隐巳见状无比得意,余光一瞥,看见梅开芍悠然自得地站在楼梯上望着他,当下便语出惊人:“娘亲,救我!”
    逍遥枫喝到一半的茶顷刻间卡在嗓子眼,连连咳嗽。
    影圣端着杯盏,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他皱了皱眉,干脆放下杯盏,看向梅开芍。
    隐巳那一声‘娘亲’顿时将大堂所有人雷得外焦里嫩,梅开芍顺利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梅开芍步伐微乱,身形一晃,险些滑下楼梯,可她面色沉静,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你方才叫我什么?”梅开芍走到隐巳的面前,目光清冷的盯着他,“娘亲?”
    隐巳倏地浑身一颤,咽了咽口水,眼中挂着泪水,好不苍凉。但他脸皮厚啊,为了可以逃脱,面子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娘亲,他们欺负我。”
    逍遥枫望着隐巳,意图要在他的脸上看出某些痕迹。他至今无法平静下来,梅开芍何时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而且,那个孩子与她,确无半点相像之处。
    相比之下,影圣比较镇定。
    “呜呜呜......娘亲不要隐巳了吗?”隐巳继续扮可怜,说哭便哭上了,与先前张牙舞爪的形象相比,相差甚远。
    画风转换太快,那些看客消化不来,皆一头雾水的看着隐巳卖惨。
    梅开芍被他吵得脑门发疼,浮梦扇一挥,便将他接入手中,拎着走到后院。
    “你跟着我作甚?”梅开芍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可是想好了你的条件?”
    “小爷救了你,以后便是你的主子了。”隐巳将麻绳丢在地上,愤恨地踩了几脚,“主子在哪儿,属下就得在哪儿,哪有属下不跟着主子的道理?”
    “恩?不当儿子了?”梅开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捡一个便宜儿子玩玩也不错,打磨闲散时光,就当过过瘾。
    隐巳噎了半天:“又想占小爷便宜。”
    气鼓鼓的脸颊带着绯红的羞赧,十分可爱,梅开芍趁其不备,伸手掐了掐。
    他跳起来拍掉她的手,后退了几步:“你......你放肆!小爷好歹是一个皇族,岂由你一介女流动手动脚?”
    隐巳警惕地盯着她,脸红透如一个成熟的番茄,难道中原女子的作风竟如此开放吗?
    要换了苗疆,凡是男女皆有诸多规矩。
    “皇族?”梅开芍笑了笑,“我还是皇后呢?你信么?”
    隐巳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便往前走。
    “你去哪儿?”梅开芍又将人拽到跟前,“我有事问你。”
    “小爷肚子饿了,要去填饱肚子。”隐巳拍了拍干瘪的肚皮,十分应景的叫唤了两声,引得他又闹了一个大红脸。
    接下来的局面,就变成梅开芍靠着厨房的门框,看着隐巳趴在灶台上大快朵颐。
    吃相粗鲁,完全不像身为皇族该有的皇子范儿,梅开芍几乎要怀疑他是苗疆七皇子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
    “昨日出现的那名女子,是谁?”梅开芍问道,那人身法像极了一个人,也恨极了她。
    她可以肯定,那人一定认识她,而且还有一段不浅的渊源。
    “谁?”隐巳咽下嘴里的肉,想了想,回答道:“丑女人?”
    他抓过一个鸡腿,咬了一口,嫌弃地丢掉,好咸!
    灌了几口汤,勉强冲淡了咸味,喘了一口气,继续道:“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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