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开芍离开了豫王府,避开巡逻的禁卫军,从侧门翻进了护国将军府。
    护国将军很大,但除了几名伺候的下人之外,没有守备的侍卫。梅开芍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文萱所居住的院子,因为就只有那处院子,最为热闹。
    “哎,给我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文萱的声音凌空传开来,浓重的夜色下,显得格外的突兀,“终于抓住你了,看你往哪儿跑。”
    院子里,文萱单手拎着小男孩残破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提在半空中。
    小男孩剧烈的挣扎,倔强地趴着文萱的手,想要挣脱钳制。
    梅开芍一落地,小男孩眸光闪烁了一下,用力一蹬腿,在文萱白色的衣裙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
    文萱按捺不住他,松开了手,小男孩埋头就想往外跑,却在经过梅开芍身边时,被她抓住了手臂。
    轻轻一拖,小男孩被强行带到了面前。
    “你跑什么?”梅开芍冷声询问,她废了那么大的劲儿,才把人从楚域的魔爪中拯救出来,岂由他一声不吭就跑了。
    小男孩埋着头,抿着嘴巴,就是不吭声。
    “开芍,那小孩估计是一个哑巴,我问了他一晚上了,不是想着逃跑,就是闷着头不说话。”文萱说,“我看他满身伤痕,本想让年姨带下去清洗一番,好替他清理伤口。别看他年纪小,动作灵活像条泥鳅似的,力气大得很,怎么抓都抓不住。你一来,他就消停了,看来,他很怕你。”
    “那些人在找你,若你想走,我不拦你。”梅开芍不喜欢强人所难,她也不需要别人的知恩图报。梅开芍救他,不过是因为他与云稚相像。
    “我回来时,看到禁卫军出动了,今夜的搜查,动静似乎不小。”文萱皱了皱眉,“开芍,这到底怎么回事?”
    “屋里说吧。”梅开芍拿出一个钱袋和丹药瓶,放进小男孩的怀里,说道,“这些东西你拿着,趁早离开焰城。”
    梅开芍说完,走进房中。
    文萱看了一眼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于心不忍:“开芍,你当真让他一个人走啊,外头戒严,岂不是白白让他去送死吗?”她追了进去。
    “他要走,是他的自由。”梅开芍淡声道,“把门关上,我有话与你说。”
    “好。”文萱迟疑地盯着杵在院中发呆的小男孩看了一眼,关上了房门,她为梅开芍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说吧,我听着。”
    梅开芍喝了一口茶,将今晚的事情轻描淡写地叙述一遍。
    “什么?你逃进了豫王府?!”文萱失声惊叫,意识到自己反应激烈,慌忙压低了声音,“那......那豫王有什么反应?他有没有要......”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没有。”老实说,梅开芍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豫王,百里傲就像一团迷雾,令人捉摸不透他的为人。
    文萱舒了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娓娓道来:“豫王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年纪轻轻就被封了王爷。豫王的母妃颖贵妃是将门之后,后来颖贵妃难产而死,圣上心怜豫王年幼丧命,加之其是修炼奇才,便封了王爷,享无限荣宠。”
    正说着,文萱忽然什么神秘兮兮地凑近,压低声音说道:“传闻豫王手中,握有逍遥国三分之一的兵权。”
    又是传言......
    看来逍遥国的传言,真不少。
    见梅开芍蹙眉不语,文萱继续道:“颖贵妃贵为将门之后,豫王手中有兵符,不奇怪。”
    “你的手中,可有兵符?”梅开芍突然挑眉道,在大湟国生活时,她手中握着的兵符,险些要了她的命。
    在崇尚皇权的古代,兵权可以保命,也可以要了命。
    文萱脸上的神色一僵,随即很快恢复原状,笑道:“开芍,这种玩笑可说不得。当心隔墙有耳,无故遭人猜忌,在逍遥国,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文府没落多年,我父亲若是手中还掌握着兵权,恐怕早已没了性命。”
    “随口一问,别放在心上。”梅开芍站起来,“我先回太子府,今日之事,多谢。”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文萱笑道,“夜已深,不如就歇在将军府吧,我派人去太子府知会一声。这两日我父亲吃了你开的药方,身子康复得不错。我正寻思着,改日请你来府中诊脉。不如明日你替我父亲诊完脉,再回太子府。”
    梅开芍想了想,点了点头。
    文萱兴奋地拉开门走了出去,吩咐下人准备客房。
    梅开芍走出来时,没看见小男孩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中难免失落。
    翌日,天刚蒙蒙亮,梅开芍就醒了,用过早膳,她就去为文怀远诊脉。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文怀远的神色多了少许的红润,人也比之前有活力,勉强可以下床走动。
    “假以时日,文将军便可恢复如初。”梅开芍为文怀远的腿脚施完针,把一瓶聚灵丹放到他的面前。
    文怀远近两日吃了不少聚灵丹,早已对聚灵丹的味道无比熟悉,他只需要闻闻,便知道药瓶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不同的是,此次这瓶聚灵丹的药味,比之前要浓郁,俨然是绝品。
    文怀远也不是扭捏之人,他爽快地收下,“梅小姐大恩,改日若用得到文某的地方,文某定当万死不辞。”
    “文将军言重了。”梅开芍笑了笑,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告辞,她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之前文将军说,我像您一位逝去的故人,无意冒犯,敢问文将军的那位故人,叫什么名字?”
    文怀远目光闪烁看着梅开芍片刻,他低下头,沉默片刻,徐徐道:“她是我的师妹,名叫梅莲。”
    轰隆一声,宛若一道惊雷炸响在梅开芍的耳际。
    “二十年前她不顾家中反对,毅然决然嫁给了梅乾丰。”文怀远陷入了沉重的回忆,“后来,梅乾丰生了二心,将她逼死了。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你是她的女儿。你的容貌,像极阿莲七分。”
    “我娘亲......”梅开芍喉间苦涩,“师出何门?”
    “玄门宗。”文怀远叹了一口气,“可惜,门宗二十多年来,日渐没落了。我没用,没能保住同门师兄妹的性命。距离上次的离别,我已经三十多年未曾拜见师父他老人家了......”这是哽在文怀远心中的一根刺,他愧对先宗,愧对师父,实在没脸见他们。
    这时,在门外等候良久的文萱推门而入。
    “开芍,太子府差人来报,皇后娘娘宣你入宫。”文萱担心道,“不如我陪你入宫吧,皇后娘娘突然宣你入宫,我不放心。”她的心头跳得厉害,那是不好的征兆。
    “不必,文将军需要你的照顾。”梅开芍拒绝她的好意,“你放心吧,有太子照拂,皇后娘娘不敢拿我如何。”
    “我就是担心四公主刁难于你,现下苗疆与逍遥国推迟了和亲时间,我听说今早四公主听到消息,就病倒了。”文萱拉着梅开芍走到屋外,低声道,“开芍,是不是你昨夜下的药粉,发挥了药效?”
    “算算时间,也该是药效发挥的时候了。”梅开芍与文萱说了一会儿话,告别了文怀远,离开了将军府。
    逍遥皇后做事万全,派了一辆奢华的马车来接她入宫。
    马车行进了一段距离,忽然停了下来,只听见帘子外传来一声怒吼,是马夫的声音。
    “去去去,哪儿来的小乞丐,不要再跟着了。马车里的人,岂是你能靠近的人物。”马夫的声音尖细,是一个太监,他说话的语气,很凶悍。
    许久得不到回应,马夫怒了,“别不知死活,小心我命人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死皮赖脸的跟着!”
    梅开芍掀开帘子,目光一瞥,看见小男孩杵在马车的旁边,许是察觉到梅开芍的目光,他抬眸匆匆看了一眼,遂迅速地垂下来。
    马夫要赶时间,被磨得没了耐心,他执起手中的鞭子,打算抽男孩一顿。眼看着鞭子就要抽打在男孩的身上,他仍旧无动于衷。
    “住手!”梅开芍走出马车,冷冷看了马夫一眼,独自下了马车。
    马夫吓得噤声,缩着脖子狠狠瞪了小男孩一眼。
    “不是让你尽快离开焰城吗?”梅开芍低声道,“那些人找不到你,定然不甘心。你呆在焰城,迟早会丢掉性命。”
    小男孩伸出手,瑟缩了一下,终是壮起胆子,扯了扯梅开芍的袖口,把怀里的钱袋和药瓶递到她面前。
    “送出去的东西,我没有要拿回来的习惯,趁那些人没发现你的踪迹,赶紧走吧。我救得你一次,却救不了你第二次。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幸运。”梅开芍说完,转身欲走,她每走一步,他就跟一步。
    沉默良久,梅开芍看出了他的心思,“你要跟着我?”
    小男孩双眸闪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不收徒,也不缺侍卫。”梅开芍冷然拒绝,她习惯了孑然一身。
    小男孩纹丝未动,梅开芍上了车沿,掀开车帘走了进去。
    “走吧,莫要耽误了时间。”梅开芍冷声吩咐,马夫不敢耽搁,驱马赶往皇宫。
    马车畅通无阻进了皇宫。
    梅开芍下了马车,被引路的宫婢带到了御花园。
    “梅大夫稍后片刻,皇后娘娘一会儿便来。”宫婢礼仪周到,上了茶果点心,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时值盛夏,御花园绿植繁茂,凉风习习,倒也不觉得酷热。
    梅开芍候了半个多时辰,脸上仍旧一片平静,她安静地品茶,完全找不到任何不耐烦之色。
    “吼!”不远处,陡然传来一声兽吼,震得桌上的茶盏,抖了三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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