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赶紧低头,她从来未见过漠沙哥这般轻佻的模样,小心儿不禁吓得砰砰直跳。

    朱琴官这才打量了下她,慢慢笑道:“听说过,啧啧啧……生的这样好,做厨子学徒却是可惜了,若是想挣银子,倒有现成的门路……”

    黄漠沙哼笑道:“我的亲妹妹你也敢打歪主意?你信不信我一把火将你浴肆烧了,再把你给杀了?”

    朱琴官白他一眼:“知道你今儿不顺,看不上你、嫌你家穷的人又不是我,倒要拿我撒气!我有银子,也不嫌你,你却又看人家不上……罢罢罢,我不过是白说说罢了。”伸手去拉他的手臂,娇笑道,“今儿好不容易来一趟,吃两盅酒才放你走。”

    黄漠沙又抬头看看天色,自言自语道:“时辰到了。我得先去找匹马,待会儿要去办一件大事。”

    朱琴官拉住他的手臂不放松,娇笑道:“一匹马而已,我叫人去给你备便是了,你先去我陪我吃两盅酒,等个把时辰,马来了你再走不迟。”

    黄漠沙想了一想,道了一声“也罢”,便跟着她吃酒去了。

    朱琴官忘记交代人来带她去后厨,她便抱着包袱坐在前厅惶惶然等着。良久,黄漠沙吃得微醺从朱琴官房中出来。对他热络得不像话的朱琴官却没有出来相送。

    她又抱着包袱紧跟着他,一路将他送到大门口。

    黄漠沙手握着腰间的刀柄,开解她道:“琴官不是什么坏人。你放心,有我在,她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已无父无母,眼下还小,一时之间找不着合适的人嫁,只有先学一门手艺,将来也好自立。”

    她点头应下。他翻身上马而去,跑出去老远了,她还在后头带着哭腔喊:“漠沙哥,你万事小心——”

    黄漠沙又回头大笑道:“你漠沙哥要去做大事了,名字从今儿起也改了!你今后唤我四海哥罢!”

    青叶做了一夜的梦,一会儿梦到家人,一会儿梦到四海哥与珠仙。待天亮起身后,发觉还是躺在昨晚的屋子里,衣裳也好好的穿在身上,这才稍稍放了心。爬起来对镜照了照,人像没睡醒,困乏得不行,脸色不太好,眼皮也略略浮肿,想来睡梦中又淌了许多的眼泪。

    她起身后,在房中闷坐了许久,到了饭时,有人送来早饭。她没滋没味地吃了几口,出了屋子,才要往门口晃荡,便见一个侍卫过来,恭恭敬敬地欠身,笑问:“褚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青叶道:“去镇上逛逛。”

    那人作难:“请姑娘稍候片刻,待我去禀过殿下,再……”

    青叶看也不看他一眼,抬脚便走:“我爱去哪里去哪里。你便是禀了殿上也无用。”

    不想怀玉恰好也从书房出来,他大步过来,抬手扳过了她的脸,仔细看了看,笑问:“夜里没睡好?”

    青叶尴尬又难堪,胆颤又心寒,面上一阵白一阵红,扭过头避开他的手,心中慌乱得很,不知如何与他相对,索性扭身抬脚便走。手腕转眼被他拉住:“你到底要去哪里?”

    她还是那句话:“去镇上逛逛。”

    他问:“去看卢秀才?”

    她愕然,转眼又想到镇上人都知道的事,他也没有打听不出来的道理,随即点头称是。

    他问:“不去不成?”

    她点头:“是,若是不去,我便活不下去。”

    他道:“你放心。卢秀才一切安好。”

    她点头:“我知道。可是我还是要去看看才安心。”

    怀玉看她两眼,倒没再拦,当即松开她的手腕,挥手叫来东升,命他跟着。

    东升的脸色也是一样的灰暗,眼皮也是一样的浮肿。他昨夜追结月润追到大半夜,那结月润身负重伤,竟然逃得飞快,待逃到海边时,一个猛子钻入海中去了。一群侍卫会水的不多,夜深之时,更是不敢下水,生怕水中有埋伏,又料想那结月润身负重伤,即便逃回去只怕也活不长久,遂眼睁睁地看着他潜入水中逃远了。

    青叶慢悠悠地出了怀玉的居所,一路逛到镇西,来到米糕铺子。卢秀才安好,卢娘子安好,卢秀才他老娘也安好。甘仔坐在铺子内她常坐的位子上,也是没滋没味地嚼着米糕,他看上去除了面色有点焦急以外,也安好。

    她心满意足,灵台安宁。

    见到她,甘仔把最后一大块米糕都塞到嘴巴里,上来捉住她的手一通乱晃,含糊嚷道:“姑奶奶,我就晓得你只要还有一口气,必然还会到这米糕铺子来!因此我这两日才日日在这里等着你——”

    卢秀才一家三口没听清甘仔的话,东升却听个分明。青叶慌得赶紧扯着他的耳朵,将他从米糕铺子里拽出来,一行人远离了铺子后,这才将他的耳朵放下。

    甘仔又擦了一把眼睛:“你可晓得我差一些儿急死了!你这阵子神出鬼没,到底是怎么了!我差一些儿又要去找……”忽然一眼瞥见她身后的东升,惊问,“这人是谁!”

    青叶俯身悄声道:“正要跟你说——”

    甘仔看了看他腰间的刀,忽然双手一拍:“好家伙,这人不就是上回庙会上当街踢我一脚的人么!”

    东升看青叶甘仔二人头凑在一处嘀咕许久,不晓得她二人到底打什么主意,不由得警惕起来,连忙支起了耳朵,伸长了脑袋,悄悄地靠近两步,仔细去听。

    ☆、第32章 褚青叶(三十)

    她二人见状,立即警惕地止了声。但见甘仔伸出三根手指头,青叶缓缓摇头,将他三根手指头压下,竖起自己的一根手指晃了晃。甘仔不愿意,极其坚决地重新伸出三根手指头,在她面前摇了摇。青叶也不依,将他的一根手指头压下,仅留下他的两根手指头竖着。甘仔还要再比划,青叶便轻哼了一哼,甘仔缩了缩脖子,歪着脑袋思索良久,方缓缓点头,勉强应了。

    于是二人伸出手指,拉了拉勾。

    东升前不久有幸见识过甘仔那足以迷倒天下众生的撒泼之风采,是以对他抱有天大的戒心,眼见得如此,心下更是惊疑不定,不晓得这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不错眼地盯着青叶,生怕将她看丢了。三人一路来到街上人多热闹处,青叶忽然一个闪身,挤入人群里去了,东升赶紧追过去,口中喊:“褚姑娘!褚姑娘!”

    东升今儿运气倒不赖,因为他又领略到了甘仔那迷死人不偿命的风采。

    但见甘仔冷不丁地一头撞过来,撞到他的肚子上,两手死死地扣住他的腰带,口中哭喊叫唤:“爹!爹!老天开眼!你终于回来认亲了!我是你儿子甘仔呀!呜呜呜——”

    甘仔人不大,力气却不小,又如同蚂蝗一样死死缠绕着他不肯放手。东升甩不开他,急出了一身的汗,见青叶的身影在人群中三晃两晃,眼看着走远了。东升急得去拔腰间的长剑,甘仔赶紧腾开手去抓他的剑柄,扭了头四下里哭喊:“爹呀爹!你看看我呀!我是你儿子甘仔呀!”

    甘仔正在变声的年纪,嗓音如破锣一般可笑,一时间引来许多闲人围观。便有熟人诧异道:“这不是甘仔么?你爹果真回来了么?他不是十来年前便带了你三表姨跑了么?咦,这人看着不像是你爹呀……”

    甘仔张大了嘴尽情哭喊:“我爹早把我三表姨给甩掉啦!他这趟回来是要拐我表姐!我求他回家看看我娘,他拿剑要杀我!呜呜呜!”

    其后的场面,其实是可以预料得到的。等东升将身上果皮菜叶子鸡蛋壳都一一抖掉后,青叶早已没了影子;而甘仔怀中却多了一堆瓜果点心,被几个好心阿婆拉走开解安慰去了。

    青叶独自一人找到满仔家。满仔娘正忙着施法,为人消灾解难,满仔爹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听候差遣,满仔照旧蹲在墙角看热闹。

    青叶生怕又放走人家的魂魄,便悄悄地打开一条极细的门缝,从门缝里闪身入内,再极快地将院门关好。满仔给她搬了个小板凳,让她也坐下看热闹,他则跑回屋子里去,将他娘藏在床头的零嘴点心都找了出来,塞到青叶手里,看着她拈起放入口中吃了,这才低声道:“眼下天色还早,要等到天黑透后才能去。”

    青叶自然晓得规矩,虽则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起初还担心不已,时不时地起身去门口,扒着门缝往外看有无追兵,到了午后也没人找来,她渐渐也就放了心,便嗑着瓜子,跟满仔两个坐在墙角专心看热闹。

    满仔娘法力大得无边,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一家接着一家。她能者多劳,也不嫌累。等青叶的一包瓜子嗑完,满仔娘也唱跳扭蹦着捉住作下滔天大恶的三只小鬼并一只千年老妖,点了一把真火烧死了。花了八钱银子又两箩筐大米便除去了三只恶鬼一只老妖的人家口中称谢,点头哈腰地走了。

    青叶看得津津有味,满仔殷勤道:“你若想学,我叫我娘教你。”

    青叶:“死一边去。”

    满仔:“我其实也都会,只是不如我娘熟练罢了。要不今后我来做这大仙,你只管给我做帮手就成。名号我都想好了,我叫做黄大仙,你叫做黄半仙。”

    青叶:“滚。”

    晌午,满仔爹烧了一桌菜,招呼青叶一起吃了。几人这才搁下饭碗,又有生意上了门。

    这回是一家老少几口人抱着一个大约两三岁的黑瘦小娃娃,小娃娃睡得正香甜。满仔娘问:“哪里不对?”

    小娃娃的娘满脸愁苦道:“这孩子白日里困得香甜,一到夜间便哭,哄也哄不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咱们是什么法子都想过了,没有一样管用。”

    满仔娘接过小娃娃,晃了晃,果然没有晃醒。小娃娃的爹又道:“怪得很,他一睡一天,一哭一夜。天一上黑影,他两眼一睁,立时开哭,哭得声都黄了,没有个人腔;等到天一亮,鸡叫头遍的时候,他两眼一闭,头一歪,即刻睡着……敢问黄仙人,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满仔他娘黄仙人吊着眼睛,不见眼珠,只见眼白,掐着两根手指头沉吟道:“这个老东西道行深得很……倒要费我许多的神……”

    那一家人齐齐打了个冷战。小娃娃的娘便从袖筒里摸出一个荷包,塞到黄仙人的手中,殷切道:“少不得要黄仙人费心劳神了!若是能瞧好咱们儿子。咱们必不会忘记大仙的恩情。”

    满仔娘伸手接下荷包,笑道:“好说。”往小娃娃身后狠狠地剜了一眼,仿佛小娃娃的身后跟着什么人似的。小娃娃的娘不敢看自己的身后,只吓得要哭。

    满仔娘问小娃娃的娘:“小娃娃是从何时起便这样爱睡爱哭的?”

    小娃娃的娘道:“大约是一个月前。”

    满仔娘又问:“你好生回想一下,那时候你可有抱着娃娃到过什么偏僻的地方?或是人家有丧事,你带着娃娃去瞧了热闹?”

    小娃娃的娘仔细回想许久,迟疑道:“没有瞧过什么吓人的热闹,也不曾带他去过什么偏僻的地方。倒是上个月回了一趟娘家,我一个人驮着他走了许久的路,但我折了桃枝放在他衣裳里头,再说,那是一条走惯了的大路上,人是不多,但也不偏僻呀——”

    满仔娘沉吟道:“是了,是了。你是在那条路的路口冲撞到人家了。你不知道,跟着你家娃娃的是个老不死的老恶鬼,这恶鬼坏得很,他托不了生,只能一天到晚在那路口转悠,时不时地便要作恶。”摸了摸小娃娃的脑袋,长长地叹息一声,“那个老不死的,他一到晚间,便摸到你家来找你家小娃儿,他的脸看着凶恶不说,他还要手拿一跟戒尺,使劲地敲打你家娃娃的脑袋,不许你家小娃儿睡着。这么小的个人儿,被人敲打着脑袋,他疼得慌,想睡不能睡,却又说不出来,你说他会不哭么!”

    小娃娃的一家人吓得口吸凉气,挤作一团。青叶也忘了嗑瓜子,悄悄地往满仔身后缩了缩。满仔不失时机地捏住她的一只小手,转眼被撒了一脸的瓜子壳。

    满仔娘叫小娃娃的娘抱着小娃娃坐下,她则围着那母子二人转了几圈,口中念念有词。转完圈,站定,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娃娃,冷哼了两声,这才大声斥道:“你个老鬼!你成日里跟着人家,到底是何用意!你若是想要银钱,你找你儿孙要去!这家人家跟你无冤无仇,你跟着人家的小娃娃算什么!老恶鬼!这般缺德!怪道你托不了生!只能在那十八层地狱里受罪!你给我死开!咄!咄!”言罢,恨恨跺脚,怒睁双眼,口中发厌恶之声,费力驱赶那众人都看不见的老恶鬼。

    青叶悄声问满仔:“那老恶鬼的不是要到晚间才来找这小娃娃么?眼下不是才过午时么,老恶鬼又不在喽……”

    满仔转了转眼珠子,道:“适才我娘把他召来了。你没有看到么?”

    青叶“哦”了一声,又往后头缩了缩。

    满仔娘恶声恶气地驱赶咒骂了许久,忽然间又换做一脸笑意,好言好语道:“你若听我的话,放过这小娃娃,我便给你多烧些纸钱。虽不能使你早日托生,离了苦海,却也能使你在地下的日子好过些。你道如何?不单是我,这小娃娃一家定然也感激不尽的。”言罢,两眼死死地盯着小娃娃,等着那鬼作答。众人自然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满仔娘等了许久,这才“哦”了一声,笑道:“好罢,我便多为你烧些纸钱,为你扎两个使唤的女子!你放心!今后若是有人再敢欺负你,你来同我说!我自然也要帮你一把!”

    小娃娃一家大喜,晓得事成了,口中自是千恩万谢,又奉上谢银若干。满仔娘便叫满仔爹端来一个火盆,烧了好些纸钱,念了好些咒语,末了,送了几张纸符给那一家,又再三叮嘱要那一家人务必要扎两个美貌年轻的女子,于三日后的午夜子时,拿到小娃娃他娘回娘家的那条路的路口上去烧。那一家自然满口应承,感激不尽地走了。

    ☆、第33章 褚青叶(三十一)

    好不容易等到用过晚饭,天色黑透时,青叶催赶着满仔出了门。出门前,满仔娘还在忙着为一个老阿公治病。那老阿公嘴歪眼斜,口流涎水,倒像是中了风的症候。

    满仔娘吩咐满仔爹去灶房的水缸里捉来一条小黄鳝,黄鳝捉来后,满仔娘让那老阿公坐定,自己抓着黄鳝的尾巴,将那黄鳝的头对着老阿公的嘴脸噼里啪啦一通猛抽,抽完又搓,搓完又擦,黄鳝起初还拼命挣扎,不过片刻,在她手中便成了软绵绵的手巾子一条。过了许久,黄鳝与老阿公都处于半死之际,满仔娘方才问:“可好些了?”

    那老阿公摸了摸自家已被抽打肿得老高的嘴脸,流着涎水,含糊说道:“吾,勿晓得……吾,大约是好些了,好了一眼眼……”

    青叶本来一只脚已跨出大门的门槛,见状诧异不已,便问满仔:“我竟没有听说过,难道黄鳝是什么神物不成?”

    满仔点头:“神得很!”

    此时,但见满仔他娘黄仙人将昏死过去神物黄鳝交给满仔爹,道:“拿去杀了,抓把盐腌着,盐多放些。”

    青叶忽然想起午饭时有一道红烧黄鳝来着,据说是满仔爹的拿手菜。满仔爹还殷勤地给她夹了两三筷子,她心里虽然嫌弃满仔爹的筷子脏,但还是勉强都吃掉了。说实话,那黄鳝除了有点咸以外,烧得着实不赖,入味得很。

    青叶扶着墙呕了好一阵子,倒耽误了好些工夫。

    青叶与满仔到了海边,二人合力将满仔的扁舟推到海里。青叶跳进去小心坐好。满仔又从怀中掏出一包糖姜片递给她,她伸手接过,取了一片放到嘴里慢慢地吃,两片下肚,便辣的身上冒汗。胸口的翻腾恶心之感倒压了下去。

    此时大海里一片寂静,唯有满仔的摇浆声,扁舟滑行于水面之上的声音,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重又落入海中的水浪声。二人头顶一片星光,正中则是一轮弯弯细细的下弦月。青叶就着月光,趴在船舷上看水中成群的水母游过。

    她伸手去捞水母,有几回指尖已碰到水母们滑溜溜的裙边了,然后却总是抓不住。她从扁舟里摸出一只水瓢来,这下毫不费力地便从海里舀起一只小小的透明的水母来。水母看着薄如蝉翼,犹如云朵般轻盈,拿到手里却是厚厚重重、颇有分量的一只。

    “你不要嫁给浪里滚。那个人也好赌,不是个好人。”满仔摇浆,忽然开口说道。

    青叶一惊,骇笑道:“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他了?”

    满仔忙道:“还是上回咱们去,他吃醉了酒大吵大嚷……”回头见她将那只小水母放在掌心里细看,又迟迟疑疑地拿到嘴边,张口想要生啃的样子,忙叫道,“这水母蜇人!不能吃!快放回去!”

    青叶瞪他一眼,又笑道,“我谁也不嫁。以后我就跟着四海哥及珠仙他们在海上过日子了。”

    “四海哥已经打算归顺朝廷了,你不知道么?”

    “你又是听谁说的!”青叶顿吃一惊,掌心里的水母滑入海中,在水面上静静漂浮着,并不急着逃走。

    满仔道:“这一段日子,四海哥送了好几回信给朝廷的那个二皇子,送信的人都是我接送的,我想着,既然四海哥对他这么热络了,想来不久就要归顺了吧。”

    青叶心里慌慌的,口中却说道:“倒吓了我一跳。四海哥生性谨慎,想来不会轻信那人。”

    满仔道:“我倒觉着归顺朝廷的好,将来不必再提心吊胆,害怕哪一日忽然就人头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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