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挂着一张别人的脸,但能看出,他也挺高兴。
    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却经历别人这一生也不曾经历的苦难,他能撑到现在,没有被压垮,已然比太多成年人的心性还要顽强坚韧。
    马车晃晃悠悠驶出街道往最热闹的集市走去。
    车外,有一群孩子嬉笑打闹唱着欢快的歌谣: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你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炸羊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玩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马车里,颜容和颜玉听着车外那些孩子们有节奏的歌谣,也跟着摇头晃脑唱了起来。
    颜幽幽看着一双儿女高兴的手舞足蹈,几日以来压抑的心情也暂时得到了缓解。
    她撩开车帘。
    “十九,进车里来。”
    “是。”
    沉皓正目不暇接的看着热闹的街道,听到姐姐叫他,忙一步跨上了车。
    “小舅舅。”
    颜玉一看到沉皓上了车,摇头晃脑的停了下来,叫了一声。
    “玉儿,这是在外面,不许叫小舅舅。”
    颜幽幽提醒了一句。
    “哦。”
    颜玉点点头。
    沉皓挨着两个孩子坐了下来。
    “姐姐叫我有事?”
    颜幽幽看着面前那张北溟特制的人皮面具,逼真的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
    “到底是北溟的手艺,比我的要好上太多了。”
    沉皓笑着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
    “姐姐不是常说术业有专攻吗?”
    “你小子,倒是记性好,难为,我说的话你还记得。”
    颜幽幽也笑了一下。
    “这阵子太忙,忙到都好久没有和你聊天儿了。”
    “跟在覃刈和北溟身边,让你给两个孩子做暗卫,觉得苦吗?”
    沉皓摇头。
    “不苦,我知道姐姐把我送到覃大哥和北溟大哥身边的意思,我不仅仅是暗卫的身份,还是他们的徒弟。”
    “这几个月来,覃大哥和北溟大哥教我习武,暗器,易容,所有他们会的全都毫不吝啬的教给了我。”
    沉皓说着,满眼感激的看向颜幽幽。
    心里明白,覃刈和北溟肯收他为徒,全是看在了姐姐的面子上。
    “姐姐,您放心吧,现在的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了。”
    “我现在不但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容儿和玉儿,关键时刻也能保护姐姐的安全。”
    “嗯。”
    颜幽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欣慰。
    “我听覃刈和北溟说了,你很刻苦,每晚练到三更才休,五更便早起,白日里还要被容儿,玉儿胡闹,竟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沉皓低头,羞涩一笑:
    “姐姐不是常说,孩子们都是精力旺盛吗?我才十四,在您眼里不也是孩子吗?何况,习惯了,到没觉得吃不消,反而还挺精神。”
    颜幽幽心疼他,知道他苦,也知道他心里压着仇恨。
    他牟足了劲没日没夜的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自己的父母,家人报仇雪恨。
    “好,只要你能撑得住,姐姐就帮你一撑到底。”
    沉皓心里感动的无以复加,他和颜幽幽,一无血脉关系,二无亲戚关系,虽说他曾经舍命救过容儿一命。
    可他的命也是颜幽幽给救活的,甚至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于水火,这份救命的恩情他尚且一辈子都报不完。
    何况,她还要冒着危险帮他复仇,帮他找到唯一的哥哥的下落。
    这恩情的叠加,只怕这辈子,下辈子,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今生之恩了。
    “怎么了,想什么呢?”
    颜幽幽见他半天没说话,疑惑的问了一句。
    一旁,颜容和颜玉也双双扭头瞪着大眼睛看向他。
    三双几乎一模一样的大眼睛,把沉皓都给看毛楞了。
    “咳!咳!没事,我就是在想,现如今我除了能说一句谢谢外,竟不知该如何才能报答姐姐的恩情。”
    还未颜幽幽说话,颜容咧着嘴就笑了,往沉皓跟前一凑,压着声音嬉皮笑脸道:
    “小舅舅,你报答我啊!不是有一句话说,父债子偿吗?母债子也能偿。”
    嘣儿!
    颜幽幽伸手给自己的儿子来了个爆栗。
    “什么叫父债子偿,母债子偿,你都在哪儿学的这些有的没的。”
    “还有,我教你的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些你没学会,到学会讨封要赏了。”
    “我看你最近一段时间是不是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写字练功太容易了,让你没了居安思危的意识。”
    身旁,颜玉捂着嘴,笑她哥被娘亲敲额头,训诫。
    “姐姐,容儿还是小孩子。”
    沉皓也忍不住笑着伸手揉了揉颜容的额头,真是像对自己的小辈儿宠溺一样。
    “你想要什么,小舅舅现在就给你买。”
    一个小孩子,想要的东西,左右不过是讨嘴吃的,哪里懂得这些大道理。
    颜容撅着小嘴,给沉皓使眼色,心里暗暗道。
    可别再问了,再问他就不是被敲额头这么简单了。
    忙挂着讨好的笑看向他娘亲。
    “娘亲,别生气,就是玩笑,玩笑话。”
    他娘亲最低级的手段,敲额头,打屁股。
    最中级的手段,罚站,罚写字,罚练功。
    最恐怖的手段,把他扔进大泽历练,而且是按月计算。
    他不想去大泽历练,更不想被罚站,罚写字,罚练功,也不想被敲额头,打屁股,那会让他很没面子。
    沉皓是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看向玉儿,让玉儿帮忙,玉儿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她娘亲是女医,虽不能说是悬壶济世吧,但以前行医看病,遇到家庭困难的患者,赠药施药极多,鲜少收钱,更没有讨要这一说。
    哥哥今日这话,显然是让娘亲生了气。
    正在沉皓左右为难的时候,马车戛然停了下来。
    车外,传来清欢的声音。
    “王妃,到集市了。”
    沉皓一听,抱起颜容便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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