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公主一愣,没想到自己刚刚起步着手的计划结果直接猝不及防地抛到了眼前。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哑然试探道:“陛下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
    皇帝在帐外看不清神色,只又地重复了一遍:“皇姐想出宫吗?”
    小崽子良心发现了?她清了清嗓子,很不信任似的:“陛下真的愿意放毓敏出宫?”
    他低低地笑了,好似有点无奈:“朕这块宝地,恐怕暂时还留不住皇姐,皇姐且放心去吧。朕这就安排车架送皇姐,皇姐这些日子劳累了。”
    皇帝攥了攥拳头,终是没能忍住,再次撩开了帘帐,拉住她的手细细叮嘱道:“皇姐身上还有伤,回府后且先不要让奴才近身伺候了。那两名哑奴皇姐带回去,这些日子怕是皇姐也用惯了。”十公主暗暗腹诽,这两个哑奴虽不会说话不会读写,但也是结结实实的两个大活人在盯着她呢!转念一想,他连侍卫长的事情都摸得一清二楚,那公主府里的探子也属实不少了,至少这两个是明桩。她冷笑道:“毓敏知道了,多谢陛下。”
    皇帝见她仍是横眉冷对,知道她仍是不驯,叹了口气道:“方子与药朕都让李望备好了,皇姐一起带出宫吧,还有几味药膳,朕也命哑奴记得炖给你服下,对身子大有裨益。”低下头向她要了几个香吻,继而叮嘱道:“外面冷,皇姐现下经不起冻,宫外不比宫内,还是善自保养为上。”
    十公主的心思早就飞出去了,早就不耐烦听他絮絮叨叨,摆摆手挥开他啄吻的动作:“知道了,陛下先去忙吧。”
    他看她这副情态,像是在向他撒娇,不由得心下喜滋滋地,又黏了她好一会儿,直到李望在外间连唤了他叁遍,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
    屋外薄雪初融,还有一点残余的北风,离了烧着地龙的屋子,微微有刺骨的凉意穿透皇帝赐下的大氅,钻进她的身体。但她的心内是欢欣的,自己终于可以回到熟悉的地方了,不再每时每刻忧虑如何应付与皇帝的相处,脚步松快了许多,一洗连月来的病态。
    李望将她送上了马车,立在朱红的宫门前躬身致礼送她。十公主见着后面还有一架马车,不由得问道:“李望,那一车是作甚么的?”
    李望笑答:“陛下感念公主,想着公主近日在宫里为宽慰太后太妃们劳心劳力,这些个小玩意虽然不值什么,却都是陛下的一片心意。”
    十公主右眼突突地跳着,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宫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太杂,她也不好公然推拒,只好笑着说:“那有劳公公替我多谢陛下了。”
    李望上前一步,在她耳边悄声道:“陛下还说,里面有送给公主的大礼,还望公主看了不要生气。”
    她心下疑惑,什么大礼还值得李望临行前提一嘴,嘴上虽然强撑着称是,心下已经乱如麻了。
    回到府里,已是傍晚。十公主心里惦着李望说的那份大礼,是好是歹她都要先验明了才安心,也不休息,就这么一身正装,坐在厅里看着下人将马车里的礼物搬出登记入库。
    突的一声尖叫,激得昏昏欲睡的她一个激灵。十公主心里本就烦闷,斥道:“本宫不过进宫一个月,这个府里竟已如此没有规矩了吗?管家,是谁在喊叫?”
    管家上前查看尖叫的侍女,只见那侍女双手鲜血淋漓,两眼无神跌坐在地上。管家往桌上那敞开的乌木盒子看了一眼,没想到也抑制不住地小声叫了起来:“公主,公主,您,您可千万不能看这个啊。”
    十公主看连管家都如此反应,知道那盒子里必是宫里的那条毒蛇所送的大礼了。但她也是见过场面的人,年年狩猎也猎过野兔野鸭,不是等闲胆小女子。
    十公主缓步走上前去,轻声道:“都让开。”
    管家连忙扶起还跌坐在地上的侍女,颤颤巍巍地退到了一旁。她慢慢走着,越近越能闻到那盒子里的血腥味,但看到盒子里装的东西时,仍大惊失色,目眦欲裂。
    只见盒子里,竟是她的侍卫长的头颅,一旁还有一个血淋淋的长物。十公主扶住了桌案,定睛一看,那物不是旁的什么,正是男人的胯下之物。
    十公主全身剧烈地颤抖,她的牙齿被她大力地咬着,发出“咯咯”声,喉咙里泛起了一股恶心让她难受得想吐。一旁的管家忽地磕起了头请罪道:“殿下,殿下恕罪啊!何相活殉了以后,何驸马就搬到了我们府上养病,殿下进宫后音信全无,府内多了何相府里的人还未能安置,奴就疏忽了,昨日侍卫长就已不见踪影了,奴也未派人去寻,没想到……没想到……”
    十公主双目赤红,五年养条狗也养出感情了,更何况是她一手调教出的贴心宠儿,她心下大恨,怒极反而笑出了声:“不怪你,不怪你,想来他是必遭此劫的,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伸手盖住了匣子里大大地睁着眼的侍卫长,喃喃道:“十二,你这份礼,送得真好……送得真好!”
    她将桌上其他的珍宝狠狠扫到了地上,却见那侍卫长发髻上插着一张书签,拿起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二心之人不必留,翻过来还有六个字:稍安勿躁。
    十公主冷冷一笑,死死捏着那张书签想道,我自是会稍安勿躁的,十二,希望你也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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