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出那是一张燃符,但那又如何,把珍贵的符纸用在第一轮的比斗,这人不是没本事就是蠢。 无论是哪种都不足为虑,难不成他还能拿出第二张、第三张符? 然后他的笑意僵住。

    因为段崇轩指间出现了一张微微泛黄的符纸,在夏日的凉风中招摇。

    火势再起!扶摇直上!

    李麟的剑势顷刻被烈火吞没!

    这次段崇轩的动作慢下来,足以让每个人看清楚。台下顷刻炸开了锅。

    “真的是燃符!他有两张燃符!”

    “天道在上!这玩意得多贵!”

    “三千黄金,八百灵石,七十斛东海鲛珠,一座风水宝地的大庄园……” 李麟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他也有一张符,那是他爹给他的后手。可谁能想到,这人一登台,转眼就用了两张。 烈火已近在眉睫!

    他毫不犹豫的扔出一件大钟!?

    “昏鸦暮钟…啧,真是好东西……”

    但是有燃符在先,这件难得一见的防御法器,并没有引起多少轰动。

    李麟肉痛之余,更多的是愤怒!身家丰厚法器众多,本来是他最大的优势。

    但他不相信段崇轩还会有下一张符!等到这人符纸用尽,就是被自己一剑斩下的时候!

    剑势的金光映着他猩红的眼,他已经乱了阵脚。

    于是以上的情景重复上演。

    每当李麟的剑斩过来,段崇轩就轻描淡写的扔出一张符。化去剑势再损耗对方一件法器。

    台下的众人们从震惊到不知言语。

    沧涯山弟子和濂涧宗女修们忘了笑谈,就连抱朴宗也忘了咒骂。

    远处叶城民众看着冲天的大火,叫好一声高过一声。

    那位青麓剑派半步大乘的长老开始凝神掐算,蓦然脸色一白!

    其余三个擂台的对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也没人出声提醒。

    台上台下,所有人看着一张接一张,仿佛无穷无尽的燃符!

    烈烈火光一次又一次的凭空燃起!

    直面大火的李麟,越来越愤怒!

    火光扑面而来,李麟持剑疾退!

    然而已经迟了,烈焰顺着剑尖翻卷直上!

    他的真元在剑势中飞速消耗,法器在燃符下不断损坏。

    然而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直到他身前出现一道水幕,他才反应过来,那是他刚才扔出去的水符。

    他爹留给他的后手。他身上最后的法器。

    一抬眼,看见段崇轩摇着折扇,微微笑起来。

    就像被兜头泼了凉水,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身上每一寸经脉都如烈火灼烧过一般剧痛着。那是因为不停的出剑,真元已经消耗一空,再下去就会损伤筋脉根骨。

    然后大火再起,李麟直接被烧的跌下了擂台。

    气昏头的抱朴宗弟子也反应过来,喝骂道,

    “上台比斗!光依靠符纸!简直无耻!丢人之极!”

    如果用法器压人的是他们,那此时的情景绝对是在炫耀本宗如何底蕴深厚。然而当这种手段被用在自己身上,才感到无比憋屈。

    段崇轩轻轻一笑。

    台边那株高大的榆树在微风中簌簌作响,摇落细碎的树影洒在他身上。

    仿佛这里从没有什么比斗,也没有金光与烈火。只有一个翩翩佳公子,笑起来如清风朗月入怀。

    他笑着问,“这样的人,如何值得我出手?”

    沧涯山弟子还没来的及叫好,濂涧宗那边先爆发出一阵欢呼!

    “段师兄!段师兄!!”

    “段师兄看这边!!”

    “段师兄婚配了么?!”

    这次濂涧的长老瞪直了眼睛,都没能将这阵疯狂压下去。

    *************

    很多年后,段崇轩成了一位大人物。

    这场玩闹一般的比斗也被载入史书,用了‘不拘一格’四个字。

    但如今,是没有这么委婉又暗含恭维的词,人们在重明山下,在叶城市井,提起这场比斗,大多会说‘不可思议’‘是真的么’以及……‘太有钱了’。

    段崇轩……开创了折花会新打法。

    第28章 执教

    这样静谧宁和的清晨,不知谁推开了窗,于是高楼上传来一声呼喊,“段公子来了!!——”

    段崇轩摇折扇的手,顿时手心冒出冷汗。

    烟尘喧腾,姑娘们提着长裙,挥着绣帕,从后街,从客栈,从高楼上飞奔而下,一阵阵香风与裙影翻飞。

    不过眨眼功夫,长街两边就站满了人。有些画着精致的梅花妆,簪着金珠钗;有些晨起不久,还没来得及梳妆,就披着长发,轻纱遮面。

    她们站在街两边,目光灼灼的望着段崇轩。

    殷璧越和洛明川,不由自主的同时与他拉开距离。

    段话唠疾走两步,“你俩倒是等等我啊……”

    殷璧越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你的名声,已经传这么广了?”

    濂涧宗的女修们是不至于此的,这些是叶城里的姑娘。

    自从段崇轩那天回来,秋湖边就热闹起来。

    每天都有不同的姑娘恰好‘路过’这里,站在湖边看风景。

    殷璧越三人住的小院,也常常一早起来,推门就看见满庭的手帕香囊。

    沧涯山弟子们很开心,每天都能看到许多盛装的美丽姑娘,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练剑都有劲了。

    但殷璧越不禁想到,万一哪天有个姑娘黑化了,扔个霹雳弹进来怎么办?

    于是他用燕行留下的阵旗,在院中布了个简单的防护阵,主要防高空坠物。

    情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段崇轩有些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洛明川无奈的笑了笑,“……也不是你的错。”

    殷璧越看着被挂在院墙外,随风飞舞的绣帕,嘴角微抽,转头问话唠,“你今天还去么?”

    今日的十六场比试中,四场都有沧涯弟子落场,其中就有洛明川对战抱朴宗。如果是以往,段崇轩肯定是要去的。

    但是如今,只要他一出门,就会受到姑娘们的热切注视,目光简直要在身上烧出个洞。

    段崇轩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经历,面色僵硬一瞬,但还是咬牙道,“去!怎么能不去!”

    今日沧涯山比试多,几乎所有弟子都出门去看,于是三人跟着浩浩荡荡的大部队,一同朝外走。

    天光破晓,街边的早点摊刚摆出来,蒸笼的热气与白雾混在一处,被晨风吹散;茶楼二层刚推开窗户,伙计在里面落板凳,挂出颜色鲜亮的酒旗;空荡安静的长街,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蝉鸣。

    何嫣芸拍着阮小莲的肩,低声安慰她,“别紧张,今天放手去打,打完我们去太和楼吃烧鸡!”

    几个弟子都围在她们身边,低声交谈,为阮小莲支招出主意。

    这些沧涯山的弟子们,丝毫不为今天同样有比试的洛明川担心。

    他们不会把“洛师兄如何如何厉害一定会赢”这种话挂在嘴边,但根本想象不出洛明川输的样子。

    这是一种莫名的信任,似乎来的毫无道理。

    但洛明川就是这样的人,沧涯山千百弟子,都信任他。

    殷璧越看着身边人。

    他今日就像往常一样。步履沉稳,神色没有显出格外郑重也没有怠慢。

    依旧穿着朴素而端庄的沧涯道袍,从束发到襟领,每处细节都一如既往的一丝不苟。

    无论是走在沧涯的崎岖山道上,还是通往一场比斗的叶城长街,他总是相同的模样,让人看着就生出永久不变的错觉。

    洛明川虽然没有架子,但乍看上去,端正中带着几分肃穆,明显是个不解风情的正人君子。殷璧越则是白发冷眸,看着就不好亲近。

    而段崇轩嘴角常带三分笑,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话唠属性又没暴露,最讨二八年华的女子喜欢。

    于是叶城里,几乎每家年轻姑娘,都会念两句,

    “玉冠白裳山河扇,谁家公子动叶城。”

    所幸出城二里,到了擂台下,有青麓剑派弟子值守,这些姑娘不能离近,知道段崇轩今日没有比试后,依依不舍的走了。

    殷璧越听见话唠长舒一口气。

    今日台下的人显然更多,因为有两场极具看点。

    洛明川和钟山,都会在今天落场。虽然两场都被认为有压倒性优势,结果毫无悬念,但很多人都想看看他们会如何出手,用怎样的战斗节奏。

    青麓剑派的弟子们来的尤其多,众星拱月般将两个人围在中间。

    殷璧越远远望去,发现其中一人很面熟,正是曾在城北郊外见过的宋少门主。

    他正与身边的青年说话,那人腰间悬着一把长剑。

    是的,第一眼看去,不会注意这人的身形面目,反是会直接看到他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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