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再推辞,阮灵芝便将它打开来,随即看见缎面的盒底里躺着一枚,造型比较童真的戒指,木质的戒环上面,嵌着形态各异的珠子,和一只非常袖珍的恐龙。

    梁语戴着bulgari戒指的手,交握在下巴,“这是我儿子做的戒指,虽然大部分都是老师帮忙完成的,但我觉得这会是一份珍贵的礼物。”

    对上梁语求表扬的目光,阮灵芝不禁笑起来,真心说道,“我很喜欢,谢谢。”

    再比如,以为梁语会邀请她,在五星酒店的观景餐厅共用晚餐,结果梁语困扰的说,“我生完孩子,要找回身材就把晚餐戒了。”

    阮灵芝当然立刻说道,“没关系,我也不饿。”

    于是,梁语开心的提出,“那我们去看电影吧。”

    二十分钟后,她们到达购物中心顶层的电影院。

    阮灵芝没想到,梁语选择的是一部标签为国产惊悚片,就暗示它不会精彩的国产惊悚片,并且指着电影海报上,那位原是tvb旗下艺人这几年转战内地,勉强跻身二线的男演员,恨铁不成钢的说,“这部电影的男主我可喜欢了,就是拍的影片没在纽约上映过。”

    还以及,临近电影开场,没工夫找咖啡店现磨一杯咖啡,阮灵芝就在售票柜台旁边的餐饮区,买来两杯雀巢的摩卡。

    梁语眼眶微热的接过,还没尝,就先说着,“我真的好久没有喝过速溶咖啡了。”

    这句话说得一点不带炫耀的意味,可以看出她是真的被感动了。

    至此,阮灵芝想着,这对姐弟的个性如此剑走偏锋,估计是遗传吧。

    可是当她们坐在亮着灯的影厅里,梁语的一番话,恰好推翻她的想法,“我们的爸爸是懂得趋利避害中的佼佼者,但好像没有遗传到我和roald身上。”

    梁语抿一小口咖啡,大方说道,“我的婚姻非常不成功,导致我过年的那段时间,精神状态不太好,后来到处去走走,现在也好多了。”

    说完,她直勾勾地看着阮灵芝。

    阮灵芝被她盯得莫名其妙,梁语随即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婚姻失败了?”

    “问这个不太好吧。”阮灵芝噎一下,哭笑不得的说着。

    梁语表示不在意耸肩,接着说起来,“起因是我爸爸希望,我和他看中的人交往结婚,而我不同意,我爸自然不理会我的感受,在这个时候,我遇上现在的丈夫。”

    顿住片刻,她语气不再显得那么若无其事的说,“我爱他,想利用他来证明,我对爱情的理解有多么高尚,没想到却把原来我爱的他,变成我最厌恶的模样。”

    不知怎么话题就变得这般压抑,阮灵芝垂下眼帘。

    梁语深吸一口气,“好,铺垫完了,进入正题。”

    这情绪转换的太快,阮灵芝措手不及。

    梁语看着她说道,“我们全家都知道roald是因为你,才和别人动起手。”

    阮灵芝一愣,马上想到她是指关于何思淼的那件事。

    她又说着,“其实事不大,他闯过的祸比这严重的还很多,着急让他回去,主要是因为在克利夫兰州举办的国际钢琴赛,入选的名单中已经有他了。”

    梁语目光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看着他长大,除了弹钢琴的时候,他没有一刻能静下来,所以那样沉浸在其中的眼神,让我完全想象不出,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他不想参赛了。”

    “不过,我爸的态度就是置之不理,如同当初不相信我真的会和一个穷小子结婚。

    我虽然不会弹钢琴,但是我听过一句话,说,世界上只有一件事,能阻碍演奏者完成一首曲子,那就是他的生命终结在音符上。

    roald那天稳重的像要参加婚礼一样,从他走上舞台,到他在钢琴前坐下,始终有一束光打在他身上,非常的美好,然后当着在座所有钢琴艺术家的面,他就这么把琴盖合上了。”

    梁语绘声绘色地比划着合琴盖的动作,再转过头来,看着她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等此刻有些怔愣的阮灵芝回答,她直接说道,“意味着他今后不可能,在钢琴演奏上有任何成就了,因为他所做的事违背了钢琴家的信条,演奏中途放弃,这是最大的不尊重,即使厚着脸皮重新开始也会被抨击,作为他的家人,我们不会让他受到谩骂,只能屈服于他的坚持。”

    梁语想起那时的画面,还会感慨到失笑着摇头,“很少有人能接近自己的理想,而且就差几步的距离,我不懂当时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后来他说,毕业后要离开美国,再来这城市发展,我才想到,原因大概就是你吧。”

    阮灵芝不置一言,因为心乱如麻,无从说起。

    梁语似有若无地叹口气,“我这么说,也许你会觉得很浪漫,可你再想想……”

    随着她话音的停顿,影厅的灯灭了。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黑暗,阮灵芝失去她眼神的焦距,却还能清晰的听见她说,“愿意为你宁可不要信仰的男人,你敢要吗?”

    梁语坐正身体,说,“电影开始了。”

    -

    第二天的气温突然骤降,天气预报说寒流将持续几天,未来一周会稳步回升。

    阮灵芝站在茶水间,手里握着马克杯放在饮水机下,咕咚咕咚的热水,源源不断地注入杯中,直到漫出杯口,烫到她瞬间松手。

    杯子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而她指尖通红,愣在原地。

    阮灵芝打扫完地上的残渣,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刚好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这是今天他打来的第四通电话,她无可奈何地接起来。

    那边的人还未开口,她抢先说道,“我现在很忙,晚点再联系吧。”

    梁安把手机拿到眼前,屏幕显示通话结束。

    他抬眼看向医院门外,夜幕降临的街景,困惑的想着,多晚才算是‘晚点’呢?

    而且昨晚给她打电话,也是没说两句她就匆匆挂断,梁安艰难地忍住,想要打电话给陈忠良问一问,到底有什么事这么忙的冲动。

    晚上十一点,卧室旁一面巨大的玻璃窗外,是璀璨的夜景,横在江面的大桥灯火通明。

    梁安洗完澡坐在床边,再次给她打去电话,等提示音响过后,传来冰冷的女声,说着,“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

    听到这,他立刻锁定手机屏幕,从衣柜里拿出外套,一边往身上穿,一边走出卧室。

    打开门后,梁安看见脸颊被风吹到有点泛红的人,而她正准备按门铃的手悬在半空。

    他有些惊讶的睁着眼睛,脱口而出,“我正想去找你。”

    阮灵芝敛下同样微讶的表情,沉默着走进门。

    梁安顺势退后几步,看着她脱鞋,抬起头,吸吸鼻子,“外面好冷啊,我能抱你吗?”

    他先是一愣,然后温柔地笑着,对她张开手臂。

    ☆、第32章 钢琴(4)

    阮灵芝窝在沙发里,接过他递来的水杯,温度延迟几秒,才通过玻璃传达到她有些冻僵的手心,她低头抿一口热水,感觉到身边的沙发明显陷下去,她转头看着梁安。

    他背对着餐桌方向的灯光,轮廓模糊,目光里却像映着落地窗外的微光,像一盏不舍得让它蒙上灰尘的灯。

    梁安问道,“昨天我姐姐去见你了?”

    阮灵芝收回视线,垂下眼眸,“她说,你曾经可以追求自己的理想,可是你放弃了。”

    梁安疑惑的皱起眉,眼珠转一圈,接着恍然地‘啊’一声,“钢琴吗?”

    阮灵芝忍住翻他白眼的冲动,抿着嘴轻轻一点头。

    梁安指尖挠了挠额角,停顿足有几秒,才说,“我现在已经不弹了。”

    他这句话的语气越是淡然,她听着越是感觉心酸。

    梁安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你今天是在忙什……”

    他还没说完,就被阮灵芝打断,“梁安。”

    梁安微抬眉骨,等她开口,“我喜欢你。”

    阮灵芝蹙着眉再次低下头,避开他期许的目光,说,“但是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

    片刻后,她才敢抬眼,而坐在面前的男人刚刚还像是闪烁着光的眼睛,乍然黯淡下去。

    他不能理解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阮灵芝咽下喉间的酸意,说着,“你有没有想过,总有一天,你会感到厌倦,我们会吵架,到那时候你再想起今时今日,为我放弃的这些……”

    顿了顿,阮灵芝声音带着颤意,“或者,我该拿什么弥补你失去理想的缺憾?”

    一份爱情能维持多久,浪漫和新鲜消耗殆尽后,剩下的会是什么,这些统统没有答案,而能想象到的画面,在他们相爱时去窥探,就变得残忍不已。

    阮灵芝抬起双手遮住脸,哽咽着说,“我害怕你将来会后悔,害怕你会憎恨我。”

    梁安叹口气,扣住她的手腕,拉下来放在沙发上,再握住她的手,“我放弃钢琴,不是因为你。”

    他记得在自己短短十几年的生命里,几乎把所有热忱与痴迷,尽数奉献给这由八十八个键拉动琴槌,敲打琴弦来发出声音的乐器。

    也依然记得,十三岁的他第一次参加钢琴比赛。

    在彩排时,遇见的那个年纪相仿的波兰男孩。

    他排在梁安后一位,他走到琴键前坐下,脸庞稚嫩,可是气场稳健,仿佛天生的艺术家。

    这勾起梁安的好奇心,想听听他到底弹的如何,但是梁以秋抬手点在他肩上,示意他现在该离开了。

    虽然梁安有所留恋,却还是无奈地走上两旁座椅中间的阶梯。

    这时,身后传来琴键落下的声音,几个音符接连不断地敲击着心脏,梁安站住脚回头看去,他可以肯定,“他比我弹得好。”

    走在他前面的梁以秋,神情冰冷地扫一眼舞台,再低眸看着他说,“第一名会是你,没有人比你弹得好。”

    说完,在梁安怔愣的目光中,他转身继续迈步上阶梯。

    后来的结果,就像梁以秋说的那样,考夫兰音乐学院的校长,在肃静的音乐大厅里,宣读完第一名,梁安走上舞台。

    感受着刺眼的追光打在自己身上,以及隐藏在黑暗中的观众席掌声雷动,他接过一束妖娆盛放的鲜花,包装纸刮到他的脸颊,下意识地扭过头躲开,却看见后台通道的台阶下,站着那个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没有上台演奏的波兰男孩。

    他满脸不甘的泪水,正看着梁安。

    话筒突然发出短暂刺耳的声音,因为离得距离近,梁安顿时耳鸣。

    下台后,梁安怀揣着友好慰问的心,第一时间赶去化妆间,在半开半掩的门外停下脚步,因为看到梁以秋的助理,递给应该是波兰男孩的母亲,一张支票。

    梁安忽然懂得什么,又似乎懵懂,等他理清思路,已经坐在家中的沙发上。

    梁语劈里啪啦地按着手机,正要对着奖杯拍一张照时,只见镜头中的奖杯瞬间消失,她‘咦’一声,抬头看梁安跑得像离弦弓箭般快,一眨眼就消失在楼梯上。

    梁安刚闯进偌大的书房,就听见梁以秋说着,“敲门了吗?”

    他诚实地回答,“没有。”

    梁以秋:“出去。”

    梁安乖乖地走出去,关上门,再敲门。

    等待里面的人说请进,才开门走进去。

    一来一往,梁安的气势也弱掉几分,“这样不公平。”

    梁以秋眼也不抬的问道,“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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