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西溏勉强站直身体,道:“把刚刚换下去的那香送去给甄太医,问问是什么东西,还有今日沐浴的汤水也让人去甄别……现在就去!”

    柯大海大着胆子站在门口,小心的问:“陛下?您怎么了?”

    她长出一口气,眼眶都在发热,身体一个不稳,往前一冲,直接把桌上的一整套茶具推到了地上,殿内发出噼里啪啦的瓷器破碎的声音,惊的殿外一阵胆寒。

    魏西溏头也未抬,已经连喝了两杯凉茶。她自己都觉得呼吸不大对劲。

    常青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被赐死,甚至连死法都不知道,当时一时冒险之举竟然就让他这样葬送了性命,他猛的往前一步:“陛下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她冷笑一声,“来人,留常青一个全尸,抬了送回常家,让他们都长长记性,朕身边,还不需要他们指手划脚,若是再有人敢这般放肆,死的可就不是常青一个人。拖下去!”

    魏西溏伸手砸了手里的茶碗,这名起的也叫她动怒,叫什么不好,偏要叫常青!

    “回陛下,奴才叫常青。”

    魏西溏让人送了凉茶,端起来喝了一大口,视线又落在常青身上,问:“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柯大海本来就不知道,自然不能承认,指天画地的发了毒咒,才让女帝开恩,准许他下去查明,至于那胆大包天的常青,一直跪在地上哆嗦。

    魏西溏冷笑:“在查之前,你给朕老实交代,此事你可有参与?你此刻说实话,朕还能念在你伺候三代帝王的份上饶你不死给你一个晚年安享,若是胆敢隐瞒,朕让你尸骨无存,说!”

    两句话没说,就听到女帝一声怒吼,柯大海急忙低头进去:“陛下,老奴死罪!求陛下开恩,准许老奴查清此事再前来请罪!”

    柯大海原本还有个养老送终的,结果连明儿这个蠢货干了这么个事,柯大海当即就摇头道:“出了这事谁还保得了你?陛下最恨这等脏事,谁能救你?”

    柯大海原本也是不知道的,结果里面一传出动静他的干儿子连明儿就哆嗦着身体来求他救命,收了里面那小子的钱,如今事儿没成,收的那好处怕是没命消受了。

    魏西溏咬着牙,身体似乎也呈现了不同以为的燥热的,她猛的回头,对着外面怒喝:“柯大海!这就是你理的后宫!”

    帝宫哪里是这些人可以随意进的?定然是身边有人收了好处给了方便,虽然风险颇大,不过一旦成功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铤而走险冒犯女帝的也是承担了机会和风险,这点道理历代都有人尝试,但是魏西溏是没想到竟然会落在自己身上。

    魏西溏被气的瑟瑟发抖,难怪刚刚沐浴之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原来人为作祟。

    纱帐内跪着个穿着白色亵衣的男子,低着头,裸露在外的如玉肌肤在昏暗的烛光下反射着诱惑的光芒,他一脸惶恐的从龙床上下来,跪在地上小声道:“陛下,奴才常青,是陛下选入宫的侧夫,奴才如今住在长安殿,奴才一直等陛下驾临,陛下政事繁忙,奴才想替陛下解乏……”

    沐浴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只以为是热水泡的热了些,倒是没做他想,待进了纱帐之后魏西溏才觉得不对劲,她猛的睁大眼睛直接从纱帐冲了出来,勃然大怒:“放肆!你怎在这?”

    日常这些她还真不是苛刻的帝王,小错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她一般都不会计较,失手打了东西之类的,都算不得什么事,她自己都有失手的时候,怎能要求旁人什么错都不犯?

    觉得腻了,她才想起来让人撤下去:“还是换回原来的,朕习惯了。”

    就是闻多了有些腻。

    刚进殿门,魏西溏就觉得殿内的香和以往的不大一样,她随口问了句:“换了香?味道不错,挺好闻。”

    又批阅了一阵奏折,才扭着僵硬的脖子准备休息。

    面儿:“……”认命的去抄经书去了。

    小太监:“……”默默的缩回了脚,站在不动了。

    面儿哭着去禅堂抄经书了,一边走还一边跟一个小太监挤眼,让他赶紧去找皇太后过来求情,结果魏西溏已经走了几步突然又站住,道:“这么晚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太后休息,若是让朕发现,直接杖毙。”

    魏西溏的回答是抬脚,直接把她踢的趴在地上,“送郡主去禅堂!”

    面儿顿时一脸死灰,如丧考妣,“陛下,能换个罚吗?”

    魏西溏冷笑一声:“你倒是替自己算计好了,还三十军棍?给朕去把太后禅堂的经书抄三十遍,明日一早拿不出来,你就别给朕出来!”

    面儿装出一副“啊原来是这么件事”的表情,乖乖点头:“臣知道错了,臣甘愿受罚……”说完,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请陛下打臣三十军棍吧!”

    魏西溏伸手,在她脑门上点了点:“你跟曦儿胡说些什么话?她现在满口的相公,还说不写字是好事,这像话吗?”

    面儿垂头丧气,不能出卖柯公公,嘴里说:“臣不知,请陛下明示。”

    魏西溏走到她面前,问:“知道朕因为什么事才叫你过来的?”

    面儿已经从柯公公那知道什么事了,乖乖低着头跪在外头呢。

    魏西溏一看不行,赶紧把她送回去睡了,等出来以后听了柯大海的禀报,才想起来那边还有个等着挨训呢。

    小墨儿表现不错,魏西溏让他自由活动去了,而小曦儿则是惨了,被魏西溏留下来,训了好一会,直训的小曦儿眼泪啪嗒困的只打呵气,小家伙还太小了,就知道母皇生气了,挨训了也只是乖乖罚站,无精打采昏昏欲睡。

    小墨儿瞅了小曦儿一眼,心里默默为小皇姐安抚了一下,小皇姐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吗?

    魏西溏点头:“吃吧,不过,吃完了,母皇有话要跟你说。”

    小曦儿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完了还喜滋滋的看着母皇,“母皇,曦儿可以吃了吗?”

    “遵旨。”柯大海一听,就知道文静郡主惨了,这是让陛下捉了短,今晚上估计觉都睡不成了。

    魏西溏咬着牙,对着外面吩咐一句:“让文静郡主待会来见朕!”

    小曦儿瞬间出卖了面儿,“郡主姐姐说的,郡主姐姐说她不喜欢写字,喜欢练功夫,她最喜欢好看的相公,还说曦儿以后肯定也要找好看的相公。”

    魏西溏的眼瞪的老大,“谁跟你说的?”

    小曦儿撅嘴,小嘴吃了肉,还油碌碌的,可怜巴巴的看了魏西溏一眼:“曦儿以后要嫁给长的好看的人,当新娘子,不要认字……”

    魏西溏无语的看着她,“曦儿,你这是为自己不认真找借口?你说你以后要做什么?”

    魏西溏问了几个孩子功课的问题,小墨儿都乖乖回答了,轮到小曦儿的时候,小纨绔学渣公主就低头啃鸭舌头,听到母皇点自己的名了,才哼哼唧唧的说:“曦儿很乖的,可是那些字真讨厌,老是乱跑,让曦儿记不住。”

    小墨儿不挑,有什么都吃,倒是省了不少事。

    小曦儿点头:“能。”

    魏西溏看着她小玉碗里堆成小山的食物,问:“都能吃下?”

    魏西溏又替她夹了,然后小丫头就把她喜欢的东西都点了一遍。

    小曦儿又伸手指着一盘鸭舌头,又说:“母皇,曦儿最爱鸭子的口舌。”

    魏西溏瞅了她一眼,替她夹了两片。

    小曦儿忍不住伸出小胖手,翘着胖乎乎的兰花指,指着猪耳朵说:“母皇,曦儿最爱猪猪的耳朵。”

    此时宫中的魏西溏正陪着小曦儿和小墨儿用膳,两个小东西乖乖坐着,幸福的踢腾着小腿,等着母皇替他们布菜。

    相卿看着画像里的人,半响才起身走了出去:“布膳吧。”

    画挂好之后,两个小童才退了下去。

    画中人的模样还是朝堂之上身着龙袍的模样,画中人眉眼精致秀丽端正,龙椅之上威严大气气质尊贵,帝王之相跃然纸上。

    待挂上去之后,两个小童才发现,原来那画画的是当朝的女帝。

    小童哪里还干啰嗦,赶紧把画取了下来,把新画的挂了上去。

    相卿抬眸看了小童一眼:“自然是取下来。”

    小童顿了下:“仙尊,画挂在这里,那这一副怎么办?”

    画被装裱好后送了进来,两个小童正找地方挂画,相卿伸手一直墙上一副画,道:“这里吧。”

    小童放下灯,取了画去装裱,对于仙尊精湛的画艺和歪歪扭扭的题字不敢发表半个字,这可是极为少见的事,书画本一家,但是仙尊就是有本事把画画的那般好,题字不成体统。

    相卿头也没抬的说了句:“去把画裱起来,挂上。”

    日落西山,小童掌了灯过来,“仙尊,可要先歇下?”

    相卿回到房里,走到书桌边,书桌上摆放着一张未完的人物画像,他提笔,兑了色彩,滤了多余的水迹,一笔一划描摹着画上女子的眉眼、头发和服饰,一直到他满意为止。

    只是要看这些得失,究竟值还是不值。

    果然,这世上凡事都有得失。

    相卿看着空出来的瓶子,伸手扔在地上,转身走了出去。

    药瓶中红色的液体,是当年付铮中了蛊毒,从他身上采的血,保持至今用上了,却也只有这些,再想要更多,则是万万没有的。

    为今之计,只能盼着陛下再想不起那东西了。

    早知道如此,当年就该从那东西身上多取些血出来用来做药剂,真是便宜了那东西,可惜死人的血用了对陛下龙体有损,否则哪里还用担心这些。

    相卿拿了那瓶子去了正在炉上放的锅中,把药瓶最后一点药汁倒进正在熔炼的药锅里,最后一点了。

    药童叹口气,赶紧收拾剩下的药物。

    说完,拿了那药从药房离开。

    相卿回头看了他一眼:“死人的血能管什么用?”

    药童跟在他伸手,担心的问了句:“仙尊,可要去皇陵采些回来?这样下去,药效迟早会弱了,这样的话可是就麻烦了。”

    回到左相府,相卿径直去了药房,在一堆草药瓶中拿出一个瓶子,送到自己眼前看了下里面红色的液体,微微拧了拧眉头。

    相卿先是顿了下,随即他抬头,眼里带了笑意,道:“臣谢陛下。”

    这算是这么以来,她主动跟相卿说的一句软话,还是带了“情”字的话。

    话是这样说,心里倒是不大踏实起来,相卿可会因为心怀不满故意使坏?魏西溏倒是愿意相卿不是这等卑劣小人,可又觉得按照相卿行事,这样似乎也是常态,想了想,又道:“朕知你待朕忠心耿耿,朕领你这份情便是。”

    魏西溏略略思量了下,然后点点头:“朕知道了,减了药剂该比添了药剂要简单才是,又能有什么反应?朕若有觉得不适,自会跟你说的。”

    相卿依旧是一副笑脸,道:“臣自然不敢如此待陛下,只是最近此药少了味药剂,臣不得不减了味药剂,此药药效不变,只是,臣暂时不知后续会有何反应,陛下若有什么异常,还望陛下如实相告,臣自当替陛下想法应对。”

    这样一问,她倒是紧张起来,毕竟当年腾王殿下遭的那罪,她到现在都记得。

    魏西溏抬眸,点头:“朕确实问过,如何?难不成这药还真带了什么其他的病症?”

    顿了顿,他又道:“臣记得,陛下曾问过臣,此药可有什么连带的其他病症。”

    相卿浅笑:“不过是臣自以为是罢了,如今知道陛下真意,臣自然不会违背陛下行事。只是要劳烦陛下,要一直服用这些药罢了。”

    魏西溏抬眸看他,笑眯眯道:“怎的?你还想过要把朕再来回折腾一遍?”

    相卿垂眸,半响,他笑道:“陛下说的,很是在理。是臣想岔了。”

    魏西溏应道:“这身体哪有那么好换的?朕好容易活了这么久,适应了这身体,若再换了,岂不是又要重新适应?”看了他一眼:“就算你有那样的本事,也要看朕有没有那样的命再承受一次。”

    “自然是要一直服用,”相卿笑道:“只要陛下活着一日,这药就要服用一天。陛下若不想服此药,便只能换个身体才行。”

    魏西溏倒是没注意,唤了内侍进来,数了剩余的药,“也就这么多了。这药还要服多久?还是一直服用才有疗效?”

    “陛下的药,可还有?”相卿又问。

    只是也就是一句话而已,根本不能让她释怀,说了却比不说让她心里略略舒坦。

    魏西溏沉默了一会,道:“到底也是朕算计在了其中。”

    相卿抬头:“陛下不必担忧,凡人各有自己的命数,”

    “就是可怜长喜公主以后的命运不知会如何了。”魏西溏说完,又自己宽慰了一句:“若那修岩对公主有几分真心,倒也能拿捏住太子,若不然,长喜公主就要背负千古**的恶名了。”

    相卿点头:“正是此理,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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