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看着她,半响他的跪在地上,大声道:“臣定当拼劲全力护两位殿下的安全,哪怕臣米分身碎骨,也不会让两位殿下有半分意外!”

    魏西溏抬手阻止:“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只需告诉朕,朕若是把他们两个交给你,朕可能放心?”

    高湛愣了下:“陛下这是为何?曦公主和墨殿下何等尊贵?如何能和臣以及那帮粗人在一起?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光在外面一路一天的路……”

    魏西溏笑笑,道:“朕想让你把曦公主和墨殿下带出去三年,你什么都不需要教他们,只是把他们带在身边,朕会派人教授他们学识,三年后朕自会把他们接回来。”

    “不敢,”高湛急忙道:“陛下请吩咐,臣万死不辞。”

    魏西溏摇头:“不是,那些东西都很好,是朕有别的事,想要跟你说。”

    高湛“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才想起来问:“陛下急召臣入金州,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是臣派人送回来的册子有何问题?”

    魏西溏笑:“胖了好,胖了朕才知道,朕没苛待你,你娘子更是没苛待你。”

    高湛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忸怩的说道:“让陛下见笑了,臣家里那娘子凶的很,要是不吃,她就要带着孩子回娘家,臣也不知她娘家在哪,也不和她见识,只能吃了,结果就胖了。”

    魏西溏走到他面前,伸手把他扶了起来:“平生。”看了眼他的表情,笑道:“好似胖了些,不过也黑了些。看来素垣把你照顾的很好。”

    一路风波劳顿,高湛风尘仆仆的跪在御前:“臣高湛,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到女帝圣旨的高湛一刻不敢耽误,赶紧赶往金州见驾。

    皇太后自己想通,魏西溏的目的自然也就达到,她当天便让人快马送信,把高湛召进金州。

    不过几日之后,皇太后倒是主动跟魏西溏说了:“陛下,哀家这几日想了想,觉得还是陛下做主的好,若是因着哀家一时心疼他们,以后反倒是害了他们,哀家这心里怕是极为后悔莫及,哀家觉得陛下所想自是对的,当年陛下龙潜之时,就是知晓金州大事小事,又去西溟磨了那么多日,曦儿和墨儿有陛下护着,也不知会不会遇到这事,若是哪日遇到什么事,陛下又不在身边,只怕是要坏了大事……”

    说完,魏西溏便没再多言,皇太后也是陷入了沉默。

    魏西溏拍拍皇太后的手,笑道:“朕不敢断言墨儿一定如此,不过,朕却知道,他们一定不知民间之苦,究竟苦在何处,更不知若是哪能灾情降临,该如何冷静应对各方劫难。”

    皇太后听完,沉默了很久才道:“池儿,你跟母后说实话,若是母后若是拦着不让墨儿和曦儿出去,他们以后是不是就不会知道民间疾苦,墨儿也就有可能成不了为百姓着想的皇帝?”

    魏西溏笑道:“高湛的本事和左相的本事不能放在一处比,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功效。高湛是民生上更为了解也更贴近民间之事,他的聪明在于为民,而左相的本事是大局,是朝政,他的聪明在于为国。一个为民,一个为国,于朕而言都是好。为君之道,自然是都要学的。只是治国有太傅教授,可这为名却要他深有体会之后,才能真正知道如何做去。”

    魏西溏话是这么说的,把皇太后的情绪安抚下去,似乎就没再提这话,不过,每次见到皇太后,她都会说上一两句,倒是没替别的,就是闲谈似得说起“利民策”的一些事,久而久之,皇太后也就没当初那么反对,甚至有一天还追问了一句:“这高湛真的这么有本事?难道比左相的本事还大?”

    “朕不过是看高湛人品不错,又有急才,能写出利民策那样的文章,心中必然是存了天下的,他游历诸国,和左相的游历又不同,他是吃过苦的人,更知道百姓所受疾苦是怎样的,也知道怎样从根源改变做起,他如今身边也存了诸多能人,朕让墨儿过去,总会接触到这些,日后这些人里,说不准就有可用之人。”魏西溏拉着皇太后的手,笑道:“母后不必心急,朕心中有数,母后若不愿,朕自然不会擅自行动。”

    小曦儿和小墨儿是皇太后带大的,她带的时间肯定比魏西溏多,一听魏西溏说要送他们两个去高湛那里,自然激动万分。

    “母后,”魏西溏笑着,伸手拉着皇太后的手,“母后不要这般激动,朕知道母后的心里是如何想的,朕也只是有这个想法,想找母后说说,这不就是来跟母后商量吗?又没成定局,母后不必担心,坐,坐下说话,别急坏了身子,倒是朕的不是了。”

    皇太后听完,当即就站了起来,语气激动的开口道:“陛下,虽然你说国君,也是墨儿的母皇,哀家不该管陛下如何安置曦儿和墨儿,但是哀家是曦儿和墨儿的皇奶奶,哀家没有入朝堂说话的权力,但是哀家有替自己皇孙说话的权力,墨儿才几岁?他是咱们魏氏的皇子,也是未来的太子,他在宫里照样能学到帝王之术,怎就非要入民间?哀家知道高湛为人,也知道他忠心,可是陛下,你毕竟曾经下旨杀了他的父母双亲一家老小,谁干保证高湛心中没存在怨恨?万一他……”

    因着小墨儿一事,魏西溏深思熟虑之后,去找了皇太后。

    小家伙如今学的都是自古帝王的为帝之道,可魏西溏更怕他成为一个完全不懂人间疾苦的皇帝,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子一闪而过,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却又忍不住捉住那个想法,让它扩大成型。

    魏西溏看着高湛书信里的内容,突然想到了小墨儿。

    魏西溏把素垣当成了高湛这一生里最重的礼物,他若抓住了素垣,便是成功了一半,就算没有素垣,她也愿意给高湛机会,可素垣的存在,让高湛省了很多事,让他能如现今这般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投入“利民策”的实施。

    自然,魏西溏没想到的是高湛还有命娶那么个美娇娘,还是个极有想法敢作敢为的美娘子。

    魏西溏看着高湛的信,心情略好了些,她敢放手让高湛去做,就是信他能做的好,当初那些朝中反对的人也不少,称述的理由也很实际,可魏西溏就是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她相信她看人的眼光,更相信高湛是个聪明人,不会做不利他自己的事。

    在给魏西溏的信中更是严明,这些人中日后必有封官拜候之人。

    一时高湛名声大作,这种广纳贤才之举,让各方能人异士纷纷主动投诚,高湛招揽人才的想法效果大好。

    高湛是个极为细心的,送来的册子还是分门别类的,比如农作水利的,又比如开垦引渠的,总之,那些被埋没于世的奇人异事,都被高湛想着法子招揽到了一块,针对哪些人的专长,专门派人记录下来,一起研究实施的可能。

    高湛这次让人送来的,就是这些被收集到了一块的主意。

    溧水城高湛最近也给魏西溏送了消息,“利民策”实施一切顺利,自然要看到成果,一时半会儿自然遇不到,不过有些东西已经初见成效,比如高湛招揽过去的各方人才,纷纷出谋献策,提出的点子主意愣是写了慢慢的一册子。

    后宫仅剩的两个小肉糜老实了,那个叫常青的第二天被人抬走的时候,可是从他们殿门前路过的,这杀鸡儆猴,吓的两人肝胆破碎,再不敢打什么主意,家里也赶紧给他们传话,让安份一阵子,千万别让皇帝抓到把柄,反而连累了家里。

    魏西溏骂完了,还没觉得自己刚刚骂了那样的不得体的话,待下朝之后才有知觉,后知后觉的觉得不该当着百官的面那样说,别过了明天那些老东西才参她一本。

    唯有几个年轻的臣子还能勉强站得住,其他个个憋红了脸。

    这话说的可是粗俗了,她说完没觉得什么,倒是憋红了一干大臣,男人都是一个德性,这么多人里头,差不多家里都有小妾貌美如花比女儿还小的,陛下这是一骂骂满朝。

    魏西溏扫了眼大臣,冷笑道:“那大豫的老淫棍后宫那么多女人,遇到比他女儿还要小的公主也下得去,这胃口不算,什么样算好?”

    大臣们不知为何陛下是这样的反应,按理来说,这贵妃之位也是够份量了,毕竟陛下送过去的是个冒牌公主啊,还想怎么样啊?

    魏西溏听得消息,只是冷笑一声:“他倒是好胃口。”

    天禹使团到达之后,因着天禹是联姻而来,东方长青自然以礼相待,只是这皇后之位肯定是不会给的,不过封个贵妃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大豫后宫没有皇后,那贵妃的位分便是最高的,这也算是给了天禹女帝一个颜面。

    东方长青不敢去想,或者说,他如今这种担忧更小些,毕竟,他更盼着再次见到她。

    东方长青说不上来,他的子嗣,他后宫那般多的皇子公主,在她眼里又是怎样的存在?

    她若问他,除了一个后位,他后宫里的那些佳丽可是摆设?可曾临幸?

    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无颜以对,东方长青有些茫然,他想到若是她活着,若是能与她再见,他该以怎样的面目与她相见?

    东方长青的指腹相互捻了捻,半响才轻轻道:“罢了,今夜不要让侍寝,朕乏了,歇吧。”

    “陛下,今日轮到青苑小主侍寝。”

    那封号称是天禹女帝的手书,那块被人摔碎的玉佩,那个空无一人的棺木,那个神秘的年轻男子,无不向他昭示着一个她的存在,只是,她觉得,还未到她出现的时候罢了。

    现在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查清那个年轻人的来龙去脉,东方长青相信,如果她真的活着,她一定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因为如今她已初显了存在的迹象。

    东方长青宁愿相信世间奇人众多,宁愿相信有人救活了她,哪怕她容颜不在,哪怕她早已满头白发,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她能活着便好。

    德胜女帝的皇陵内并没有女帝尸骨,这事自然不能传出去,可东方长青的心却是一直提着的,甚至还怀有她依然活着希望。如今联合其他事情所想,东方长青突然觉得西溏活着这事,似乎不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毕竟,如今已经验证的一件事,就是西溏的尸首不在皇陵。

    所有的一切汇聚到一起,可根本抓不到头绪,这让东方长青十分迷茫,他本就是个习惯掌控全局的人,却不想如今成了人在暗处,而他在明处的劣势。

    他能帮助天禹的官兵捉拿大豫的暗卫,那自然是天禹的官家之人,他的年岁摆在那里,也不过是官家子弟,他怎么就知道这些东西?还是说他家长辈和天禹有什么瓜葛?

    混乱的一切让东方长青久久不能静下心来,那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人?

    东方长青的脑子闪过当年那个倾城绝艳的女帝的面孔,跟西溏有关系吗?那么西溏尸首不在皇陵,跟那个年轻人有关系吗?

    那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跟他有什么仇怨?为什么会针对他?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东方长青觉得,那似乎是一个被人谋划好的过程。

    那个年轻人,从天禹来到大豫,目的是为了什么?那块被摔碎的玉佩,跟他有关系吗?还是说,他杜撰了一个女子吸引他的注意,其实玉佩是他派人偷走摔碎的?否则,怎么就是他偏偏坐在那个窗口,偏偏只有他才能看到那个巷子口的场景?

    可他不信,那样年轻的一个人,如果没有高人提点,怎么就知道这种事?

    东方长青极力搜索,想要搜出一个和那年轻人有着相似面孔的旧臣,却怎么也想不起他和什么人相像。

    那是只有他和西溏才知道的标致,而长卫军暗卫是绝对不会泄露那样的秘密,标致位置又是在那样不起眼的位置,他怎么就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又准确无误的说出了这个图标的名称?

    东方长青确认自己不认识那个年轻人,更不觉得自己跟他有过什么仇怨,只是,他是如何知道长卫军的?又是如何知道长卫军身上的“长河落日”图标致的?

    东方长青坐在原地,半天没动一下,原来是那个年轻公子。

    暗卫急忙应道:“属下遵旨。”拿了那画像,赶紧退了下去。

    东方长青顿了顿,才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慢着!”他抬头看着那暗卫,伸手一指画像,道:“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去把画中人的底细给朕查的一清二楚。”

    那暗卫赶紧接过来认真看了一下,“回陛下,属下看着很是眼熟,觉得该是一个人,只是属下毕竟未曾亲眼所见,一时不敢武断。不过,陛下这眼画的好,属下看着便觉得眼熟。”

    他去了书房,伸手提笔,直接描摹出一个人形出来,看着那人形,略一思索,便上了些色彩,待画完,他才让人把那暗卫传来过来,“看看这画,你当日所见之人,跟这个人可是同一人?”

    东方长青略一思索,然后才道:“你先退下,”

    暗卫道:“眼睛很亮,脸上带着笑,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干脆利落,声调听着是个大家属下看的并不真切,不过,若是让属下看到,定然还能认得出来。”

    东方长青的眼神逐渐热了起来,他盯着那暗卫,问:“那年轻的公子,长的什么样?”

    那暗卫点头:“回陛下,正是如此。属下当时躲在树上,看的清楚,是个年轻的公子,不但知道标致的位置,还知道大家身上藏了毒,甚至还准确的说了标致的名字。”

    会见使臣结束之后,东方长青便急匆匆的朝着后院走去,立刻唤来自己的暗卫,“朕记得,当初前去刺杀天禹王夫的时候,你说当时有人认得你们身上的标致?是不是?”

    脑子闪过什么,他猛的一惊,随即不动声色的合上那明黄色带着旨意的信函,脸上带了笑,道:“女帝陛下的意思,朕明了,只是,朕有诸多自己顾虑,恐难立刻答应,还请使臣稍作休息,容朕考虑些时日。”

    他的西溏,除了启蒙不是他,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教授的,他一点一点,一笔一划,一字一句,教会了她所有的东西,他对她那样熟悉,那样了解,这满篇字里,他竟然看出有她的影迹。

    东方长青的手微微发抖,对于最后那满篇的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魏池,字西溏。

    为什么同为女帝,却愿意甘居人后,取一个一模一样的字?

    这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东方长青想起那被推开便空无一物的皇陵棺木。

    魏西溏。

    西溏。

    若是他没记错,天禹那位登基就替自己取了“西溏”为字的女帝,也是姓魏的。

    东方长青看着天禹女帝的亲笔信,视线在落款上久久移不开。

    而让东方长青牵肠挂肚的人却始终没有再露面,与此同时,天禹的使团经过长途跋涉,最终达到燕州城。

    东方长青派出的人不可能有时间一直待在某个地方,发现没有异常,便会前往下一个地方寻找异常。

    天禹秋试之后,魏西溏接到了大豫境内的消息,南宫宇已经召齐了一支旧部,如今正在各地扩大兵马,蛰伏这么多年的钱财全都扑了出去,主要用于招兵买马。

    魏西溏倒是没把常家人的想法放在心里,要说这些,她还正愁捉不到常家的把柄,要是有送上门的理由,她可不会客气。

    不过此举确实震慑了常家,却也让常家的人心里怀了恨,只是君臣有别,敢怒不敢言罢了。

    自古帝王对于使用淫邪之物迷惑帝王的行为十分不耻,陛下让人把常青抬回去,以暴毙之名替常家遮了丑,这分明是看在常家老臣的份上才如此的,哪里还敢再哭出声来。

    那个被魏西溏下令处死的常青被送到了常家,常家夫人哭晕在大堂,后来听说常青在宫里做了什么事,则是被吓的一声都不敢出了。

    世人都敬神,入朝为官的臣子也不例外,若不然,魏西溏哪里还容得下相卿逍遥多年,甚至刚刚还被他给逼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光长年纪不长皱纹的世外仙尊,让天禹子民信服的地方还有就是他看似不老的容颜,让人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神仙,就连那几个老不死的也对他多有恭敬。

    如今朝里的老臣并不多,大多都是新升上来的新人,可仅有的那几个倒是成了说话有分量的,野心也跟在蓬勃起来,如今能压制的倒是只有相卿。

    她登基之初选拔的官员经过多年磨练,早已成为有用之人分散在各地,还有很多老臣因为年岁渐大不得不辞官归田,而那些新人则纷纷顶替上去。

    伸手翻着今年秋试的名单,想着天禹还是要多添些新官员才行,这样才能在不断淘汰中赛选到人才。

    魏西溏这才觉得,昨夜的时候她舒服,如今则是头疼不已。

    这般死皮赖脸据理力争的场景,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魏西溏撑着头,再次长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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