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耿宁儿一副欲哭的表情,胤禛目光如炬的直勾勾的扫向立于门侧的紫菁。紫菁感受那阴鸷的目光,不由得身子一哆嗦,便跪了下去。

    “苏培盛,派人将耿格格的额娘接进府,”再次低首埋于公文之中,低沉的声音飘出“宁儿,此时确实于理不合,本王是念在你围猎之时的作为,决定给你一个特例,你且与紫菁一同向嫡福晋说明吧。”

    得到胤禛的首肯,耿宁儿喜笑颜开,忙欠身行礼道:“妾身,谢过王爷。”

    “行了,起吧,身子不便,哪儿那么多礼?”

    紫菁麻利儿的从地上爬起来,看向耿宁儿,此时对方也看向了自己。只是在那温婉的笑容之下,却没有任何的笑意传达到她的眼中,心中暗忖,此人决计不简单,还是要趁早向福晋禀报才是。

    第二步

    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

    初夏的细雨刚过,空气清新而又舒适。乌喇那拉氏莲慧斜靠着堂屋的门框,看着院内一片片被细雨打下的落花,心中的酸楚是如何也排解不开,也只得任由它在体内肆意的流窜。

    “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乍试夹衫金缕缝,山枕斜欹,枕损钗头凤。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

    紫菁站在莲慧的身侧,听着她的低吟,瞧着那紧皱的弯月眉,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不禁出声轻唤。

    “福晋……”

    莲慧并未理会身旁的紫菁,兀自的瞧着地上的落花。忆起那日满顔欢喜的耿宁儿,她的心如撕裂般的痛,这痛几乎使她难以维持往日当家主母的面具。

    他可曾为谁开过先河?又曾为谁破过规矩?如今一样一样的都为耿宁儿做了,更罔顾了她这个四福晋的脸面!莲慧紧紧的抓着身旁的门框,就连那白白的指甲都因着用力过大折断而不自知。

    “福晋!”紫菁一个箭步便冲到了乌喇那拉氏的面前,紧紧的握着那双玉手,感受着主子的痛,心下揪痛不已,压抑着哭意,轻声安慰道:“福晋,您又何必这般?眼下耿氏虽得宠,但您依然是王府的当家主母啊,您是四福晋,您才是王爷的正妻啊,您,您又何必这般的作践自己呢。”

    莲慧转头看向紫菁,轻轻的摇了摇头,便转身向卧榻走去。

    而此时,高高的大红门前站着一个身着碧色旗装的女子,正焦急的望向街道的远处。待到一辆马车慢慢的驶来,女子便疾步向它走去。

    “格格,您得注意着点,格格,别走那么快,小心您的肚子啊。”墨玉愁眉苦脸的跟在耿宁儿的身侧,扶着她,以免有个不测。

    白氏刚掀起帘子,就瞅见急匆匆奔向自己的女儿,一面连忙出声叮嘱道:“宁儿,慢点,仔细着你的身子。”一面搭着车夫的手赶紧下了马车,向耿宁儿走去。

    “额娘……”

    耿宁儿一见到白氏便红了眼眶,这鼻头也是酸酸的,忙俯身想要给白氏跪下。白氏赶忙伸手将她给拖了起来,啐道:“这是作甚,眼下有着身子,还这般不爱惜自己?”

    听着白氏那有些颤抖的‘责骂’声,耿宁儿紧紧的拥住了白氏,眼泪止不住的滑落,呜咽了起来。

    白氏拍了拍耿宁儿的背,轻哄道:“好了,都是要当娘的人了,岂能还这般的小孩儿心性?”

    耿宁儿松开白氏,抻下斜襟的绢子,为白氏拭了拭脸上的泪水,“额娘,您身体可好?阿玛和哥哥可还一切安好?”

    白氏拉起耿宁儿的手,就着也为其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柔声道:“都好,都好,你可好?”

    “嗯,女儿,女儿一切安好,额娘您无需担忧。”

    “这便好,这便好。”

    “夫人,格格,咱别再这门口站着了,赶快进府吧。”墨玉看着久未见面的这对母女,心中也甚是动容,不禁也喜极而泣起来。

    白氏一派慈祥的看着墨玉,点点头,道:“墨玉,辛苦你了。墨涵一切安好,这孩子也甚是聪慧,又上进,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

    “奴,奴婢谢过老爷和夫人对墨涵的栽培,更谢谢格格您的再生之恩。”说罢墨玉便屈膝跪了下去,给耿宁儿与白氏磕头。

    耿宁儿一看忙弯身将墨玉给搀了起来,“快起吧。”

    墨玉起了身,用袖子胡乱的摸了摸脸上的眼泪,便麻利儿的接过车夫递来的包袱。

    耿宁儿嗔笑一声“傻丫头”,便搀扶着白氏走进了庄严肃穆的雍亲王府。

    一路之上,耿宁儿为白氏介绍了王府里的各处景色,母女二人有说有笑的走过了一条长廊,便到了蕴夏亭。

    此时蕴夏亭内,李氏正在其中乘凉。

    “妾身(奴才),给李侧福晋请安(侧福晋),侧福晋吉祥。”

    李淑翠瞧见身前屈身向自己行礼的母女,心理甚是酸楚。想来她已为王爷添了二子一女,却从未有过亲母入府来照料的情形。眼瞧着耿宁儿这小蹄子与其母满面喜色的说笑,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接过画椿递来的葡萄,慢悠悠的品了起来。

    瞥了一眼还在给自己行礼的人,李淑翠并未理会,对着画椿道:“画椿啊,今年的葡萄啊,瞧着外面光鲜亮丽的,甚是诱人,可这一入口,就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一点儿都不甜,酸的很。有句话怎么说来的?那个金……金什么来的。”

    “回侧福晋的话,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画椿一接到李淑翠递来的眼神,就忙接了话茬儿。

    耿宁儿将身子向墨玉的方向靠了靠,将自己近三分之一的重量交给了墨玉。她知晓,这不过是李氏的刻意刁难,她故意不将那几个字儿说出来,而是让自己的丫头说出来,为的就是下自己的脸面罢了。不过眼下因着额娘的入府,她很是欢喜,所以决定不与她一般见识,但也不能一直保持行礼的姿势,毕竟她已有近七月的身子了。

    抬首望向李淑翠,耿宁儿稍稍的挺直了些身子,大声的道:“妾身给李侧福晋请安了。”

    “呦,这不是耿妹妹?快起吧,身子不便又何须这般多礼?”

    “谢,侧福晋。”

    李淑翠扫了一眼耿宁儿身旁的白氏,言笑晏晏的道:“耿妹妹,这位是……”

    “回侧福晋的话,这位便是妾身的额娘,今日进府来照料妾身身子的。”

    “奴才,给侧福晋请安了,侧福晋万福。”白氏麻利的再次屈膝向李淑翠行礼。

    李淑翠见状,不慌不忙的起了身,搭着画椿的手,慢慢的走向白氏并在她身前停了下来,“是个知分错的。”斜眼扫了一眼左前方的耿宁儿,一抹冷笑一闪而过,冷哼道:“只是,这王府可不是像你们那般的小门小户,王爷眼里可是容不得一丁点儿的沙子。再有,好生照拂耿妹妹的胎,你进王府不就是因着这个的?”

    听到李氏对自己额娘的冷嘲热讽,耿宁儿不淡定了。她怎么说她都可以,自己就当是狗在那瞎旺旺,不理她就是了。可如今她这般的嘲讽她额娘,就不行。躬身迈步,耿宁儿正想上前跟李淑翠大战几个来回之际,白氏却轻轻的拽了拽她的衣角。

    撇下头看向白氏,只见额娘对自己摇了摇头。饶是心中如何的不甘,她也不想拂逆了额娘的意思,于是乎,耿宁儿只得将满腹的怒气给强压了下来。

    白氏制止耿宁儿的举动全被李淑翠瞧在了眼里,心下不禁暗暗啐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自己个儿的心思怕是让那个老家伙给识出来了。“哼。”李淑翠冷哼一声,尔后便搭着画椿的手走了。

    耿宁儿见状,赶忙上前想要去扶白氏,却被白氏拒绝了,并且示意她莫要走近她。待到李淑翠走远之后,白氏才慢慢的走到耿宁儿的身旁,小声道:“宁儿,往后少与这个李侧福晋接触,最好不要让她近你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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