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谙达您客气了……不知谙达前来可是有何事情?”耿宁儿一脸疑惑的道。

    “眼下万岁爷正在牡丹台赏花,方才听到一袭妙音,便差奴才出来寻之……”垂睑瞧了瞧跟前一脸温婉恭顺的耿宁儿,又瞅了瞅立在她身侧的弘昼,并定睛于他手上的翠色玉笛,“想必方才那妙音便是出自四阿哥吧。”

    耿宁儿垂首看了看自己身侧的弘昼,狭长星睑中的骄傲毫不掩饰,但这面上却仍是一派谦逊有礼,“李谙达过誉了!”

    眯了眯眼,李德全暗自端详了下眼前的耿宁儿,尔后便一团和气的笑道:“万岁爷在前面的牡丹台赏花,偶闻一妙音,连连陈赞,便差奴才出来寻人看赏。不想竟是出自四阿哥,若是万岁爷知晓了,必定会龙颜大悦的。”侧了侧身,李德全对着耿宁儿微微的弯了弯腰,“请吧,耿侧福晋。”

    “有劳,李谙达。”耿宁儿冲李德全伸手示意了下,尔后,便挺起胸膛牵起弘昼走出了广夏亭。

    跟在李德全的身后,耿宁儿十分大气的牵着弘昼走进了牡丹台的内殿。俯身跪地,她带着弘昼一面给上座的康熙大帝行着大礼,一面请安道:“奴才(孙儿臣)耿氏(弘昼)见过陛下(皇爷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瞧着跪在跟前的一大一小,康熙的心下便已有了计较,嘴角漾出一抹大大的灿笑,“都起来吧。”待到耿宁儿与弘昼起了身后,康熙对着弘昼勾了勾手,“弘昼,来,到朕的跟前来。”

    “是。”弘昼依言走到了康熙的跟前。

    如猎鹰一般的眼神在耿宁儿身上兜了一圈后,方转到弘昼的身上,“弘昼,你方才唤朕什么?”

    仰首看向正盯着自己的祖父,弘昼想到方才自己的失言,不禁浓眉微蹙,脑中转了几下,便对着康熙大帝单膝跪地,坦荡的说道:“方才是孙儿臣失言了,还请皇玛法责罚。”

    自打耿宁儿一走进内殿开始,乌拉那拉莲慧这内里就别提是有多翻江倒海了。要知晓,此次为了从伴架的名单中剔除耿宁儿,并施行自己的计划,她付出了多少!不但要求着平素里就与她不甚亲厚的德妃,还要冒着被王爷斥责甚至是责罚的风险。好不容易达成所愿,不想如今仍是没能将那个贱/人拒之于门外,到底还是让她在万岁爷的跟前露了脸,而且还让她携弘昼一并前来。

    一想到此,乌拉那拉莲慧的嘴角都不知道抽/动多少回,如今瞧见弘昼出了纰漏,她就仿佛一条毒蛇咬住了猎物一般,岂肯轻易松口?

    “弘昼回京已有四载了,竟仍是如此不懂礼数,这是儿媳教养之责,还望皇阿玛责罚。”

    第一百零一章 0

    一句礼数不周是她乌拉那拉莲慧未能教养好的责任,既突出了她雍亲王府的嫡福晋的地位,又恰到好处的使人感受到她的大气与宽厚,且着,又是当着身为亲母的耿宁儿的面前,又有多少人会真的认为是她这个嫡福晋之责?

    ‘真真是一举数得啊!’耿宁儿心下不禁冷笑的啐道。

    “弘昼不知礼数,与你何干呢?你虽说是嫡福晋,对他确有教养之责,但平日里他始终是伴在生母身旁多些,你又如何能尽职尽责的教养他?”德妃一袭话,明着是在为请罪的乌拉那拉莲慧开脱,实则却是将矛头直指到了耿宁儿的头上。

    向来与耿宁儿积怨已久的宜妃,一听,这软刀子都朝着耿宁儿去了,自然也是不甘落后的,连忙也跟着冷言道:“可不是,不是何人都同你一般出身世家,知书达理,自然在孩子的教养上也就差上那么些许。”说完,宜妃扯着帕子掩嘴偷笑了起来,偷笑时还不忘多看了两眼对面的德妃,看到后者的黑脸后,这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的瑰丽明媚了。

    耿宁儿听着这些夹枪带棒的你一言我一语,方才为弘昼揪着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正欲起身之际,不想身前的胤禛却先她一步有了动静。

    深邃的不见底的黑眸,此刻好似一汪湖水平静无波,然而蛰伏于平静之下那一闪而过的阴鸷,却是除了耿宁儿以外再无一人发现。只见他拿起桌上的酒杯磨搓着边缘,慢慢的起了身走到了内殿的中央,并单膝跪于了弘昼的身旁,“回禀皇阿玛,弘昼课业上十分用功勤勉,上书房的师傅们对其的用功素有称赞。巧着,近日他正同张师傅学习《仪礼》,想来是在课业上过于用功了,这才对您施了汉人的礼数。”

    “哦?”康熙大帝看了看胤禛又看了看坦荡荡的跪在他身旁的弘昼,身子向后挪了挪斜靠在了一侧的软垫上,他伸手指了指身下的弘昼,“来来来,你到朕的身边来。”

    听到了康熙大帝话,弘昼的身子先是略微的怔了一下,随即他便起了身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康熙爷的身旁,并跪于他的膝下,稚嫩的小脸上从始至终都是那般的坦然未流露出半分的胆怯。看到如此临危不乱又有胆识的弘昼,在想想往日里孙子们见到自己不是卑躬屈膝就是紧张兮兮的情景,康熙大帝的心下对眼前的小人可谓是倍感喜欢,连带着这深邃的眼眸中也蒙上了些许的笑意,轻轻的点了点头,“都起来吧。”说罢,他又垂首看向了弘昼,语气颇为亲善的道:“你,到朕的身边来坐。你来说说,为何要称朕为……皇爷……爷?”

    “在民间,孙子将玛法称作祖父,有时又将祖父唤作爷爷,以显祖孙之间感情深厚。弘昼以为,皇祖父您一向开明,也时常教化我们当知汉人的文化博大精深,我等应多加习之,通之,懂之。是以,弘昼方才见了皇祖父,想与您亲近,便将皇祖父唤作了皇爷爷,失了礼数,还请皇祖父您责罚弘昼。”

    “哦?原是如此,既是民间便有这样的爷孙之称,那朕就准你日后都如此称呼朕了。”康熙大帝拍着弘昼的肩膀甚是开怀的大笑道。

    弘昼抱拳单膝跪地,狭长的星睑亮晶晶的朗声道:“弘昼,谢皇爷爷不罚之恩。”

    “好好好,快起吧。方才那婉转悦耳的笛声可是你所奏?小小年纪的,可是不多见呐。”

    “回禀皇爷爷,确是弘昼所奏,只学到了些许皮毛,是皇爷爷过赞了。”弘昼十分谦虚的道。

    “呵,想你阿玛方才之言,你小小年纪便已开始学习《仪礼》了,可见一斑,也就无需谦虚了。难得眼前的美景、美酒,不如再来上一曲,给皇……爷爷助助兴。”

    “弘昼,遵旨。”

    耳边是婉转悠扬的笛声,眼前是美不胜收的花海,看着弘昼如此大气的举止,胤禛这嘴角也悄然的扬了起来,退回到自己的桌前,也就不再言语,只是这余光仍是少不得多瞟了耿宁儿几眼。而一旁的德妃与宜妃二妃见康/师傅如此钟爱弘昼,这心里再有什么,也不好说了,只好施施然的饮酒赏花了。

    坐在老四一侧的乌拉那拉莲慧此刻却是一脸不甘,侧眼偷瞄起上首的爷孙俩,想着方才自己给耿宁儿娘俩暗中使绊子,不但没让她们有个怎样,反到是让弘昼在康熙大帝的跟前露了脸,还得了恩准。

    一想到这些,她就恨的牙痒痒。

    ‘她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乌拉那拉莲慧死死的揪着攥在手里的绢子,狠狠的刮了耿宁儿几眼后,便不住的向着殿外望去。心底更是暗暗的想着,‘事情还未结束,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时间就这样一秒一秒的过着,就在旁人都醉心于赏花品乐之时,只有乌拉那拉莲慧还在望眼欲穿的等待着,好不容易挨到了紫菁挟着弘时归来,一想到自己心中的筹谋,她便又来了精气神。缓缓的起了身走到兴致正盛的康/师傅桌前,清了清喉咙,乌拉那拉莲慧笑意盎然的说道:“皇阿玛,弘时来给您请安了。”

    “哦?弘时也来了,传进来吧。”

    “是。”向紫菁挥了挥手,紫菁便将候在殿外的弘时给引了进来。刚一踏入内殿,见到上座的康/师傅,弘时便屈身给其行了大礼,并大声请起了安,“孙儿臣给玛法请安了,恭祝皇玛法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起吧。”扬了扬手示意弘时起身后,康熙大帝便对着李德全再道:“赐坐。”

    “喳。”

    李德全唤来一众下人为弘时添桌的当口,弘时也召唤了几个搬着一个大木箱子的侍从走进了内殿。殿内的一众人见此情景,蹙眉的蹙眉,看好戏的看好戏,就连将人唤来的乌拉那拉莲慧在看到这一幕时,心下犹如万马奔腾一般。

    ‘真的是扶不起的阿斗,阿斗!’

    不过想归想,毕竟人是她引进来的,为了不让弘时在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乌拉那拉莲慧赶紧稳住了自己的心神,板起脸,甚是严肃的责问了起来,“弘时,当着万岁爷面儿,这是作甚!”

    “回禀嫡福晋,儿子近来搜罗了一些名贵的药草,听说能够滋补身子,便想着要献给皇玛法。”

    深邃的眼眸微眯,浓黑的剑眉高高的耸起,俊朗的面容因着怒气而稍稍有些扭曲,“小小年纪不思读书上进,竟学起了这等歪风邪气,来人啊,给我拉下去家法伺候。”

    胤禛低沉的呵斥声虽不大,却仍是使人心下生起了寒意,突如其来的动怒,更是惊吓到了弘时。他不可置信的看了老四好几眼,才终于确定了他是真的动怒了,于是他连忙转头看向乌拉那拉莲慧,得到她的眼色后,他便噗通一声的跪了下去,抖着音哭诉道:“皇、皇玛法,阿、阿玛,孩儿只是听说……”

    “听说什么!”

    “行了,老四,也不过是孩子的一片心意,他又能知晓多少?罢了吧。”

    “儿臣谢皇阿玛隆恩,回去后一定好生管教这逆子。”

    “行了,朕也乏了,尔等都散了吧。”回首看了看坐在自己身侧的弘昼,康/师傅这大大的黑脸方才有了些许的笑意,“弘昼便留下来侍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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