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桌前那人并没反应。
    楼云不确定对方听见没有,于是他咬牙撑起半身,竭力忽视那股难以启齿的酸痛,想要下地走过去。
    棉质被锦自窄瘦的腰间滑落,细腻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染上微微的凉意。
    师尊。楼云又叫了一声。
    背对他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摇曳不清的烛光中,他看见师尊转头看他一眼,狭长的眸底一片嗜血的暗红。楼云不由怔了一瞬,再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眼花了吧。
    楼云暗暗心道。
    怎么下来了?祁朝起身朝他走来,语气轻柔,动作却强硬地将人按回榻上,还有力气?
    楼云头一低,脸上烧起一片薄红:没、没有
    柔软的吻落在唇角,祁朝拨了拨楼云脸上的发,低声道:我抱你去沐浴。
    第65章
    千年前, 时值天下大乱, 魔道越界扰乱世间太平,各处民不聊生。
    仙道宗门各自为政, 小人上位趁机夺取权柄, 根本无心也无力与魔道抗衡。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只好求助于各类散修,以求得一线生机。
    东琴城自乱起,收留了不少附近灾民, 但魔道势力日渐猖狂,渐渐也快支撑不住。
    幸而不久前一对师徒路过, 施手清理了魔物。至此,原本白日里空无一人的街道, 也渐渐有货郎挑着扁担走街串巷吆喝了。面店, 杂货铺,茶肆也开始恢复正常, 路上行人多起来,东琴城成为周遭地界中,难得一处相对太平的桃源。
    此时日光渐盛,冷寂空荡的街上逐渐恢复了生气。
    行人熙熙攘攘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屋里的人床帘未动,依旧沉睡不醒。
    楼云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一阵沉闷的敲门声。他顶着昏昏沉沉的头脑, 闭着眼道:谁啊。
    门外传来恭敬的中年男声, 隔着门板听起来有些闷闷的:仙长, 西边水仙街有农户称,发现了魔物的痕迹,还请仙长前去查探一番。
    瞌睡顿时醒了一半,楼云睁眼对门外回道:知道了,城主放心,我一会儿去看看。
    门外又一阵千恩万谢,随即脚步声渐渐走远,房间里又重归平静。
    楼云缓缓坐起身,感觉浑身像被打散了似的酸痛,他难耐地低吟一声,伸手按在腰上揉了揉,并没什么用。
    若是平时这种情况,一定会睡到正午才起。倘若师尊在一旁,说不定还要赖得更久些,最好央着师尊无可奈何地帮他穿衣,帮他束发才罢休。
    最过分的有一次躺到下午,好不容易央着师尊帮忙穿衣,结果穿着穿着就褪了,下午起变成了第二天傍晚起。
    但最近几日不一样了。
    前段时间师尊斩杀一只修为颇深的魔物,耗费了不少精力,虽然师尊没说,但他看得出来,师尊恐怕受了点伤。
    这伤究竟是大是小,就无从得知了。楼云不止一次尝试询问过,都被师尊轻描淡写略过了。
    但每日里,师尊闭关的时间越来越长,如今很多时候到了晚上,才能见到师尊一面,到第二日醒来,便已不见人影。
    楼云长长呼出一口气,强打起精神起身,忍着不适穿衣。
    之前有魔物异常的求助,要么是师尊单独前去,要么是两人同去,但现下只有自己一人,师尊应该在闭关,不能去打扰,秋河自罚大约还没结束。
    除魔的事情关系到人命,至关重要,耽误不得。
    楼云加快了穿衣速度,系好发带,推门而出。
    赶到水仙街时,迎来的是几个张皇失措的农户。他缓言安抚好后,便只身去探查异状。魔物肆虐过后往往会留下气息,顺着空气中的这股气息,楼云追踪到了城郊处。
    这次的魔物,比他之前解决的要棘手一些。
    楼云本就身体不适,身法只能发挥出平日里的七八成。数次千钧一发之际堪堪避过要害,还是受了轻伤,万幸竭尽全力,魔物终究被斩于剑下。
    拔剑回望时,天色已晚。
    金乌西沉,天边烧起一片红云,血色残阳和地上的血迹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一种更浓烈。
    入侵的魔物修为越来越高,东琴城外的形势愈发不容乐观,也不知他和师尊两人,还可以守住这里多久。
    腰侧被那魔物划过一爪,此时还在往外渗血。楼云面色微微发白,用残余灵力草草处理了下伤口,只能让伤口不再继续流血。他将剑擦拭好收回,不想耗费灵力御剑,便忍着痛慢慢往回走。
    路过一家正在收摊的铺子时,楼云瞧了两眼,不禁停下脚步唤了声。
    欸,店家等等!
    抱着货物的小伙计回头,认出是他顿时眼睛一亮,连忙小跑上前,脸上满是笑意:
    是仙长啊,仙长有何吩咐?
    楼云指了指伙计手中那堆货物,迟疑道:那个挺好看的,是什么?
    小伙计低头扫一眼,了然道:这是东边寺庙里祈福用的穗子,最近很多人去那里祈福,这个很受欢迎的。
    他见楼云目光落在上面,便将怀里的穗子送到楼云眼前。
    仙长要挑一个吗?这些都是才做出来的新样式,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全东琴城仅此一件,绝无重样。
    楼云眼神微动,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眼底柔和得不行。他细细挑了半天,最终拿了一缕银色的穗子,对小伙计道:这个多少钱?
    小伙计对他一笑,将穗子推回楼云怀里。
    这个就送给仙长了。
    欸不
    仙长救我们于水火,对东琴城做的事大家都有目共睹。若没有仙长,我们这些人如今命在何处还未可知,只是一个小小的穗子,仙长若是不嫌弃就是我们的荣幸了,哪里又好意思收仙长钱财。
    说罢不等楼云回应,小伙计对他一鞠躬便快步走远,两三下收拾好铺面打烊了。
    楼云握着手中的穗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收好东西继续往回走。
    回到住处,天边已挂上点点星子,东琴城重归寂静。
    楼云进屋后,瞧见屋里没人,便知道师尊应该还在闭关。今日师尊出关时间又延迟了,也不知究竟有没有事。
    楼云眼帘垂下,心下莫名一阵不安。腰侧的伤痛得愈发严重,按了按伤处,顿时嘴角一抽倒吸一口冷气。
    在屋里翻找一会儿,终于找到一瓶药膏。楼云在桌边坐下,小心翼翼拉下衣袍,一条刺眼的血痕从肋下一直划到后腰。
    分明傍晚时勉强用灵力止住了流血,不知何时伤口又裂开了,泛黑的血迹渗了一片,看着颇为可怕。
    看来还是小看那魔物了,没想到竟这般厉害。
    楼云轻叹一声,在伤处倒上药膏,刚上到一半,突然听见走廊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握住药瓶的手顿时一抖,他想也不想迅速拉上衣服,刚把药瓶手忙脚乱塞到袖口,木门吱啦一声开了。
    楼云眼皮一跳,猛地抬头,一道银白清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在做什么?
    淡淡的声线传来,他看见师尊反手将门关上,刚朝里走一步,却骤然停住。
    楼云一阵心虚,手指下意识收紧,头低着没敢应声。
    空气诡异地凝滞一瞬。
    这一瞬间,他莫名其妙想了很多。他想方才干嘛不把窗户打开,要是打开了,此时屋里的血腥气会不会淡一点,会不会闻不出来,会不会师尊就不会察觉到。
    心里忐忑不安,他不由悄悄抬眼看去。
    不远处冷峻的面容上,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隔空看来,让人不禁心下一颤。
    你受伤了?
    第66章
    锐利的目光下, 楼云喉结不由动了动, 他面上慌乱一瞬,头一低忙答道:没、没有啊。
    看不见对方反应, 也不知道对方听见这话信了没有。
    幽深的气息靠近, 头顶响起冷冷的声线:
    没有吗。
    微凉的手指划过侧脸,捏紧下颌轻轻抬起,楼云被迫与之四目相对。他看见对方漆黑的瞳仁望进来,像一座深渊般要将人吞噬。
    这么浓的血腥味, 是哪儿来的?
    楼云纤长的睫羽颤了颤,在摇曳的烛光中投下浅淡的阴影。他眸色闪了闪, 小声道:
    应该是是魔物的吧。今日我接到求助,便去除了一只魔物, 回来还没来得及沐浴, 所以
    声音渐渐小到听不见,四周空气渐冷, 楼云不禁微微打了个颤。
    捏紧他下颌的手收紧一瞬,随即微凉的指尖抚过喉结,顺着脖颈优美的线条滑落,停在领口处。
    方才穿衣穿得慌乱, 上身的衣袍都未系扣。此时那只修长的指节轻轻一挑,微乱的衣领被挑开一角,露出下面细嫩莹润的皮肤。
    楼云一动不敢动, 他感到那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领口处, 停了几秒。
    自己脱了。
    楼云喉咙一紧, 嘴唇不自觉抿成一条直线。
    四下里寂静无声,空气中只留下清浅的呼吸声。
    那双狭长优美的眸子又眯了眯。
    不愿?还是要我帮你?
    说着那只手就要继续落下,楼云呼吸一滞,颤声道:师尊!
    领口的手收走了。
    楼云闭了闭眼,缓缓将衣袍拉开,遮盖的部分顿时暴露在空气中。窄瘦的腰身处,一道血痕触目惊心,还未上好药的部分还在往外渗血。
    楼云感到对方目光凝固在伤痕处,四周空气愈发压抑可怕。他心下一沉,知道师尊该是生气了,便小心翼翼道:
    师师尊
    对方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伤处,但停在空中迟迟不敢再进一步。
    那只手顿了顿,转而抓住了楼云的手腕,翻手一探,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正是方才慌忙被藏起来的药瓶。
    楼云一愣,看着那个药瓶,心道:原来师尊知道啊。
    到榻上去,趴着。
    冷冷的声线响起,楼云心知面前人动了怒,也不敢违抗,乖乖褪了衣袍趴在榻上。
    他头枕在柔软的枕头上,看不见背后的情况,只能听见空气中传来轻微的衣料磨蹭声。
    微凉的指尖沾着清凉的膏体,轻柔地涂抹在伤处。
    那魔物下手极狠,伤口很深,好在伤药效果很好,涂上后没多久伤处便停止流血了。
    身后那只手涂药涂得很仔细,也许是今天确实太累了,楼云在这种清凉温柔,又微微疼痛的触感中,渐渐陷入困意,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长长的伤口终于上药完毕,面上裹好一层白色的纱布。
    祁朝收起药瓶,垂眸看着面前睡着的人。浅浅的呼吸拂过唇边散落的发丝,闭着眼的人嘴角微微弯起,一脸毫无防备的样子。
    他知道这双眼睁开的样子,也听过这张嘴任何时候说出的话。
    背脊在烛光中拉出一条顺畅的线条,又在腰部深陷下一个优美的弧度。
    祁朝闭眼,将手放在那道伤处上方,点点银光闪动,灵气涌动间,他手指轻轻勾了勾,从伤口下面渗出一团黑色的雾气。
    灵气与黑雾僵持角力,最终黑雾不甘心地被缓缓拉出,转身渗入了上方那只手中。
    祁朝骤然睁眼,面色一白,迅速伸手挡在唇边。
    拿开时,银白的袖口一抹暗色的血迹。
    他无声地平缓下呼吸,眼底强压下一抹嗜血的艳红,随即垂眸看了睡着的人一眼。
    还好,没醒。
    他伸手拉过一旁的被锦,轻柔地盖在面前人身上,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起身离开了房间。
    接连两天,楼云都没能见到师尊。
    伤没好的时候,若是要去除魔,万不得已也只能去打扰师尊了。
    这两日平平安安,魔物没来,师尊也没出关。
    而这伤药效果实在好,到今日伤口已经好了大半。
    楼云坐在客栈一楼桌边,看着外边人来人往,不禁发了会呆,半晌,喝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
    已经两天没见师尊了。
    他眼帘半垂,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放在杯沿的手指收紧,用力到泛白。
    师尊到底怎么了?
    楼云眉头微皱,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起身走上了二楼客房。
    他在师尊房门前静静站了片刻,神色犹豫,不知该不该打扰。正当伸手想敲门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少年音。
    阿云!
    楼云闻声侧身,一道金色的身影瞬间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撒娇似的蹭了蹭。
    楼云一愣,随即嘴角绽开一抹笑意,回抱住这个人。
    秋河,他安抚般的拍了拍秋河的背,道,你终于罚完出来了?
    秋河仰着头看他,神情似是有些委屈。
    我早就罚完了,但是他给我下了禁制,练完疾行术才准我出来。
    楼云知道他指的是师尊,这么些年,秋河从破壳降生到现在,始终很怕师尊,不肯随他叫一声师尊,也不肯称一声仙上,每次提起,只敢用他代替。
    楼云看着秋河,耐心道:这不挺好的吗,练好了疾行术,今后对上魔物会更得心应手的。
    秋河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拉了拉楼云袖子,道:
    阿云,我被关了好几天,闷死了,你陪我去玩儿吧?
    见楼云没回,他眨了眨眼,快速道:我听点点说了,城那边有个凡人间特别好的地方!
    秋河血脉特殊,天生便能与各类鸟禽沟通。只是不知道这个点点,又是哪棵树上的鸟了。
    楼云见他说得起劲,不由问了句:什么地方?
    秋河眼睛发亮:是个特别漂亮的地方,据说到了晚上,那里一片全是各色灯笼,好多人晚上去那里玩,很热闹,好像叫什么花楼
    吱啦一声,面前的门突然开了。
    两人转头看去,门内站着一道冷峻修长的身影,面色沉沉。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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