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向晚闻言,虽然不明白他要坐什么,但还是起身来到他边上。
    谢长寂垂眸到蒲团,轻声吩咐:“坐下吧。”
    花向晚依言,面对面坐到谢长寂对面,有些好笑:“坐什么?论道啊?”
    “把手给我。”
    谢长寂伸手,花向晚闻言,大约明白他要做什么。
    她莫名心里有些紧张,却还是伸出手去。
    谢长寂抬手放在她的脉搏上,用灵力仔仔细细在她身体中游走了一圈。
    花向晚垂眸不说话,等了片刻后,谢长寂轻声开口:“你的金丹,已碎得差不多了。”
    “嗯。”
    花向晚知道自己的情况:“当年用了一颗灵药勉强吊着,早该碎了。”
    “筋脉淤堵,运行不畅。”
    “都是一寸一寸缝起来的。”花向晚苦笑,“能用不错了,还提什么要求?”
    听到这话,谢长寂抬眼,似是不赞同。
    花向晚知道他是不喜欢这种话的,只道:“已是如此了。”
    “我帮你吧。”
    谢长寂开口,花向晚动作一顿。
    但不等她胡思乱想,就听谢长寂道:“我控制着灵力进入你的筋脉,将淤堵粘粘之处冲开,过程或许会有些疼。”
    用灵力冲开筋脉淤堵粘粘的地方,这个办法过去不是没想过。
    但一来对施术者要求极高,要求对方对灵力掌握十分精确。二来她的筋脉本身就比常人要宽上许多,一般人的灵力难以做到这件事。
    而合欢宫能做这事的都不在了,唯有她母亲,却也在当年渡劫不成,身受反噬,难以完成此事。
    交给外人她不放心,拖来拖去,竟就到了今天。
    她思考片刻,点了点头,谢长寂伸出双手,握住她的手。
    片刻后,灵力徐徐缓缓进入她的身体,如同小溪一般汇聚在一处。
    他的灵力如同他的人,有些凉,莫名让人安静。
    筋脉粘粘之处,并非不能完全通过,只是变得极为狭窄。
    谢长寂将灵力灌满她的筋脉,来到第一个粘粘之处。
    他灵力控制得很精准,花向晚没有任何不适,她闭着眼,感觉灵力滋养所带来的舒适感。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灵力充盈筋脉的感觉了。
    谢长寂察觉差不多,缓声呼唤她的名字:“花向晚。”
    “嗯?”
    “度过定离海要多久?”
    “快则五日,慢则无边无际,”花向晚说起来,有些好笑,“主要是找不到方向,当年我第一次来云莱,一个人……”
    话没说完,谢长寂灵力猛地冲击向粘粘的地方,剧痛瞬间传来,疼得花向晚脸色巨变。
    谢长寂握着她的手,平稳询问:“一个人怎样?”
    “一个人……”花向晚声音有些抖,“一个人飘在海上,飘了三个月才找到路。”
    “后来呢?”
    谢长寂询问,花向晚慢慢缓过来,低低出声:“后来上了岸,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地方,青山绿水,小河弯桥。”
    “西境没有么?”
    “没有,西境多荒漠,常年黄沙漫漫,遮天蔽日。”
    花向晚说着,突然想起来:“你为什么一直叫我花向晚?”
    “我想叫你的名字。”
    而不是给我的谎言。
    花向晚听到这话,便明白他言语之后的意思。
    还来不及多说什么,第二次剧痛便随即而来。
    一连冲破十个粘黏之处后,花向晚终于熬不住,一口血喷出来,径直倒在谢长寂肩头。
    她头抵在他肩上,低低喘息。
    谢长寂迟疑片刻,放开她的手,不敢再动。
    她满身冷汗,唇色苍白,外面星河高悬,谢长寂手也因疼痛微微发颤。
    “你身上,”他感觉着女子身上传来的热度和气息,声音微哑,“一共三百四十二个淤堵之处。”
    “嗯。”
    “需得忍忍。”
    “无妨。”
    两人没有说话,他们挨得很近。
    她隐约感觉他的呼吸似乎有些乱,但又分不清是不是她的错觉。
    他本就是要来滋养她金丹的双修道君……
    念头突然滑入她的脑海,有那么一瞬,她感觉面前这个人似乎异常灼热。
    山洞那一夜骤然钻入脑海,隐约记得那也火焰微颤,忽明忽灭。
    他明明惯来那么冷一个人,却烫得她有些害怕。
    她隐约觉得他似乎想做点什么,但疼痛让她有些难以清醒。
    过了许久,疼痛逐渐消散,花向晚也神智逐渐恢复。
    他靠着谢长寂,喘息着抬眼:“你还好吗?”
    谢长寂额头上也全是冷汗,这样长时间精准控制灵力消耗极大,他脸色也有些苍白,点了点头:“嗯。”
    两人都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花向晚没有力气,依靠着他,僵持片刻后,听她呼吸缓下来,谢长寂出声:“我去净室添水。”
    说着,他抬手扶住她,站起身来。
    他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绪,和平日没有半点不同,花向晚那听着净室中的水声,慢慢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谢长寂走出净室,他还是那幅不受世俗干扰半分的模样,好似一尊玉佛,不染半点尘埃。
    花向晚一时有些羞愧,莫名觉得自己方才真是疼昏了头。
    谢长寂这种皑皑白雪一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有她刚才想的那种想法?
    她自觉对不起谢长寂,默默低头。
    “好了。”
    谢长寂出声,花向晚赶紧点头,扶着香案起身,自己去了净室。
    谢长寂没有在房中呆着,他走出门外,关上门,下意识想用结界封住里面的声音,又担心出事。
    犹豫许久后,终于还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闭眼诵念清心诀。
    但他还是清晰听到里面衣服窸窣之声,水声,乃至女子因为舒适发出的轻叹。
    他喉结微动。
    靠在门边,等了许久,才听花向晚唤他:“好了。”
    第25章
    听着花向晚的声音,谢长寂张开眼睛,他缓了一会儿,遮掩住眼中欲色,才推门进去。
    花向晚擦着头发走出来,转头看了看净室:“你洗吗?”
    “嗯。”
    谢长寂应声。
    花向晚朝着净室扬了扬下巴:“那你自己清理净室,我要睡了。”
    “好。”
    谢长寂话不多,直接往屋里走。
    花向晚擦干头发,便躺到床上。
    床上暖暖的,大约是暖玉一直放在上面,花向晚伸出一只手,她看了一会儿,有些高兴。
    三百多个粘黏之处,不出一个月,她的筋脉就可全通。
    虽然有一些疼,但也就是当时那一刹,也不是不可忍受。
    之前是没指望能把筋脉打通的,毕竟一个元婴修士,能滋养金丹就不错了,根本不指望能帮她修复筋脉。
    但来的是谢长寂……
    花向晚忍不住往净室方向看了一眼,想着方才谢长寂的样子,琢磨着,大约筋脉是可以恢复,金丹得另寻法子了。
    谢长寂不喜欢情爱之事。
    以前她是从来不信的,总觉得这些道士道貌岸然,当年她想尽办法,他都冷静拒绝,一开始她是觉得这狗道士假装矜持,直到他们真的成了。
    第二天醒过来,她这一辈子第一次从他眼里看到无措。
    没有半点欢喜,更无半分温情,他捡起道袍,甚至不顾伤势,便踉跄着跑了出去。
    那一刻她就知道,谢长寂真的是断了欲的神佛,人间之事,对于他来说大约都是污秽不堪。
    她不知道谢长寂为了那份“执念”,可以补偿到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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