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几声闷哼,便有一群黑衣人上前将死去的人拖了下去,半点眼神都没有给。

    侥幸活下来的几个人更加不敢多看,心里也免不了升起一些兔死狐悲的伤感之情来。

    “给你们三个月的时候,若再没有割鹿刀的消息,你们也不用见我了。”逍遥侯将手上的茶杯放在一边,他的剪影在屏风外显得若隐若现。

    “沈璧君如何?”

    听见逍遥侯在问沈璧君的消息,底下的几个人心里一喜,纷纷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

    “沈璧君的确是个举世无双的美人,而且性格温柔贤淑,下一次排名必定是江湖第一美人。”

    “如此绝色,只有宗主才有资格拥有。”

    “沈璧君和连、城壁的婚约已经宣告终止,还是连、城壁主动提的,据说他想要去其他国家游历,所以不愿意耽误沈璧君。不过依属下看,应当是沈老太君觉得自家孙女奇货可居,所以明示暗示的毁约了。”

    几个属下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将沈璧君穿什么吃什么都说出来。

    “如此说来,我倒是想要见她一见。”逍遥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若是你们能将沈璧君送来,割鹿刀的事情我可以再宽限你们一些时日。”

    “多日宗主,属下必定竭尽全力将沈璧君献上。”

    萧十一郎和连、城壁两人在沈璧君的生辰宴会结束后就离开了沈家庄。他们都想要更多了解一些关于天宗的知识,而黎盛钩显然对此知之甚深。

    “我知道逍遥侯在哪里,但是我想要先去见一见徐鲁子。”黎盛钩看着两人笑着说道。

    “徐鲁子大师?”连、城壁微微皱眉,“李兄你不是想要割鹿刀么?”

    “割鹿刀?”黎盛钩歪歪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割鹿刀了。”

    “你的意思是……?”萧十一郎狐疑的看着黎盛钩,心里涌出一个不太可能的猜测。

    但黎盛钩马上就肯定了这个猜测。

    “割鹿刀已经被我毁了。”黎盛钩漫不经心的说道,“也没有什么秘密,就是一把神兵利器而已。若是你们想要的话,同样的武器我可以送你们几把。”

    “可你前天还不是说你想要割鹿刀?”连、城壁小小的遗憾了一下,但更多的还是疑惑,“莫非赵无极他们是你动的手?”

    “不算,是逍遥侯的徒弟干的。”黎盛钩摇摇头,“我只是将他们砸晕了,然后顺手取走了割鹿刀毁掉而已。”

    砸……砸晕?

    徐鲁子本身是一位出色的武器大师,同样的武功也不差。

    他住的地方不算偏僻,但是房子的四周都藏有不少机关,而且也有几个剑侍在一边守护。听闻早些年有个门派想要将徐鲁子掳走为他们打造兵器,但是来没有见到徐鲁子的人就全军覆没了。由此之后,徐鲁子更是声名大噪,无数人都希望得到他打造的兵器。但打造绝世神兵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因此徐鲁子的作品并不多。久而久之,拥有他的一件兵器反而成为了一种无上的荣耀。

    “以前我听师父说起过关于兵器的看法。这些话是他从一个剑客口里听见的。”黎盛钩带着连、城壁和萧十一郎来到徐鲁子的家门前,颇有兴致的说起了一些趣闻,“我不懂武功,所以可能感悟不是很深。那名剑客说,‘剑是凶器,剑法是杀人的方式。不管这剑法多么出众多么美丽,也没有办法掩盖这个事实’。连庄主是用剑之人,有什么感想么?”

    连、城壁沉默了一会儿,“这话说的不错。”若只为强身健体,各大拳法掌法足以,练剑之人想要练出一身好剑术,剑下必定是沾过无数鲜血的。

    “有时候我也在想,如徐鲁子这样的人其实很纯粹,他们只是享受打造一把好武器的快、感而已,本身并没有错。但可惜的是,这些武器都会流传出去。”黎盛钩叹气道。但这江湖是不可能全面肃清的,朝廷一家独大只会滋生各种阴暗面。只要江湖势力不越过界,遵纪守法,与朝廷相辅相成,反而能够长长久久的共存下去。

    因此,哪怕黎盛钩曾经有想过将这些喜欢打造兵器暗器机关的人都召集起来,如战国时期的墨家一般,给他们足够的支持,发展他们的学说,将之正规化。但黎盛钩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若真这么做了,等到他以后离去,掌管着这份力量的人会将天下都弄的大乱。

    “李兄弟的师父似乎很厉害,不知道是何方高人?”萧十一郎顺口说了一句,眼角的余光就瞥见黎盛钩的脸色迅速柔和了下来。

    “师父的名字我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黎盛钩用这么一种轻柔而诡异的语气说出来,说不出的渗人,饶是萧十一郎和连、城壁两人定力过人,也不免觉得浑身一抖。

    这反差会不会太过巨大了点?

    连、城壁和萧十一郎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惺惺相惜”四个大字。

    “眼前就是徐鲁子大师的家了。”连、城壁指着前面的房子说道,“李兄真的不用我和十一两人相陪么?”

    黎盛钩摇摇头,“多谢两位。这是我与徐鲁子的私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连、城壁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要真出了什么事,以他们两人的武功,要救援也不是什么问题。

    黎盛钩冲着两人笑了笑,一个人朝着徐鲁子的房门走了过去。

    眼看着黎盛钩走的一路顺畅,连、城壁倒是觉得有些奇怪,“听闻徐鲁子大师所在之处机关众多,今日是关了么?”

    “试试便知。”萧十一郎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随意的往前面一扔。

    石头刚刚落地,便有几十道箭矢迎面而来,将那石头所在的地方射成了涮子。

    “厉害!”萧十一郎略带惊讶的赞叹道,“不愧是大师。”

    连、城壁已经习惯了萧十一郎有时候观察点和常人不一样的事实,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十一是如何遇见李兄的?”黎盛钩并非随意走动,而是每一步都避开了机关触动。

    “当日我为救四娘而来,恰好遇见他将赵无极等人下药迷昏夺割鹿刀。”萧十一郎有条不紊的回答,“说来也奇怪,他一见那割鹿刀便知是假,如今又对徐鲁子大师家如此熟悉,莫非两人之间有何渊源?”

    “看来只有等到李兄出来之后才能知道了。”

    徐鲁子坐在一张大桌前,桌上摆满了各种兵器的模具,他看着这些模具的眼神就和看着心爱的女人没有什么两样。

    “你来了。”徐鲁子根本看都没有回头看,肯定的说道。

    “原来大师知道我会来?”黎盛钩看了一眼这挂满了各色兵器的屋子,抽过一条板凳,面对着徐鲁子坐了下来。

    “割鹿刀是我的心血之作,从十几年前到现在,我一直都没能超越它的设计。当它流传在江湖中之后,我就做好了你过来找我的准备。”徐鲁子微笑着看着黎盛钩,“原来你就是那一位的弟子么?”

    黎盛钩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水,将自己脸上的猪皮面具卸下,点点头道,“不错。”

    徐鲁子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艳和痴迷,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当年我们几个集合在一起,还在想究竟是如何厉害的弟子才能让令师拿出那么一份设计图来。如今见阁下风采,才知所谓仙人也不过如是。”

    “大师过誉了。”黎盛钩摸摸自己的脸,“不过是吃了东西改造而成的罢了。”

    “我算不上大师。”徐鲁子苦笑了一番,“当我违背约定将割鹿刀造出来的时候,我便不配再被称为大师了。当年令师拿着钢金暗器的设计图纸来找我们,为了那份图纸,我们都立下了绝不泄露的誓言。但我时日无多,实在想要再看看完整的钢金暗器。”

    “大师何必如此痴迷呢?”黎盛钩叹息了一声。他在来的时候就已经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偏偏徐鲁子选的是这一种?

    “钢金暗器的刀型是我看完一部分设计图之后自己改良而成,那段时间我不管是坐着还是躺着都能迸发无数的灵感,而我的身边还有无数志同道合的同伴,每每讨论一番均有所得。它是我的顶峰制作,哪怕我后来再依样画葫芦造出割鹿刀,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徐鲁子苦笑道。

    黎盛钩飞速的将钢金暗器组装好,变成一把刀的形状,递到徐鲁子手上。

    “我想要知道,当初师父拿着图纸找你们的时候,有没有说过我这个徒弟的事情。”黎盛钩端正了身体问道。

    “当然有。”徐鲁子思索了一番,“他说他养了一只想吃蛤、蟆的白天鹅。”

    第51章 割鹿刀

    黎盛钩被这个回答弄的一愣。

    “师父他真的这么说?”黎盛钩觉得自己才应该是那个癞蛤、蟆才对。但是听师父的语气,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样。

    “当然不假。”徐鲁子小心翼翼的接过钢金暗器,随口说道,“因为他说的有趣,所以我倒现在还记得。他说他养了个想要吃癞蛤、蟆的白天鹅,还养了个一心想当狐狸的狮子。他很烦恼,不知道是哪里的教育出了问题。”

    黎盛钩闻言哭笑不得,师父这都是什么破比喻。

    “不过作为年纪大的人,我倒是能够理解一下他的想法。”徐鲁子看着黎盛钩用这么张脸做出哀怨的表情,实在难以承受。他在一年前将割鹿刀交给沈老太君的时候也见过沈璧君,的确是个绝世无双的美人。但不想,很快他便又遇见了这么一个。沈璧君是人间绝色,但此人容颜之盛,根本不是凡世所有。

    徐鲁子等人当年也听李狗蛋说过“恶魔果实”的事情,原本以为只是个无聊的故事,不想却是真的。

    “哦?”黎盛钩拍拍自己的脸,“莫非我表现的这么明显?”

    “你的师父,明显已经是大宗师了。”徐鲁子将钢金暗器放下,认真的看着黎盛钩说道,“能够设计出钢金暗器图纸的人,本身才华已经超越我的想象。一旦成为大宗师,长生不老,破碎虚空也并非难事,他甚至可以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但我见过的夫妻少有白头到老的,相反,师徒,亲人的关系却可以维系一世。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偏偏选择这么一条路呢?”

    “你有如此地位,如此容貌,不管你想要什么东西,都会有无数人争前恐后的献上。但你若是跟着你的师父一起走,不但意味着你要放弃眼前的一切,也意味着你将来会后悔。”徐鲁子仿佛是想起了什么趣事,“你若是问问那些恩爱到老的夫妻,他们来世是否还想继续在一起,十有八、九是不成的。你能够几十年一百年的和他呆在一处,能够几百年的和他一起呆着么?”

    “若没有试过,你怎知我做不到?”黎盛钩不知道徐鲁子这话是他本身想要说的还是师父借着他的口说的,但他还是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你若试了,不过耽误你几十年的时间,但是对你师父而言,却是几百年的痛苦。亲手养到大的徒弟,见他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长到这么大,哪里会忍心毁掉这么一份关系呢?”徐鲁子好笑着说道,“像你师父这样的人,若是你拿不出足够让他相信你的东西,他不会轻易去尝试的。你看那石之轩,当年碧秀心之死弄得他人不人鬼不鬼,如今又如何呢?”

    “多谢徐大师告知。”黎盛钩弯弯嘴角,“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不去试试,我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徐鲁子叹息着摇头,他已经照着当年李狗蛋的约定将话都说完了,对方听不听已经不是他的事情了。

    “你这钢金暗器用过几次?”徐鲁子问道。

    “两次。”黎盛钩伸出手指,“一次是拿我师弟练手,他被我打跑了。”黎盛钩想到此处,眼神不由的露出了一丝喜意,“还有一次,是遇见了天门的徐福。”

    “徐福?”徐鲁子惊讶的看着黎盛钩,“你能用这个对付他?”

    “当然不是。”黎盛钩摇摇头,“我不会武功,我的手速只够快到我对付宗师级别的高手。但是徐福绝对不在此列。只是当年他过来试探我的深浅,我躲在暗处借机暗算了他一番。他并不知道是我出手对付的他。”

    “有武功的人也未必用的比你好。”徐鲁子将钢金暗器还给黎盛钩,“当年造它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它承载的力量是有限度的,要是换了一个有内力懂武功的人用它,哪怕手速达到了,也用不出来。其中很多材料都是你师父提供给我们的,在这里根本找不到。”

    黎盛钩迅速将钢金暗器分解,重新藏在身上。

    “能够再一次见到它,老朽心愿已了。”徐鲁子脸上浮现一个微笑,“我这里还有些不错的兵器,若是阁下喜欢,就尽数送给阁下罢。”徐鲁子笑着将一把木剑交给黎盛钩,“我在各国都收了一两个徒弟,也算有些家产。还请各系俺以后稍微护持一下。”

    黎盛钩将木剑收下,点点头起身离开。

    “老夫从一介铁匠走到如今这步,世人没有的名利都有,想要追寻的东西也尽数到手,这一世,不亏,不亏。”说完,徐鲁子大笑了几声,悄无声息在趴在自己的锻造的兵器模型桌上,闭上了眼睛。

    黎盛钩在门外朝着徐鲁子弯腰敬了两个礼,“还请诸位剑仆好好安排徐大师的后事。”

    说完,黎盛钩便转身离开,朝着萧十一郎和连城、壁所在的方向走去。

    萧十一郎和连、城壁见黎盛钩在里面呆了这么许久还没有出来,心里正是着急之时,不想前面忽然出现一个人影,看身型应该正是离去的李怀。

    然而随着来人逐渐靠近,萧十一郎和连城、壁两人便渐渐惊讶了起来。

    连、城壁更是心里一紧,他想起这人是谁了。

    幼年跟着父母一起去国师府的时候,他在门里偷看,虽然没有具体看清楚那人的容貌,但也感受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而这股气势,和眼前之人一模一样。

    “忘记易容了。”黎盛钩笑道,“正好,你们要去对付逍遥侯,看看我也好。”

    “连、城壁见过国师大人。”连、城壁抱拳问候道。

    “不必多礼。”黎盛钩摆摆手,“当年我并未帮你们父母多少,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

    “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连、城壁摇头道,“当年若非国师帮忙,我无垢山庄早已破落。我连、城壁虽然称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恩怨是非还是能够分得清楚。”

    “那你们是否愿意和我去唐国?”黎盛钩微笑着看着两人问道,“你们在这里打败了逍遥侯,只有三条路可以选。一,是代替他成为逍遥侯掌管天宗。天宗势力极其庞大,逍遥侯一死免不了江湖动乱。”

    萧十一郎看看连、城壁,担心的东西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连、城壁看着萧十一郎倒是笑了,“十一,若是没有遇见你,没有遇见国师,我想,我会不折手段的除去逍遥侯,掌管天宗。”

    萧十一郎点点头,“这的确是你的作风。”

    他们两个人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对对方的想法却是一目了然。萧十一郎自然也能分辨得出连、城壁说的是真话。

    “但是如今不同。”连、城壁见萧十一郎承认,心里不但不反感,相反还很高兴,“我已经跳出了井口,见识到了外面的天空,又怎么会安心继续在井里呆着?逍遥侯也好,天宗也好,说到底只不过是这个小国里的东西。在其他国家,根本算不了什么。”

    人生在世,若是不能顺着心意而活,又有什么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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