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救命恩人是沈筠曦,他不会认错。
    萧钧煜安之若素,声淡如水。
    声音不高不低,却让孙常戎脊背后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垂着头,咽了咽口水,连连道:
    “是,是,太子殿下说的是,臣回去便审讯我那不孝女。”
    他口风转化之快令人嗔目,刚才孙霞薇在他口里还是爱女,这会成了不孝女。
    他语气中带了浓浓的鄙夷。
    萧钧煜眉心飞快蹙了一下,却没有多说什么。
    萧钧煜抬步,与孙常戎错身之时,他淡淡道:
    “孤不是医者,孙姑娘抱恙,孙大人该是做医者,而不是寻孤。”
    “是。”孙常戎垂首行礼目送萧钧煜,声音颤颤,几不可闻。
    萧钧煜抬眸看了眼日头,英挺的眉宇高高隆起,临近正午,他需去一趟驿站陪宴藩国使臣。
    膳后,带使臣参观沉氏商铺,到时便可见到沈筠曦。
    萧钧煜拧着的眉心倏得舒开,紧绷的下颌和眉眼也都舒展开,黑漆漆的凤眸中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柔情。
    如今,是他学着沈筠曦,寻着理由与沈筠曦邂逅和巧遇。
    萧钧煜不知,他谋划的邂逅可能无疾而终。
    ……
    沈府,玉兰苑。
    “我不去。”沈筠曦扭着身子不看沈父,想了想,气不过,沈筠曦乌溜溜的杏瞳气鼓鼓瞪着沈父嗔道:
    “爹爹如今也自作主张,不问我的心意便擅作决定。”
    “这……”沈父尴尬,眼里闪着惭愧,他坐在沈筠曦身边,温声朝沈筠曦解释:
    “曦曦,确实是爹爹不对,擅作主张,爹爹是想着年前你主动提议陪着藩国使臣,我以为你愿意。”
    去岁藩国使臣来贺,皇帝差萧钧煜请他们参观沈家商铺,那时候沈筠曦自告奋勇陪着藩国使臣,借口:“使臣中有姑娘,太子殿下不若我女子沟通交流方便。”
    那时萧钧煜思忖一瞬,点头同意,沈筠曦开心了好久,后和沈父再三强调,若是以后再有藩国使臣参观沈家商铺,定要喊她一起接见。
    为此,沈筠曦将沈家商号下各行各业细细了解一番,又唤了各掌柜的和她汇报,引得沈父开怀不以。
    “此时与那时怎么一样。”沈筠曦拧着眉头。
    她压抑着心里的不适,看着沈父,攥着拳头解释道:“爹爹明知道那时我是为太子殿下,现在我却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太子殿下萧钧煜,负责盛朝对外邦交等事宜。
    “咱家商铺的东西,我懂也是皮毛,找个掌柜的不比我样样精通,更能宣扬我盛朝和沈家商铺威名。”
    沈筠曦心口微微起伏,鼻翼飞快得翕动,冷着脸道:“这一听就是太子殿下的借口,爹爹也信。”
    “哎,是我的错。”沈父抚额叹息,平日里精明,昨日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许是萧钧煜当时的面色太过凛然大义,让他一时信以为真。
    “算了。曦曦不愿去就不去。”沈父抚了抚沈筠曦的发顶,朗声道。
    沈父疼宠沈筠曦,自是不舍得沈筠曦不开心。
    他站起身,一袭深色的锦袍衬得他沉稳俊朗,唇角的弧度浅浅,和煦爽朗的感觉迎面扑来。
    “午后,爹爹亲自去。”
    第42章 红珊瑚玉佩   沈姑娘可是气孤前面认错恩……
    “爹爹亲自去,咱沈家商号,上上下下,所有商品,爹爹我如数家珍。”
    沈父拍了拍胸膛,一脸骄傲,扬声道:“爹爹我宝刀不老,出马,一个赛两。”
    沈筠曦柳眉飞快得蹙了一下,樱唇微微嘟起。
    “爹爹才不老。”沈筠曦脆生生反驳道。
    沈父而立之年出头,正当壮年,但沈父为了商号、为了沈家,里里外外操劳,商号的事他事必躬亲,沈筠曦和沈筠晔的事情他也亲力亲为。
    既当爹,又当娘。
    三十多岁两鬓微微有些花白,似是已经过了不惑之年。
    沈筠曦看了眼沈父略为有些花白的鬓角,鼻子蓦得一酸,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任性,才让父亲如此辛苦。
    “爹爹,还是我去吧。”沈筠曦眨了眨眼睛,抬起小脸看着沈父。
    沈父愣了一下,看到了沈筠曦眼里的心疼,感动得热泪盈眶,只觉女儿真贴心,知道疼爹爹了。
    沈父忙转过身,不让沈筠曦看他通红的眼睛,扬着下巴屏气,飞快得用手背拭眼角,低声道:“不用。”
    “爹爹?”沈筠曦似有所感,忙站起身。
    她面带愧色,站在沈父身后,轻轻唤了声沈父,手抬起来,想去拉一拉沈父的袖角又收回了手。
    沈筠曦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小心翼翼递给沈父。
    “瞧,你这好不生递什么帕子。”沈父转过身,虎着脸,笑呵呵道。
    但沈父毫不客气接了沈筠曦的帕子,摸着帕子上绣着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真心实意赞叹道“我女儿的绣红举世无双。”
    “爹爹眼里我哪都好。”沈筠曦小声道。
    “本来就好,我看更好。”沈父将帕子塞给沈筠曦,见沈筠曦蹙眉想开口,挑了挑眉梢,谈笑风生:
    “曦曦休要再说。反正爹爹午后没事,正要去商铺里看看。”
    沈筠曦水光潋滟的眸子睇着沈父,眸光有些颤颤,唇角牵了牵,半响没有开口。
    “就这么定了。”沈父大掌团了团沈筠曦的发顶,目光炯炯有神,沉着嗓音一锤定音:“我沈博的女儿不必委屈自己。”
    就是太子殿下也不能委屈了他女儿的心意。
    沈父在心头暗暗道。
    “走,该用午膳了,咱们去你兄长院里一起用膳。”
    沈筠曦点了点头。
    ……
    礼部侍郎孙府。
    礼部侍郎孙常戎刚回府,妾室柳氏迎了上来,朝孙常戎身后瞅了瞅,低声问道:“老爷,太子殿怎么没有陪您一同来看小薇?”
    孙常戎眸光狠厉如到,眉心沟壑隆起,他眯着眼睛咬牙斥道:“看什么看,太子殿下金尊玉贵,哪里有时间来看一个不成器的庶女。”
    他的态度恶劣而粗鲁,和今早离府时判若两人,又回到了上个月之时,柳氏吓得一个哆嗦。
    柳氏不明所以,可是太子殿下是她和孙霞薇翻身跃居人上人的希望,柳氏咬了咬牙,袅娜起伏的曲’线去贴孙常戎,缠住孙常戎的手臂。
    她声音娇媚得掐出水:“老爷上朝定是累了,去妾身房里好不好,妾身今早熬了一夜银耳羹正好润润肺。”
    她说话时,手臂似是不经意间摇了摇,单薄的衣衫遮不住的温热一颤一颤,有意无意,正好擦着孙常戎的手臂。
    孙常戎眸光一暗,早先在萧钧煜处受得气未消,他抬手,恶狠狠捏住柳氏的下巴尖。
    柳氏掐着手心,唇角绽出柔笑:“老爷。”
    声音娇媚入骨,眼波荡漾,丁香小舌灵巧得扫过孙常戎的指骨。
    孙常戎眸里闪过一抹浑浊的欲|色,悠悠放下手,朝柳氏淡声叮嘱道:“平日里多□□□□小薇,让她多学些留住人的本事。”
    留住太子殿下,荣华富贵、平步青云不是指日可待,他,便是未来的国丈。
    孙常戎心头又有些火热,看了眼柳氏:“走,去看看小薇。”
    “是。”柳氏有些惊喜,揽着孙常戎朝小院里走。
    柳氏小院的西厢房,孙霞薇正靠在软枕上,她面色苍白如纸,满头青丝用一根玉簪挽就,慵懒而苍白孱弱,楚楚可怜。
    可细看之下,并不是未施粉黛,柳眉细细而黛,粉脂薄薄涂了一层,发髻是特意绾得堕马髻,身上一层春衫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线,胸前的莹白隐隐绰绰。
    她端着瓷碗,眸子向门口看去,小口抿了半口,又忍不住朝门口看去。
    “你去看看,太子殿下可有过来?”孙霞薇拧眉道。
    她床前的丫鬟应声,正要去,却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孙霞薇眸光一亮,她掩唇,慢慢咳了一声,咬着唇,立马水眸雾煞煞,盈满了水雾,面上一时更白了几分。
    孙常戎去迈门槛,浓浓的中药味扑面而来,他掩唇拧眉,直接退了出来:“不去了,我先去你屋歇歇脚,和小薇就说我累了。”
    孙霞薇听着门外似是父亲孙常戎的声音,想着太子殿下定随父亲一同来看她,她端好了药碗,脊背不知不觉挺起。
    眉目如画的侧颜、修长而莹白的秀颈露在外面,正冲着房门的方向。
    孙霞薇脊背都有些僵,喉头的咳意被她压制,听见脚步声近了,她侧眸眉睫扑颤如蝶:“太子……娘亲,怎么只有你?”
    孙霞薇纤眉蹙成一团,朝着柳氏的身后伸头望去,空空如也。
    “小薇,你能起来了,好了些!”柳氏有些惊喜,凑到孙霞薇身边开心道。
    “娘,太子殿下呢?”孙霞薇喃喃道。
    柳氏为她掖了掖被角,坐在塌前,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事务繁忙来不了。”
    孙霞薇昨日方才退了高热,今日是听太子殿下要来看她,精神大好,此时听说萧钧煜不来了,提着的一口气一松,整个人萎靡起来。
    “小薇,我刚见老爷面色不对,小心翼翼探了探口风,怎么听老爷道太子殿下说你不是他的救命恩人?”柳氏小声道。
    孙霞薇手里的药碗登时打翻,乌黑的药汁溅在她精心装扮的面颊,她呛得咳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太子殿下胡说,我就是他的救命恩人,我才是!”孙霞薇双目瞪着,抓住柳氏的袖子,咬牙切齿恨声道:
    “太子殿下定是被沈家女迷了心窍,想忘恩负义,食言而肥,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孙霞薇的声音似是从指缝里迸出,听得柳氏都有些汗毛耸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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