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惊蛰蹙了下眉头,退了半步。
    “你这贱人竟然还要扒着惊蛰哥哥。”
    淑妃见孙霞薇还要往卫惊蛰怀中蹭,那是她这辈子没倚靠的温暖,淑妃登时火冒三丈,恨不得拆了孙霞薇的骨头。
    淑妃又将手高高抬起,一巴掌落下,长长的指甲在孙霞薇的面划下一个长长的血道子。
    孙霞薇不躲不闪承受了。
    只不过,她身子亏空,孱弱不堪,这一巴掌将她打在了地上,跌在地上起不来,蜷缩着呜呜咽咽,一对水瞳闪着微弱的光锁住卫惊蛰。
    仿佛将卫惊蛰看成了自己的全部,是她全部的期翼。
    卫惊蛰拧了下眉头,在淑妃继续落掌时钳住了淑妃,蹲下身子将孙霞薇扶起,扭头对淑妃淡声道:
    “淑妃娘娘,她失了记忆,身子也孱弱,也没招惹你,你放她一条性命。”
    “我放她一条性命……难道在你心里,我是无辜伤人性命的恶人?”
    淑妃哑声一瞬,面色惨白,倒退数步,颤着声音质问。
    卫惊蛰扶起孙霞薇,见孙霞薇又在咳血,从怀里道出了一个药丸给孙霞薇服用,没有回答淑妃。
    孙霞薇不知何时倚靠进了卫惊蛰的怀中,苍白没有血色隐着纤细青色血管的双手抓住卫惊蛰前膛的衣襟。
    她面颊靠在卫惊蛰的心口处,低低啜泣,却只是哭泣,乖顺得如同一只小猫。
    淑妃的眼睛目不转名焦灼在卫惊蛰的双手。
    她看见卫惊蛰的手慢慢抬起,放在了孙霞薇的后背,轻轻安慰。
    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落下,轻轻抬起,真得在安慰。
    淑妃手指开始发颤,心如刀绞,整个人摇摇入坠。
    “惊蛰哥哥,你这么多年从未娶妻,我以为你心中是有我的。”
    淑妃桃花眼中噙满泪珠,声音又娇又媚,含情脉脉凝视卫惊蛰,未语先落泪。
    淑妃有着秾艳倾城之貌,咬着唇瓣,含泪啜泣时,楚楚惹人怜惜。
    卫惊蛰拧眉,凝了一眼淑妃,倏得垂下了眸子。
    “娘娘,请您自重,君臣有别。”
    “这是太子殿下赐的。”卫惊蛰淡声道。
    淑妃通红着眼睛,莲步袅袅,朝前迈了半步:“惊蛰哥哥为什么不拒绝?”
    “娘娘当年怎么不拒绝进宫?”
    卫惊蛰突然抬眸,直视淑妃。
    淑妃神色一僵,转开了视线,顷刻,她去牵卫惊蛰的衣摆,声音软而绵:
    “惊蛰哥哥,皇命难为。”
    在卫惊蛰身边的孙霞薇突然暴起,她双手环抱住卫惊蛰,抬手去拨开淑妃,神情张皇而无措,手舞足蹈,双手环住卫惊蛰,像是母鸡护着小鸡的姿势。
    淑妃颈项上一痛。
    面颊又是一痛。
    淑妃痛呼一声,朝后褪去,立住身子,她手一抹,一道血色,她面无表情,眯起眼睛,朝孙霞薇低声:
    “你伤了本宫。”
    声音低而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孙霞薇却似乎没有察觉,她面颊贴在卫惊蛰的心口处,双手抱住卫惊蛰,紧紧抱住,嘴巴里呜唔不知道在说什么。
    卫惊蛰揽住孙霞薇,抬手抚住他的脊背,温声道:“我在,我在。”
    孙霞薇醒来后,似乎没了任何记忆,只把睁开眼睛看到的卫惊蛰当做了全部。
    卫惊蛰在府上时,她影影不离缠着卫惊蛰,卫惊蛰最开始冷漠、不耐、直接剑鞘染了血,孙霞薇无视自己的胳膊,依旧抱住卫惊蛰。
    卫惊蛰离府,孙霞薇便会蹲在门口等,不吃不喝,等卫惊蛰回府时,她身子孱弱不堪会饿得晕倒,但醒来的第一瞬间会眼睛晶亮晶亮,满心满眼都是卫惊蛰,抱住卫惊蛰的手臂。
    今早,卫惊蛰惩治犯人,手受了伤,孙霞薇哭得梨花带雨,哭到昏厥。
    卫惊蛰给她服药,她醒来后第一时间是看卫惊蛰的手,手里比划,眼睛纯净如小鹿,眸光真挚,用唇吻住了卫惊蛰的指尖。
    温热贴上的那一刹那,卫惊蛰沉寂了十八年的心,塌了一块。
    “惊蛰哥哥,她伤了我,你杀了她。”
    淑妃食指指着孙霞薇,命令道。
    卫惊蛰低低笑了一声,抬眼睨了眼淑妃,又轻轻抚了抚孙霞薇不断颤栗的脊背,声音清淡:
    “娘娘,恕臣难从命。”
    孙霞薇唇角慢慢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又环住卫惊蛰,贴着卫惊蛰炽热的胸膛蹭了蹭面颊。
    淑妃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么多年,卫惊蛰第一次直面回绝她。
    淑妃眨了眨眼睛,她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就仿佛一刹那天塌了,她整个人耳朵不住得嗡鸣,眼前阵阵发黑,眼眸潮热,鼻腔酸涩。
    淑妃眼睛一黑,跌在了地上。
    卫惊蛰眉头猛得一蹙,脚步先于大脑朝淑妃的方向挪了半步,可他半倾的身子却被孙霞薇紧紧拉住。
    孙霞薇瑟瑟发抖,眼睛盈满泪珠,无助得凝视卫惊蛰,又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却不敢对着卫惊蛰,扭头,压着唇。
    卫惊蛰踏出的脚步换了方向,他扶住孙霞薇的脊背,又给她嘴里塞了一个药丸。
    “别急,我不离开。”
    孙霞薇拉住卫惊蛰的手,回眸一笑,眼睛弯成浅浅的月牙,重重点头,水光潋滟的眼瞳里似乎绽开细碎的光晕。
    卫惊蛰心脏怦然一跳。
    掌心火辣辣的痛,面颊和颈项也火辣辣的痛,淑妃抬起手掌,只见一手的鲜血,她手下刚巧不巧碰到了凳子上的尖刺。
    淑妃回神,她垂下手,扶着墙慢慢站起身,目不转睛凝住郎情妾意的孙霞薇和卫惊蛰。
    淑妃攥住手心,一手的黏腻,十指连心,可此时她压根察觉不到手掌的痛,心脏似被人用尖锥一下一下用了蛮力凿。
    眼前是她年少挚爱,是她心心念念了二十多年的邻家哥哥。
    另一个是她平日里压根不拿正眼看的庶女,手段拙劣,狐媚样上不了台面,勾引污蔑太子一点小事做不好,如今惨白着脸不能说话,人不人鬼不鬼。
    可,她思之念之的惊蛰哥哥竟然看上了她看不上眼脏东西。
    淑妃咽了咽喉头,将酸涩咽下,可是止不住,眼泪还是密如珠帘一样滚落下来。
    这个认知,让淑妃心痛如刀割,又如卡了鱼刺,整个人被压得喘不出来气,心口起起伏伏,她红润娇艳的娇靥变得煞白。
    淑妃咬牙,睨了一眼娇弱无骨依着卫惊蛰的孙霞薇,慢慢眯起眼睛,眼疾手快拔下了头上的金钗,她动作迅疾朝前刺去。
    她动作很快,可是哪里有锦衣卫指挥使的卫惊蛰快。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卫惊蛰反手钳住淑妃,手腕一个用力,将淑妃推得踉跄好几步。
    “够了!臣寒舍容不下淑妃娘娘尊驾,还请娘娘离开。”
    “你赶我离开,因为她这个贱人。”
    淑妃踉跄着摔在地上,手上的金钗扎进了自己的手心,她却似没有知觉,泪眼婆娑怔怔凝视卫惊蛰,低声喃喃道。
    卫惊蛰瞥了一眼淑妃手心的殷红,蹙了下眉,回眸避开了眼。
    淑妃低眸,泪珠滑过方才孙霞薇方才手指划过的伤口,辣辣得疼,她却勾唇,唇角凄惨扯出了一个弧度。
    ……
    东宫。
    福明端了一碗药汤送入书房,朝挥笔泼墨的萧钧煜劝道:“太子殿下,该喝药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热药了。
    萧钧煜停笔,抿了抿唇,转身接过了福明手中的药碗。
    药汤浓黑,氤氲着呛人的辛苦味,萧钧煜眼也没眨仰头饮尽。
    福明抬眸,小心翼翼看着萧钧煜将药饮尽,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眸光抬向书案,书案上的蝇头小字严谨工整,刚劲挺拔,只是看着笔画愁稠密,远远看着像一个个小方块。
    整整好几尺的卷轴,太子殿下从沈府回来就开始写。
    福明又抬眼瞧,眸子一顿,看清了几个字: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1。”
    太子殿下又在思念沈姑娘了,明明三月前还两情相悦,何至于此!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
    福明鼻子有些酸,忙转开了眼睛。
    想起刚得来的消息,福明垂头双手接过药碗,小声禀报。
    “太子殿下,景安宫那位从外面回来,带了伤,将宫里的东西都砸了,哭得很凄厉,似乎痛不欲生。”
    得到消息时福明都愣了一瞬,淑妃每日笑盈盈,可最是冷清冷肺之人。
    萧钧煜却没任何惊异,眸子清冷,整个人面上也是清清淡淡。
    “日子还长,比这更痛不欲生的还没来。”他淡淡道。
    声色淡如水,福明却打了一个冷战,忙立直脊背。
    第82章 侍膳   淑妃面无血色,震声打断萧钧煜
    一晃过去了两三个日。
    是日清晨,景安宫。
    淑妃醒来的时候两眼红肿,已经日上三竿,她靠在垫子上,明显比前几日憔悴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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