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博武不想提当年的事情,目光望向他身侧的杜舟,没有见到杜仲的影子,文博武勾唇笑道,“老太将军隐忍多年还是忍不住了?怎么皖南那边等不及了?”

    杜老太将军府脸上闪过一抹厉色,“皖南的事情果真是你一手策划的?”打听到文博文去皖南的消息,淮安将军是个死脑筋,一直不肯同意谋反,否则他不会听说朝廷派人往皖南的时候策划路上的劫匪,表面上是装作劫匪杀人,可他派去的人一帮一帮都没了消息,路上的尸体都清扫得干干净净,一次两次他没察觉出什么,之后才知道中了计,对方是要试探他手里的兵力……如果不是皖南那边传来消息熬不住了,他也不会等这时候……

    目光不由得落在文博武脸上,他打听过文家上上下下,对文博武的事自然也清楚,不想他年纪轻轻,城府竟然深到如此程度,真要是杜家的孩子,倒是杜家的福气了。

    “我进殿还未给皇上请过安,多年不见,想来皇上十分想念我吧。”杜老太将军自称我,其中意思不言而喻,见识过杜老太将军手段的人威慑于他的其实,不敢上前阻拦,不认识他的人也听说过他当年事迹,更不敢上前,文博武嘲讽的望向殿内,这就是皇上要的文武百官,好在今日不是所有人都来了,否则才是让人寒心。

    “护驾,护驾。”殿内的太监叫了起来,指挥大臣们守在殿内,不能让逆贼惊扰了皇上,可大家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哪敢上前阻拦,文博武迎上前,“杜老太将军真的以为稳超胜券了?”

    杜老太将军察觉到不对劲,好似少了什么东西,一时说不上来,“进去将老皇帝给我带出来。”又看向周围殿内大臣,“多谢诸位今日帮我杜家策反,事成之后必定加官进爵。”一句话,就将所有人都拉入到他的阵营,哪怕不帮杜家,之后皇上追究起来他们也没退路了,目光迟疑的看向文博武,文博武身子一闪,拉着旁边的太监快速闪进了屋子里,“拦着……”殿里边的宫人都是对皇上忠心耿耿的人,且早已准备好了,拔出手里的刀剑,拼命冲了上去。

    杜老太将军眸色一沉,他明白哪儿不对劲了,纵然路上的人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宫人,可宫人力气胆量能有多少?出了事都是到处逃窜的,今日却都有胆量得很,竟然护着那老皇帝,杜舟拔剑上前,杜老太将军望了眼关上的大门,转身走向了太后皇后寝宫。

    皇上自来孝顺,抓了太后不信他不乖乖就范,刚走到门口,就见黑压压的大军冲了进来,不是他们早就支走的禁卫军,而是城外文家的兵马,杜老太将军满眼不相信,宫门口早就吩咐好了,不说大军进城需要多少时间,便是进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杀开禁卫军的口子。

    杜老太将军转回去,“快将门推开,务必要活捉皇上。”皇上死了,他们也走不出去,都是文家,死死守着谢府和廖府,地下住的一帮人找不到光明正大进出的机会,待都从杜家出去后,又遇了埋伏,杜老将军府之前不重视的问题又想到了,掏出怀里的烟花,往天上一放,轰的声炸裂开来。

    殿内的文武百官也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狠得下心的已经冲了进去,准备赌一把,杜家坐上那个位子,他们可是有从龙之功,之后还不怕不升官金爵,胆小的人忙着往外边逃,无一例外被守在门口的将士杀了。

    杜老太将军走到看杜舟还没闯进去,大步上前踢门,才发现不对劲,木质的门,此时和铁桶似的,杜舟也留意到了,杀了拦着自己的宫人,抬脚用力一试,才发现,确实踢不开,殿内心慌了,“刚才,刚才公公扶着皇上进去的时候关窗户是不是因为这个?”

    人多,他们只当公公担心皇上受了惊扰,不想还有这一手,杜老太将军大声骂了两句,难怪文博武不疾不徐和他说话,原来早就留有后招了。

    打殿内闹了起来,而门口传来新一轮的打斗声,不同于之前的打斗,这次明显人数多了,文战嵩带着人鱼贯而入,人数多,很快杜老太将军一行人就落了下乘,文战嵩可没有文博武那么多的话,杀气泠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将欲自缢的杜老太将军活捉了,“这么多年都没死,要死也和皇上说两句话也不枉费我忙活这么多时辰。”

    一时间,京城各地闹了起来街道上涌出大量人马往皇宫奔去,准备多年,人人脸上带着兴奋还有即将嗜血的漠然,到了宫门口,杜仲神色凛然,扬起手,大声道,“今日后,你们便是我杜家的功臣,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帮人自小就跟着杜家,杜仲眼神闪过势在必得的微笑。

    宫门口整整齐齐站着士兵,看服侍禁卫军无疑,杜仲只当是自己一帮人,上前问,“老太将军那边成事了?”谁知,话刚出口,对方就拔刀相向,杜仲反应快避开了,饶是如此,手臂还是被划伤了,不可置信抬头,脸上神情凝固,“你……”

    “杜将军好久不见啊……”这时候,背后传来喊打声,文贵带着人赶到了,太子冷哼一声,“来人,将逆贼拿下。”杜家想让他没命,他当然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文博武身边得力的几名干将在,太子不在迟疑,由身边的人扶着往里边走,杜家派去的人确实差点要了他的命,他和文博武议论过何时杜家会出手,还以为会等到皇上闭眼那一天,没想到如此迫不及待。

    “殿下,博武将军足智多谋,皇上一定不会有事的,您慢些。”太子府这两日乱糟糟的,幸好得文家相助,否则才是真正的凶多吉少,“七皇子守着太后和皇后娘娘,刚才派人送信了一切安好,您别操心。”宫人也是听着文武百官怀疑是七皇子,他是七皇子的人,自己主子自来对那个位子不感兴趣,他是担心有人离间主子和太子的感情。

    太子没有说话,看了眼宫人,他和文家七皇子商量好各司其职,如果不是太子妃突然要生孩子了,也不会闹出现在的事情来,没说,轻轻嗯了声,七皇子真要是有这个想法,大可以拿太后和皇后威胁皇上,皇上孝顺一定会答应的,至于文家,太子目光暗了暗,皇上信任文家,他心中始终有所保留,今日来看,确实是他小肚鸡肠了。

    到了皇上宫殿,一切已经恢复了平静,杜老太将军如丧家之犬,杜舟全身是伤,文战嵩上前行礼,声音掷地有声,“微臣参加太子殿下,逆贼已经拿下,还请太子定夺。”

    这时候,门缓缓打开,太监站在门口,脸上已没了恐惧,脸上尽是伤心,“殿下,皇上召见您。”皇上活不过今日了,即便不中毒也就是这十来日的事情,眼下,怕是支撑不住了。

    太子脚步一沉,进屋看到皇上模样,心下一痛,不等文博武张口,便道,“覃副将领着人到宫门口了,还请博武将军前往!务必将逆贼全部拿下。”

    文博武点头,又朝皇上行礼后才退了出去。

    人走了,太子殿下没了顾忌,上前跪在龙床边,“父皇。”

    人知道自己要死的时候心中恐惧,用尽一切办法都想活下来,真到了这时候,心里反而不害怕了,张口,用尽全身力气道,“江山交到你手上父皇也放心了,你七皇弟是个好的,文家是功臣,务必不要落人口实了,对了,孩子……”

    “孩子好好的,还请皇上赐名。”虽然皇上声音低,太子还是听清楚了,皇上问的是孩子,太子想到什么,转身朝太监道,“你追上博武将军,让他去趟太子府,将皇长孙接过来让父皇看看。”孩子生下来,父皇还没有看过,太子紧紧握着皇上的手,脸上流露出寻常人家父母将死的悲痛,“父皇,您等等,孩子很快就来了。”

    “国泰吧,孩子叫国泰……”皇上会心的笑了笑,慢慢闭上眼,油尽灯枯,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太子红了眼眶,生怕皇上不声不响地走了,说起孩子的事情了,“可能知道生下来没有皇祖父疼爱,一天一夜才从肚子里出来,哭的声音可响亮了,母后常说儿臣小时候嗓门大,懂事了才渐渐克制下来,儿臣看国泰随了儿臣,也是个嗓门大的,待会抱过来您看就知道了。”

    太子心里庆幸,庆幸他回了太子府,否则,太子妃只怕会一尸两命,准备得再齐全,皆赶不上变化,想着洪素雅在那样子的地方还能顺利将孩子生下来,太子心中就觉得对不起他,探了探皇上鼻息,慢悠悠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小时候母后总希望儿臣亲近二皇兄,您又不喜欢儿臣亲近他,那段时间可是苦恼了儿臣,后来儿臣还是乖乖听了您的话,儿臣私心重,母后对二皇兄和儿臣一视同仁,可父皇偏爱儿臣多些,儿臣自然要向着您,渐渐长大就明白父皇的心思了,又开始和二皇兄亲近起来!儿臣不是愚笨之人,父皇不用担心儿臣,不管什么事儿臣都会处理得好的。”

    皇上对付几位皇子皆是因为他,太子想过,时光如果倒退,他定会让皇上早早看到他的能力,不收敛锋芒,哪怕几位皇子加起来也不能动他分毫,这样的话,皇上就不用那么操心了,也就会多活几年。

    皇上慢悠悠睁开了眼,黯淡无光的眼里带着喜悦,抬起手,像太子小时候那样顺了顺他的头,视线看向门口,空荡荡的没有人。

    “父皇再等等,博武脚程快,宫门口闹着只怕会耽搁一会儿,国泰小,只会哭,脸红彤彤的,接生的嬷嬷说过些日子脸上的红晕才会消散……”多少年了,太子没有这般和人说过话了,坐在那个位子,他一个眼神下边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时候,他却像个孩子似的,没完没了的说着,口干舌燥了也不曾停下,他明白,父皇要是再闭上眼的话只怕就没有力气睁开了,说不上来,可是这种感觉他就是知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子双腿早就麻木了,说到陪皇上去秋猎和七皇子争夺猎物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以及孩子嘹亮的哭声,太子眼眶一热,别开了脸,“父皇,您看,国泰来了。”

    文博武将孩子递过去,额头密密麻麻的汗,文战嵩押着杜家人还在殿外等指使,今日进宫的文武百官也被抓起来了,不忠之人,朝廷留着也没有用处,瞥了眼龙床上的老人,文博武默默退了出去,走到门口,听皇上道,“像你,哭得确实大声,以后是个有福气的……”随后就没了声音……

    “父皇……”

    “皇上……”

    文博武就地跪下,心里不免感伤。人都逃不过一死,谁说天家没有情分?不过看在哪些人身上罢了。

    皇上的死迅速传开,文战嵩跪在地上,手里的杜老太将军动了动身子,文战嵩怒道,“安分点……”杜老太将军不满意先皇重用文家,才会想起兵造反,功败垂成,不想皇帝老儿死了张开嘴,哈哈大笑,杜舟在旁边不明所以,他生下来就知道自己要么成为人上人要么命都没有,今日,早就在他意料之中,人之将死,总有放不下的人,看了眼文战嵩,欲言又止,都说文家大少夫人性子好,只希望她能帮杜家最后一把,所有的罪孽他们担着,唯一那个从小没有吃过苦的妹妹,是杜家欠了她。

    沈月浅心中忐忑,哪怕宁氏周淳玉陪着也静不下来,听到外边传来钟声,心中大骇,愣神的神情让望着她的三个孩子吓得哭了起来,被哭声惊得回过神,沈月浅忙轻轻摇了摇铃铛,“别哭了,娘陪着你们呢。”

    周淳玉张了张嘴,“娘,皇上……”

    宁氏摆手,让周淳玉别说了,只轻轻点了点头,望着沈月浅,今日禁卫军来她在分配家里的东西,裴氏回过神不核对账册了,宁氏总该给她一个交代,二房没有当家主母,宁氏更是不能落了口实,等外边人说禁卫军来抓人,宁氏带着人赶到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了,府里看管得严,禁卫军竟然不动声色闯了进来,宁氏想不通,哪怕现在查出来禁卫军是从西南角的侧门进来的,宁氏仍不太相信。

    再一刻钟,宫中又传来钟声,这下,宁氏也坐不住了,只有宫里主子死了才是敲响大钟,怎么可能连着响了两次,和沈月浅对视一眼,宁氏迅速的弯腰抱起孩子塞到沈月浅手里,又叫奶娘,“快进屋,抱着小主子,和两位少夫人一道先离开京城。”宫里边钟声乱了,只有一个原因,杜家得势了。

    沈月浅顾不得伤心,随手将孩子递给奶娘,拉着周淳玉往外走,“表姐,你和奶娘一道带着荔枝他们先走,我让大山去沈府和周府送个信,现在出城的话还来得及。”她和宁氏想到一处了,杜家赢了,宫里才会失了秩序。

    周淳玉不明所以被人送上了马车,原来,沈月浅和宁氏早就准备好了,周淳玉也反应过来,死活不肯走,宁氏劝沈月浅跟着一起,沈月浅摇头,“三个孩子哪离得了你……”

    话声一落,马车上就传来三个孩子的哭声,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叫嚷声,京城乱起来了,沈月浅抹了抹泪,驱马的是福禄,旁边坐着菊花,文博武要宁氏和周淳玉陪着她不就是商量事情失败后离开京城吗?文博武害怕她想不开,沈月浅明白,当时文博武挑明了话,沈月浅宁肯被天下人诟病也要拉着他一同离开,她眼里,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好好活着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为什么措手不及吗?因为皇帝的毒是自己下的,就连杜家都还没怀疑~

    ☆、第131章 131 民心安定

    远处街道上声音愈发嘈杂,宁氏脸上也显出急切来,拽着沈月浅衣袖,吩咐身后的丫鬟,“快将大少夫人扶进马车,你们先走。”三个孩子哭闹不止,沈月浅不跟着去,出城门只怕也难,宁氏身侧的丫鬟婆子上前帮忙,沈月浅急了,“娘,我要等文博武,我哪儿也不去。”

    吩咐福禄挥鞭子离开,转而拉着宁氏的手,周淳玉会对三个孩子好的,沈月浅白里透红的脸蛋此时满是泪珠子,说话嘴唇微微打颤,“娘,我们也回去吧,我让福寿去看看什么情况。”

    她身后的玲霜等人忙上前将沈月浅从丫鬟婆子手里解救出来,大少夫人留下来等大爷,她们哪儿劝得了,上前扶着沈月浅。

    马车启动,里边哭声越来越大,沈月浅心揪得疼,和宁氏相携着往回走,有下人说二房三房那边闹起来了,约摸因为银钱的事,宫中动乱没有大肆宣扬出来,可外边哭声喊声已说明了一切,二房三房此时闹,只怕是为了分家不受大房牵连吧,沈月浅和宁氏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了答案,宁氏震怒,沈月浅则麻木地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我和娘一起去看看吧。”

    大山去侯府和周府送消息了,会将他们平安送出城的,沈月浅深吸一口气,甚至不敢回头,哭声渐渐远了,她好似才想起,最后都没仔细看看三个孩子,说说话也是好的。

    本以为三个孩子跟着她是彼此的福气,如今,沈月浅只害怕不要给三个孩子带来麻烦才好,只愿周淳玉平安出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落脚,文家也算有血脉了。

    结果竟是两人同仇敌忾,带着人要账房先生拿银子,将军府的家产也不要了,只有银子,宁氏和沈月浅到的时候,文战昭正一个抽屉一个抽屉抓银票,账房管着府里的银子,那些都是平日将军府的开销,账房先生看到她,好似有了主心骨,“大夫人,您快管管啊,二老爷和三老爷是要将全部的银子都拿了啊……”

    文战昭扭头瞥了宁氏一眼,乳白色对襟樱花长裙纤尘不染,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静,他冷笑了声,“京城乱了,亏得大嫂还镇定自若,爹留下来的家业我也不要了,折了银子给我就好。”乱世中,只有银子才是安生立命的基础,文战昭和文战责有备而来,身边带的全是可亲近之人,不一会儿,就将屋子里的银钱全部翻了出来装在钱袋子里,随后解开自己衣衫,全部塞进里衣里,边和文战责道,“马车估计准备好了,趁着京里乱,逃出去正是时候。”

    兄弟两默契望了一眼,外边裴氏跑了过来,“老爷,你这是干什么?”裴氏也听到钟声了,外边喧嚣,差人一打听才知道宫里边乱了,宫门口打斗激烈,裴氏心里没个主意吩咐人找文战责,谁知道院子里的人说来了账房,文战责双眼泛红,“你好好在府里跟着大嫂,我和二哥有事出去一趟。”

    裴氏跟着他多年,哪会看不出来他是逃命去了,心中刺痛,关键时刻,他竟然没有想过他们的孩子,也没有想过她,“老爷,将几个孩子带上……”话没说完,文战昭和文战责朝身边小厮摆了摆手,一行人就冲了出去,沈月浅宁氏裴氏站在门口,被两人撞倒在地,沈月浅礼门框近,玲霜有反应快扶住了她,而裴氏在中间,直接被撞飞了出去。

    文战责没有看裴氏一眼,和文战昭消失在走廊拐角,裴氏身侧的丫鬟也六神无主,还是董家媳妇扶起了裴氏,裴氏愣了片刻,随后嚎啕大哭,这就是她嫁的男人,服侍伺候了一辈子的人。

    外边乱了套,院子里却静悄悄的,裴氏的声音悲痛突兀,随裴氏脚步而来的三房小姐心里奇怪,牵着裴氏的手问文战责怎么了,“刚见着爹爹了,我叫他也没答应我,跑得急,娘,怎么了?”

    裴氏坐在地上,头埋在双腿间,哭声真甜,七小姐又抬头,疑惑地看向宁氏和沈月浅,宁氏叹了口气,开始吩咐,“文保,关门,将所有人都叫出来,誓死扞卫文家尊严。”杜家得逞,第一次要对付的自然是文家,宁氏面容冷峻,声音更是冷,好似从胸腔震碎出来似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日你们卖身我文家就该想着今日了,谁要是趁机逃脱,文保,格杀勿论。”

    文保领命离开,宁氏一步一步上前拉起裴氏,脸上满是不容人质疑的冷峻,“你要是想离开的话,我让文保准备马车。”裴氏是三房的主母,她要走的话宁氏愿意帮她。

    几个孩子察觉到不对劲,七小姐更是急了,扶起裴氏,声音带了哭腔,“娘,怎么了?”裴氏脸上的妆容花了,低着头,一个劲的摇头,“我陪着大嫂……”这一步,活与不活对她来说没多大的差别了,搂着几个孩子,文战责做的事情真的难以启齿,她说不出口,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他怎么可以这么狠的心。

    宁氏叹了口气,“来人,扶着三夫人去雅筑院。”看了眼沈月浅,“你怕吗?”抵抗到最后,为了不落到敌人手中,她们的路只有一条。

    沈月浅坚定的摇了摇头,她心里只是担心几个孩子。

    小七和吴家覃家几位少爷正在听夫子授课,讲到一半就听响起了钟声,夫子搁下书,蹙了蹙眉,小七已经隐隐知道什么意思了,求证地问夫子,夫子点头,“待会就会有人来接你们了,今日的课业暂时到这吧。”皇上驾崩,全国上下守孝,就是学堂也是要听课的,夫子整理书籍,又听到钟声传来,吴二平时就是和不喜欢学习的,当即认为夫子往回说的不对,“夫子,您之前说钟声响就是宫中皇上仙鹤了,一个皇上,难不成会仙鹤两次?”

    吴二哈哈大笑,夫子神色凝重,宫中主子不只皇上,只怕太后也不行了,夫子感慨,听到院子外传来唤沈未洛的声音,夫子拧了拧眉,往常他定然要训斥两句的,这里是念书学习的地方,念及侯府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夫子将训斥的话忍下来了,抬起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男子冲了进来,抱起小七往外边走,小七没认清楚人,挣扎两下,看清是大山后,心里欢喜,“是不是姐姐来了?”

    大山不欲多说,桂圆得了通知已经知会夫人去了,吴二和覃家几位少爷心里奇怪,跟着跑了出来,大山斜了他们一眼,“快跟上,出事了。”

    大山抱着小七径直去了大门口屁,逢着丫鬟将周氏往马车里塞,事情紧急,大山也顾不得解释太多,朝卢平拱手道,“主子的意思是你们跟着一起出城,还有这几位少爷一并带上。”京城乱了,和文家沾边的人都会出事,大山也是看着几位少爷才反应过来要带上他们的,放下小七,大山又转身走了回去,府里还有夫子,不能将他留下受死。

    周氏脸色苍白,身子颤抖个不停,掀开帘子,哆嗦了好一会儿嘴唇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小七,快上来,吴二,你们也上来。”周氏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大事,女儿安排的总是好的,心中惶惶不安,很快,大山就扛着夫子走了出来,他肩头上的夫子嘴里还念叨着屋子里的书籍,大山随手将夫子扔进了马车,又一只手一个孩子将他们扔进了马车,大山让卢平快上马车,“宫中出了事,城门口守城侍卫只怕也六神无主,趁着这时候我们赶紧出城。”

    桂圆迟疑,“大山哥,你们走吧,我娘和媳妇在家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回去看看他们。”他不似他们洒脱,桂圆上有老下有小,眼下怎么能一个人走,卢平也道,“大山,你快走,夫人和少爷不在,总有要人守着,你们先走,有机会我再出城寻你们。”

    卢平腿瘸了,这几年他也涨不少见识,他这副身子跟着去只会拖累他们,何况,此时,府里已经开始闹起来了,卢平和桂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走了回去,夫子嚷着要出去,男女收拾不亲,大山皱眉,小七在里边道,“夫子不要乱说,我和我娘一起的,还有吴二吴三,怎么就是授受不亲了?”小七挡着周氏,小小年纪已经知道什么是名声了,周氏眼里只有死去的爹爹,就是自己最敬爱的夫子,小七都不准他败坏周氏的名声。

    夫子低头,也回味过来,拱手朝周氏道歉,“是老夫愚钝了。”

    马车缓缓往城门口方向走,周氏一颗心七上八下,尤其看街道上,人们行色匆匆地拎着包袱到处跑,嘴里嚷着宫门方向杀人了,周氏放不下沈月浅,“大山,小姐呢?”

    大山专心驱赶着马车,想着沈月浅多半是不会离开的,抿了抿唇,故作没有听到周氏的话,三位小主子送走了,无论如何也要将夫人和小七少爷送出去。

    周氏一行人的马车越靠近城门,越难往前。

    而雅筑院,裴氏情绪渐渐平复,左右围着一群儿女,对面的沈月浅和宁氏竟不紧不慢喝着茶,裴氏吸了吸鼻子,才留意胸前的衣衫被眼泪淋湿了,又脏又皱,七小姐不死心的又问裴氏发生了什么,裴氏摇了摇头,望向宁氏,“大嫂,大哥他们不在府里?”

    宁氏让丫鬟给裴氏泡茶,就是她,也被文战昭和文战责的做法惊讶到了,大难临头,逃难是正常,可多妻儿不管不顾,真是让人寒心了,“你大哥他们进宫去了,你先喝杯茶,几个孩子在,别哭了。”

    宁氏点了点头,问起二房的几个孩子,“怎么没见烟姐儿,二嫂不在,几个孩子可怎么过?”齐氏一死,几个孩子守孝甚少出来,就是裴氏也甚少看见几兄妹了。

    “我已经让人过去吩咐了,你别担心。”

    裴氏心里如何不担心,她不是几岁大的孩子,自古新旧交替就是死伤无数,她心里估计也是怕了,是啊,人都要死了,怎么可能不怕,裴氏摸摸几个孩子的头,眼泪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是娘没用,护不住你们,是娘没用……”

    沈月浅想到自己的三个孩子,眼里也蓄满了泪,他们那么小已经认她了,她却不能看他们开开心心长大,不能看他们走路!听他们说话,更不能陪着他们了。

    宁氏神色一沉,“别哭,等着吧,只要来得及,京外大军进城说不定会扭转局面。”先皇让文家戍守京城或许就是为了这一日的吧,禁卫军和杜家联手不见得能赢,当然,也不一定会输。

    裴氏点了点头,将眼泪憋了回去,气氛沉闷,大家都没有说话,沈月浅握着手里的杯子,好似是她的三个儿子,握在手里,就不会分开了。

    这时候,天边一声滚雷,屋子里所有人身躯一震,随即,乌云滚滚,前一刻还亮堂的天突然黑了下来,大风呼啸,七小姐紧紧抱着裴氏,“娘,我心里害怕。”

    “不怕,不怕,不会有事的。”裴氏轻声哄着,哥儿年纪大些,隐隐猜到什么事情了,咬着唇,一言不发,等着黑暗快过去,屋子里更是针落可闻,随即,一道闪电起,大雨倾盆而下。

    屋子里没有掌灯,隔得近,也只能隐隐看到对方的身形,裴氏张嘴,打破了屋里沉默,“大嫂,大哥会回来的吧?”关键时刻,能给她安全的只有大房,文战嵩上阵杀敌无数,文博武更是个有能耐的,裴氏望着沈月浅方向,心里渐渐有了勇气,沈月浅在,文博武一定会回来的,她们夫妻关系好,文博武一定不会像文战责抛弃她那样抛弃沈月浅的。

    玲珑回来,一身都淋湿了,气喘吁吁进了屋,急忙让玲霜点灯,突然的动静让裴氏身子一抖,待听到声音后心才重新落到实处,面对未知的恐惧,裴氏紧了紧手臂,七小姐被她拽得疼,却一个字不敢说,默默忍受着。

    玲珑掌了灯,给沈月浅禀明情况后转身退了出去,到门口,听到玲霜指着院子里的人惊呼,“大少夫人,奶娘们回来了,还有三位小主子,大少夫人……”

    声音夹杂着惊讶,害怕,不等裴氏起身就见沈月浅已经飞奔了出去,心里觉得奇怪,跟着出去,就见沈月浅从奶娘怀里抱着孩子,大哭不已。

    文贵在一边,杜家余孽已经全部被抓住了,城门口闹得厉害,文贵随兵部尚书去城门疏散人群,道路上听着奶娘的声音,吓得大气不敢出,文家马车豪华,不少人起了歹意,这么乱,出了事,事后也找不到追究的人,奶娘紧紧抱着怀里哭得厉害的小主子,喊着救命。

    救下奶娘驱散人群才知道沈月浅和宁氏的主意,文贵心里一阵后怕,再看马车里的周淳玉,手里拿着的刀还流着血,文贵不敢想来迟一步会发生什么。

    “大少夫人,小主子受了惊吓,您快抱进去,大爷过会儿就回来了。”文贵身上还有事,顾不得周身被打湿,说明了情况,转身就往雨里走,玲珑将手里的伞递给丫鬟让她追上去,自己回屋给三位小主子找衣衫。

    宁氏抱着孩子,眼角也有了泪花,三个孩子惊吓不小,嘴唇都已经乌青了,奶娘包裹得再好,身上还是淋湿了,吩咐丫鬟熬将姜汤,让玲霜抱周淳玉怀里的孩子,“你先找身你大嫂的衣衫换上,别着凉了。”是她误解了宫里钟声的意思,没想到太后也在今日……

    皇上驾崩的消息传到太后宫里太后就随着去了,文贵回到城门口,下着大雨,百姓还是往外边冲,城门堵得一塌糊涂,给文贵送伞的丫鬟没有追上,回来的时候一脸讪讪。

    沈月浅摸了摸孩子体温,让厨房熬碗姜汤,三个孩子脸上没有血色不说,嘴唇一片乌青,沈月浅耐心轻轻哄着,坐在床上,让宁氏和玲霜将孩子放下,“娘,您先出去吧,我给他们暖暖身子。”往回三个孩子只要醒着,沈月浅说话三个人都会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而此时,脸上没有一点生气。

    宁氏点了点头,想到沈月浅将三个孩子送走的时候,三个孩子像是有感应似的抓着沈月浅衣袖心里就一阵酸楚,退出去,让人去请龚大夫,裴氏得知文博武过会就回来了,心下一松,闭眼晕了过去,一时之间,屋子里一阵手忙脚乱。

    玲霜给孩子换衣衫,沈月浅抱着葡萄,一个一个喂奶,可能问到她身上味道了,荔枝张嘴哭了起来,嗓音明显哑了,像蜜蜂似的嗡嗡声,沈月浅又开始哭了,“葡萄不哭,娘喂奶,张嘴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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