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既忽而又伸手将观若拥在了怀中,轻扶着她的背脊,动作温柔,像是在安抚一个婴孩。
    “阿若,你和裴俶之前是否还发生过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要保护你而已。”
    他知道的越多,或许也就能了解裴俶接近她的真正目的。
    观若亦迟疑着伸出了手去,他今日只穿着常服,背上有一块隆起,那是他的伤口。
    她好像还是没法和他说实话,她和裴俶的相识,就像是一场荒诞的梦。
    “只是之前也在马厩见过一次,他交给我冯副将的马鞭。后来跟着冯副将,又在裴氏的营地中见过一次。”
    那一次他当着眉瑾的面发疯。
    观若提到了马鞭,晏既也该想起来了。既然是这样,他很可能在树林中见到过观若和他在一起。
    他心中稍稍不平,“也许是我连累了你,那日在树林中,若是你没有和我在一起,今日就不必经历这样的事了。”
    或者就算没有树林里的事,他和她举止亲密,有朝一日她也会遭受这些事的。
    晏既的自责,让观若的谎言看起来越加卑劣了。
    “不要这样说了,只要你肯相信我,其实我也没有经历什么。蒋副将和伏大人能好起来,就是最好的事了。”
    晏既又拥了她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又珍而重之地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你陪我一起去看看风驰和琢石,好不好?”
    未及等到观若的回答,他将他们交握的手抬得更高了些,目光比月色温柔。
    “就只能在帐中这样牵一会儿,天地之间,好像只有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是全然安全的。”
    让他可以放心地向她展现她全部的爱意。
    鬼使神差地,观若回答他,“将军说过,你我之间,不必争朝暮的。”
    她的目光也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是骗他也好,骗自己也好,她像他一样,不想打破这一刻的温存。
    他们已经定下了将要出发的目标,却并没有人愿意先迈开脚步。
    最后还是观若收回了手,她的理智总是到达的比晏既更早一些,“若是再晚一些,蒋副将和伏大人就都该休息了。”
    没有让病人等着探病之人的道理。
    晏既有些孩子气地重新牵起了观若的手,“说好了出营帐再松开的。”
    他们一起朝着帐外走去,帐帘已经被掀开,他却仍然不愿意松开手,只是将手收进了袖中,让观若跟在他身后。
    晏既做着坏事,神情却仍然正经无比,观若望他一眼,在心里偷笑。
    也许是天上的星子相隔都太迢迢,她在人间与心爱之人携手,便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松开手。
    灯火昏暗,月色圆过一轮,今夜只剩蒙昧不明的光华。
    他们就这样一路经过了无数的人,无尽的心虚,最终都化作盈满心房的欣喜。
    一直走到蒋掣帐前,晏既停下脚步,才松开了她的手。
    他微微弯下腰来,望着观若掩饰不去兴奋的眼睛,他和她解释,“我是怕你见了风驰和眉瑾害羞,所以才松开手的。”
    观若的脸庞果然就微微红起来,笑着瞋了他一眼。
    等她进了营帐,才忽而想起来晏既方才说了什么。虽然蒋掣已经醒了过来,眉瑾却又已经守候在蒋掣的营帐中了。
    晏既进了门,眉瑾自然很快站了起来,和晏既行了礼。目光似是无意识地掠过了观若,如同被灼伤一般,很快又转向了蒋掣。
    “下午喝过药之后,风驰的烧就退了。”
    “吴先生说只要再吃几日的药,便能好全了。天色不早了,将军自己身上也有伤,还是该早些休息。”
    观若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一直都能窥见眉瑾的心思。
    她对蒋掣的好,也许的确只是为了还情而已,而她对晏既的心思,却是最特别的。
    人生中最黑暗的几年彼此相伴,如今又在努力一同走向光明,这样的感情,她其实是很能理解的。
    晏既的心情,显然已经比上午时好了许多,他压低了声音。
    “风驰此时是睡着了?让医官过来守着吧,你已守了两日了,不要再为难自己的身体了。”
    眉瑾从来都是个执拗的人,“上午遵从将军的吩咐,已经好好睡了一觉了。”
    “我怕风驰的病还会反复,医官不如我细心,与其回了自己的营帐也睡不着,还不如就在这里守着他。”
    “风驰从未要求你还他的情,你再这样守下去,又叫他伤好之后如何还你的情呢?眉瑾,你明知道他对你原本就是不一样的。”
    眉瑾骤然回过头来,望向晏既的目光中写满了不赞同。
    “是将军误会了,并非我误会。我与风驰之间,从来只是同袍之情,请将军不要再提起这样的话,令彼此尴尬了。”
    “眉姑娘与我,或许只是同袍之情,可我于眉姑娘,已经早就不是了。”
    蒋掣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已经烧了太久,嗓音嘶哑。
    可是他说的话,话中的含义,仍然精准地传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观若很快取了一旁的茶壶过来,倒了一盏茶,交给了晏既。
    晏既接过来,扶着蒋掣坐了起来。
    蒋掣没有急着喝茶,先忙着道了谢,“多谢将军与殷娘子。”而后很快将那一盏茶饮尽了。
    眉瑾一直僵在原地没有动。
    蒋掣轻轻咳嗽了一声,“我方才说的话,并非是我要强人所难。只是濒死一回,忽而发觉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实在是有些可惜。”
    “既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什么时候就会结束,怕有些话来不及,还是早些说明白更好。”
    没有人再说话,晏既和观若是知道自己不该说话,眉瑾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之后,眉瑾才道:“可是风驰,你也是一直知道我的心意的。”
    他们的心意是错位的,没有交给应当交给的人。
    这世间两情相悦,原本就是无比困难的事。
    蒋掣笑了笑,神色豁达,“原本也不是要你肯定的回答,只是成全我自己而已。”
    观若心中有无限的惋惜,忍不住望了晏既一眼,才发觉原来他也正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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