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晏既掐住了观若的腰,开始挠她的痒。观若最怕痒不过,奈何被晏既钳制着,根本就动弹不得。
    她开始一边大笑,一边用力地在落叶堆上翻滚起来,好在晏既见她实在承受不住,很快也就松了手。
    他们一起在落叶堆上翻滚,快活的就像是两只从巢穴中出来觅食的小动物,迷失在了这一片落叶里,忘记了生存的烦恼,只记得和彼此在一起的快乐。
    不知道在落叶堆上翻滚了多久,两个人才终于停了下来。并肩仰面望着天空,秋日午后的日光刺眼。
    她伸手遮住了一些光亮,看着天上的浮云。
    “浮云是漂浮无根之物,天远地阔,皆随它去。若是我也能如此自在,那便好了。”
    晏既捉住了她的手,“你若是浮云,我还如何能抓住你。”
    他指着天上的云朵,“也好,你若是浮云,我便做云层之后的辉光,永远都伴在你身旁。”
    观若笑起来,像是很高兴,伸出手去,像是想要抓住那些看似近在咫尺的云朵。
    她玩了一会儿,重又缩到了晏既身旁。她仰头望着他,他已然闭上了眼睛。
    似乎是觉得疲惫,想要在这里好好地睡一觉。
    日光均匀地洒落下来,困倦之意同样也侵袭着观若,可是她不想睡,她想和晏既在一起说更多的话。
    她随手捡起了一片落在地面上的红枫叶,轻轻地撩拨着晏既的眼皮,“明之,明之,不要睡了,起来陪我玩。”
    晏既的唇抿了抿,并没有理会她。
    观若发觉了他微微扬起的唇,心中的玩心更盛,扯了扯他的耳朵,又捏了捏他的脸,他始终是一副睡得很舒服,根本不愿意醒来的模样。
    她凑到他的耳边去,“明之,若是你肯醒来的话,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晏既心中一动,很想要反问她,她是不是要告诉他她是这山中的精怪?
    但是他想,他不能再提示她什么了。往后的日子,他都要避开前生那些他们有过的对话,她可能还记得的对话才行。
    她还能有什么秘密?晏既没有动,有她在身旁,他已经心满意足,不想再知道更多了。
    他还是紧紧地闭着眼,“阿若,唱首歌给我听吧。”
    观若原本想要拒绝,这个人既不好好陪她说话,居然还要她唱歌给他听,简直是岂有此理。
    可微风细细,吹动林中叶,仿佛已经为她架起了丝竹管弦。
    于是观若轻轻哼唱起来,“珠帘静卷水亭凉,玉蕊风飘小槛香。几处按歌齐入破,双双雏燕出宫墙。”
    观若好像只能清楚地记得这一首歌,是太液池上歌女所唱的,前生她也为他唱过。
    前生她为他唱完,他夸奖了她许久,令她脸似红烛,要往下滴下红泪来。
    此刻晏既却仍然紧紧地闭着眼睛,只是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脊。
    她渐渐觉得没意思起来,仍旧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是很平稳的。
    她才想起来昨夜他应该实在营帐中画画,或许根本就没有怎样睡,也就不舍得再吵嚷他,安静下来。
    日光太暖融,照的人昏昏欲睡,她渐渐地也觉得疲惫起来,很快就睡着了。
    “阿若,阿若……”
    有人在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可是她的困意太浓,什么也不想理会。晏既在她身旁,若是有什么事她处理不了,他会帮她的。
    她睡的很安宁,鬓边的一朵白色芍药花被微风拂过,花瓣一颤一颤,令人心生爱怜。
    晏既望着怀中的观若,长舒了一口气,空出一只手垫在脑后,望着碧蓝如洗的晴空。
    没有什么理由,能解释观若在看见他所作画卷时如遭雷击的模样,她或许以为自己掩饰的还不错,可是她的神态与举止,从来都是瞒不过他的。
    好像只有那一个原因,可以解释从前世到今生,她的改变了。
    不光光是这样,哪怕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说漏嘴的时候,可有些习惯,是无意识的,是不容易被刻意改变的。
    比如她为她自己包扎伤口的时候。
    中秋之夜,她手臂上受了伤,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动,却仍然把布条打成了前生他教她的那种打的时候要麻烦一倍,拆的时候更要麻烦数倍的结。
    除了这件事,她没有再在他面前露出过什么破绽。
    若他只是活在今生的人,只会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巧合,甚至有些愚蠢地引以为缘分,是绝不可能发现她的秘密的。
    他画这幅画是无心插柳,却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意外的发现。
    发现之后,他一瞬间的反应,便是要掩饰他也是重活一世的人这个事实。
    告诉她白色的芍药花只是因为他的家族徽记,甚至还特意送去了新做好的宫花,期望她能相信,觉得这真的只是一个勾起她不愉快的回忆的巧合。
    因为他知道,若是她也同样反应过来之后,他们就没办法如此刻一般相拥,如此放心地在他怀中熟睡了。
    只要他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就可以都当作他们没有过前生这一回事。
    他贪恋这一刻的温暖,或许比她要更在意的多。
    与她愿意成为他的妻子这一件事相比,哪怕她前生对他曾存有杀意,他亦可以视而不见。
    就像是前生他愿意喝下那一碗他以为里面会有毒药的白粥一样,他对她的所有都甘之如饴。
    他只要留着一条命就好,留着一条命,做完那些他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报完该报的仇,若是她仍旧抱有前生的想法,那么他们再慢慢纠缠。
    而观若离开他的营帐之后,他游目四顾,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
    他其实是失望的,若前世今生根本就是一个人,她会记得她前生对他的恨,会记得前生她在为梁帝做事,出师未捷。
    他以为他们今生已经情浓意洽,只要专心地过好今生便好。她是喜爱他的,彼此相爱的人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光芒,没法假装,也没法掩饰。
    却原来,还是前生的两个魂灵在纠缠,在彼此欺骗着。
    他醒来的时候是承平十三年,是他已经回到太原,而她已经成为妃子的时候。
    那么她又是醒在何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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