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珺已经走到了蒋掣面前,“千金莫惜买香醪。且陶陶。明之,你懂得什么?”
    “我又不似你,要攒了这些钱来娶妻,便是留下千贯万贯钱,也没有什么乐趣。不如买酒来暖暖肚肠。”
    众人皆见她脚步虚浮,因此也不愿再做勉强。
    蒋掣接过了他手中的弓,“伏大人明日酒醒,回想起今夜的话,可不要后悔才行。”
    他难得说一句笑话,大家都各自笑了一阵,便观他射箭。
    蒋掣的酒量最好,此时只不过到了一半之数。他的力道比晏既更足,花费的时间也更少,眼神坚毅,同样是一箭正中靶心。
    蔺玉觅不由得鼓起掌来,这把弓已经传到了她身旁的刑炽那里。
    刑炽却靠在摇椅上,头偏向一侧,像是已经睡着了。
    蔺玉觅笑起来,“这里有个人想逃酒,将军记得明日罚他。”
    晏既温和地笑了笑,吩咐一旁的兵士,“去为刑副将取一张薄毯来。”
    “也不知道他今夜能不能睡的安稳,或许半夜还要起来闹腾。”
    在那兵士行动之前,晏既倒了一碗酒给他,“今夜除夕,先喝一碗酒暖一暖身体。”
    蒋掣便将手里的弓交给了眉瑾。
    眉瑾自摇椅上站起来,很快在射箭之处站定,眯起眼睛瞄准了片刻,松了手。
    离弦之箭向着靶心飞去,比之前的两支箭都要更准。
    伏珺忍不住赞叹道:“箭术最好的到底还是眉姑娘,不然也不能一箭便将那钟诉从马上射下来,使钟氏一下子军心大乱,顺利地拿下阳城。”
    她的箭术,是小时候父亲一日一日耐心地教出来的。
    眉瑾笑了笑,“只是将军和风驰喝的酒都比我多罢了。”
    伏珺正想叫她不要自谦,回廊上又传来一阵玉兰香气。
    佳人衣袂翩跹,珮摇风影,小步如垫红云,在院中停下来。
    李媛翊接过侍女手中的醒酒汤,放在了一旁,“没想到将军这里这样热闹。”
    伏珺和眉瑾都笑着同她打招呼,“李姑娘。”
    眉瑾又道:“阿媛,我们在院中比射箭,你在一旁坐着,看看谁射的最好。”
    李媛翊望了一眼靶心,三支羽箭,都插在箭靶中心。她放下了心来。
    “将军和几位副将都是好身手,我还担心你们会饮多了酒,因此特意叫人煮了醒酒汤,看来是我多虑了。”
    眉瑾笑着指了指刑炽,“没有多虑,你瞧这一个?”
    又对蔺玉觅道:“蔺姑娘,待会儿嘉盛若是有清醒的样子了,你便让他先起来,喝一碗醒酒汤再睡。”
    蔺玉觅的语气有些生硬,“我提前替刑副将谢过李六小姐了。”
    她并不喜欢李媛翊,没有缘由。
    李媛翊温和的同她笑了笑,而后又道:“我见蔺姑娘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
    她接过侍女手中她的一件披风,“此时是在室外,起风的时候恐怕要觉得冷,不如先披上这件披风吧。”
    蔺玉觅笑的礼貌,却并没有太多善意
    “多谢李六小姐了,我并不觉得冷,且也闻不惯玉兰花香,只好辜负您的好意了。”
    “蔺姑娘不要,李姑娘能不能将这件披风借给我?”
    她调侃着晏既,“明之只记得叫人去给他的副将取薄被来,我送他的新年之礼没有心意,他便不管我了。”
    李媛翊很快站起来,将她的披风送给了伏珺。
    “不知道伏大人需不需要喝一碗醒酒汤,瞧您的脸色也红的厉害。”
    伏珺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么?那就麻烦李姑娘了。”
    晏既看着他,“琢石,便是你的脸皮最厚。”
    伏珺不以为意,“若不是脸皮厚,我是怎么在你们梁朝过了这些年的。”
    讥讽、嘲笑、明晃晃的厌恶与恶意,他不是不知道。
    她又望着李媛翊笑了笑,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醒酒汤,慢慢地喝完了。
    第一轮输的是晏既,他饮完了一碗酒。
    弓又回到了晏既手里,这一次他的箭没有能够射准,只是堪堪钉在箭靶上而已。
    伏珺迫不及待地嘲讽他,“明之,这是你的心散了。”
    是为谁而散,便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晏既他们自比试射箭,她同李媛翊聊着天,“今夜李大人在做什么,怎么没有同你一起过来?”
    李媛翊便现出了一点困扰的神色来,“从三嫂这次从陇西到了河东,三哥和三嫂便日日都在吵架,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她的神色越加为难起来,“其实当时三嫂出来,是打着要为哥哥生一个嫡子的旗号出来的,家里人这才允准的。”
    “可……”
    可李玄耀日日都同小严氏,同各处的歌姬舞姬,风尘女子厮混在一起,连姜氏的房门都不愿意进。
    无非是怕她会发觉不对,又在她发觉不对之后,不肯坦诚面对而已。
    说他是蠢,他也真是蠢到了极处,此时还不懂得联合自己的妻子保住自己宗子的位置,只想着自己的脸面。
    李家只有这样的后辈,实在是气数已尽也。
    可是这样的话,却是不能对李媛翊这样未出阁的姑娘说的。
    “也许只是李大人和夫人久久不曾在一起,所以一时有些生疏了。慢慢都会好的,李姑娘不必太担心了。”
    她说的话,谁都能听的出来是敷衍。
    很快晏既他们的比试也进行到了最后一轮,之前的战绩,是晏既和蒋掣各饮了四碗酒。
    眉瑾已经是赢家,最后一轮,不过决出谁是最后的输家罢了。
    同样晏既先射,一箭正中靶心,应当是不会输的了。
    他将手中的弓交给了蒋掣,一时也得意起来,“你们两个一个是第一,一个是最末,倒是也挺有意思。”
    蒋掣笑了笑,迈开了步伐,竟是也如晏既的第二箭一般心散了,最后一箭至关重要,仅仅只是没有脱靶而已。
    晏既自觉输家已定,悠然地坐在了一旁。
    最后才是眉瑾,她挽了弓,一箭脱手,顷刻将晏既的那支箭劈成了两半,落在了地上。算作脱靶。
    这样一来,最后的输家,便是晏既了。
    众人都惊诧不已,唯独眉瑾凛凛立于夜风之中,望着晏既笑起来。
    “将军高兴的太早了,风驰只会输给我,是不会输给将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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