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拿下九江之后,晏、萧两家,便可以各行其道,各自决定要如何进攻薛郡了。
    而后再与彼此真正为敌,角逐天下。
    待观若说完,萧翾开了口,“晏氏是我们的盟友,在对九江用兵的战役之上我们虽然不会输,可是赢与赢之间,也是天差地别。”
    她要的是付出最少的代价。
    “不过是需要他们在观察一段时间的战局,选好时机再参战而已,不算是什么太过分的要求。”
    淮阳刘氏虽然是投入了晏氏麾下,可要完全将淮阳之地的百姓也完全地安抚下来,臣服于他,总是要花一段时日的。
    “其实这样的事,就是我们不说,晏明之是聪明人,也知道什么时候参战才是对他最好。”
    她这个提议,其实也不算是什么提议。
    她还是不够聪明,不能在这些时候提出什么真知灼见来。
    南郡萧氏虽然兵强马壮,可却并没有其他的盟友,也只能是指望晏既了。
    “不过既然你提了出来……阿若,不如就由你来写一封信给他。”
    观若一时失语,原来今日之事,仍然只是萧翾的试探。
    这件事并不算大,萧翾看来也早有成算,并不值得她这样认真的同观若讨论一次。
    试探便是试探吧,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她早已经想清楚,她与晏既之间再没有什么了。
    以她和晏既从前的关系,若她是萧翾,只怕也要不放心。
    她这样用心地教养她,可不是为了她有朝一日又跑回晏既身边去,甘心做他光芒身后的影子的。
    观若点了点头,桂棹为她铺平了信纸。
    观若要等萧翾开口,她却忽而现出了困倦模样来,从座椅之上站了起来。
    “要写什么,都由你自己决定,只需将今日之意传达即可。我是不会看的。”
    最后这一句话,像是掩耳盗铃。
    观若起身,恭敬地将萧翾送至了门口。
    端午已过,栀子花开了满院,团团映绿阶侧。
    萧翾在花前驻足了片刻,不知是思虑了什么,而后领着凌波一起离开了。
    观若重又转回来,提起笔,告诫自己不过是要写一件公事而已,却还是迟迟都落不了笔。
    晏既并不认得她的字迹,前世今生,她没有在他面前写过字。
    可是她这个人身上到处都是文嘉皇后的痕迹,就连字迹,同样都是模仿文嘉皇后的。
    晏既会记得文嘉皇后的字迹的。
    萧翾要她来写这封信,她不能不写。
    这封信会到晏既手里,只是为了公事而已。
    分明不会夹带丝毫的感情,她也不知自己是在犹豫什么。
    桂棹走过来,轻声问她,“大人,可是这笔墨有什么问题?”
    观若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没有什么,只是我在想大人方才同我说的事,还在整理思绪。”
    整理思绪是真,却并不是在整理她方才与萧翾的对话。
    而是在想她与晏既。
    她从河东郡出来的时候,哪里能想到她居然还能有今日,能以平等的口吻,与他商量这般事。
    其实也不过才过去了半年多而已。
    怕桂棹再有询问,观若静了心,如同她之前为萧翾写其他的信一样。
    只要不想着收信的人是晏既,简短几句话,她很快便将南郡的态度表达清楚了。
    不知道晏既收到信的时候,又会是如何,会不会有片刻想到是她。
    尽管是很没有必要的。
    她翻阅过今日剩余的公文,竟是这段时日以来最少的。
    值得叫人注意的消息也不多。
    天水不安,李玄耀的妻族姜氏,正在与眉瑾的外祖赵氏重新争夺他们在天水的利益。
    天水原来以赵氏为尊,只是因为冯家落败,赵家人爱护眉瑾这个外孙女,所以被梁帝反复申饬,渐渐失去了他们在天水的地位。
    才让姜家上了位,当了这些年的天水之主。
    姜家人向来行事嚣张,弄得这些年许多百姓都只知天水姜氏而不知赵氏。
    赵氏想必已养精蓄锐多年,总算是要准备反击了。也恰是在眉瑾夺回颍川的时候。
    观若的心当然是偏向眉瑾的,她希望赵氏能赢。
    这样的话,也等于是李玄耀妻族的势力被削弱,陇西李家的势力被削弱。
    连晏既将来尚且会是她们的敌人,更不必说陇西李氏了。
    而接下来的消息,都是薛郡过来的。
    还是梁帝老风流,又在薛郡、会稽郡还有周围的几个小郡征选秀女了。
    其实薛郡周围的一些小郡,诸如淮阳郡、砀郡,心都已经没有再向着他了。
    皇位摇摇欲坠,还之贪图这点欲望,只会让天下民心流失地更快,让晏既和萧翾这些人的举止变得更为正义而已。
    而从长安陷落到如今,已将要满一年,从长安开始,梁朝三十六郡,越来越多的土地不再属于他。
    他也仍然偏安一隅,如同当年南渡的宋室。
    “只把杭州作汴州”,山外青山,西湖歌舞,每一日都在薛郡上演着。
    随着公文一同附上的,还有一张梁帝所征求的女子的画像。
    若与画像之中的女子相像之人,无论出身如何,皆可入选。
    观若将画像展开,一时间啼笑皆非,不知道该做如何想。
    这画像之中的人分明是她。是她在永安宫中,怀抱着凤颈琵琶时的模样。
    她很清楚,画像中的人并不是文嘉皇后。
    只因为文嘉皇后,并不会在轻抚琵琶的时候,眉宇间莫名地流露出一些惧怕来。
    观若在梁帝面前的时候,神情总是不舒展的。她始终都惧怕着他。
    人一生都会追寻自己曾经失去过的东西,如今梁帝身边或许已经有了十足像文嘉皇后的人,所以又开始惦念起她来了。
    令人作呕。
    观若想了想,重又取出了萧翾那副文嘉皇后的画像。她们实在是并不相像的。
    她面对着她,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若是亡者真能入逝者的梦,她真希望文嘉皇后能入梁帝的梦,令他快些清醒过来,不要再做这些令人恶心的事了。
    而更后面的一本公文,记录的不过也就是薛郡行宫之中的一条消息。
    梁帝大封后宫,会稽谢氏之女,已为燕德妃,为梁帝统领六宫嫔嫱。
    新秀入宫,也不知道这位燕贵妃能不能容得下她们。就算是这样,也还是要争的。
    梁帝上一位德妃的下场,犹在眼前。
    再无别事,简单地写过摘要,观若便可以回去好好休息小半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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