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之术,包括有祝祷、祈雨、杀虫、助苗、驱云等各科妙术。
    当秦夙将这份术法拿出来时,江琬整个内心都是震动的。
    神农之术,半丝儿杀伐之力都无,可这却无疑是天下间最强大的那一种术法。
    因为此术散播,行的便是万民之道!
    魏皇高瞻远瞩,不愧是能开辟辉煌大魏的绝代雄主。
    相比起江琬上辈子时常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凡是提起宝藏,必定是金银珠宝无数那种——魏皇的宝藏,其格局可真是不知要大到哪里去了。
    至于第三样重点之物,竟是一份名单!
    名单所指的,是一个组织。
    一个在大魏初年便已建立,只在江湖传承,不参与朝野争斗,不管世俗纷扰,只专注自身传承,等待信物密咒传召的组织。
    这个组织,又是由数个门派组成。
    而这份名单上所列,正是这些门派的根底与名号。
    其中,最醒目的一个,望仙谷赫然在列。
    到这一步,魏皇的目的已再不需有任何疑问。
    江琬脱口道:“这是要你复辟前朝!”
    不知不觉间,她对秦夙说话已少了许多顾忌,连复辟前朝这种话她也能随意出口了。
    秦夙握着这份名单,却是久久静默。
    也不知过去多久,他忽然笑叹一声:“五百年……”
    这是一场精心的谋划,还是不过一场笑话呢?
    石室中,秦夙垂眸,认真问江琬:“琬琬,你认为,大魏,还有复辟的必要吗?”
    江琬就愣了下,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实话,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有一段时间了,她的融入感也还挺深,但要问到复辟不复辟这种问题,她还真……不,她应该要认真给秦夙一个回答。
    江琬仔细想了想,就先问秦夙:“当今皇帝,永熙陛下,你恨他吗?”
    秦夙:“……”
    又静默,而后轻轻吐息。
    他苦恼道:“我竟不知……恨与不恨,大约并无爱,也无恨吧。”
    虽然说,之前看过了同心环投射的当年旧事,站在生母的立场上,他似乎应该是要恨永熙帝的。
    但或许是由于这些年的蛊虫作祟,以至于他一向来情绪过于淡漠。幼时有过的期盼与失望,也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湮没在岁月里。
    忽忽十七载,他如今最激烈的情绪,其实都给了江琬。
    身世矛盾,他其实也有过痛苦,但再仔细品一品,这些痛苦好像又都并不要紧。
    这一刻,手握着魏皇绝密宝藏的秦夙,站在这神秘的彼岸尽头,却竟茫然得像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
    纵是神功绝世,也受蛊虫所苦;纵是血脉极贵,又好似生来就低贱在尘埃里。
    他面对着江琬,脸颊上鲜红的印痕扭曲狰狞,眼中的星光却又似同水洗一般。
    复辟前朝,这是他必须承担的吗?
    为什么?
    凭什么?
    江琬的心,不知不觉间,仿佛漂浮在一潭温水中。
    她道:“有人、有钱、有粮,便能发动一场复辟,颠覆一个稳定的皇朝吗?”
    秦夙道:“不能,复辟,一定是要经过战争,不但与皇朝争斗,还要与无数世家厮杀,动辄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江琬又道:“如今永熙皇帝的治下,大周很糟糕吗?”
    秦夙道:“不是,他虽不是一个好父亲,但却不失为一位……明君。大周虽有暗涌邪祟,却也总体稳定,民风开放,物阜繁华,百姓难得休养生息。”
    “你可听闻一言?”江琬道,“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秦夙握着吞天鼠兽骨的手微微一紧,瞬间重重吐出一口气,道:“是。”
    江琬又问:“你想做皇帝吗?”
    秦夙握紧兽骨,反问:“琬琬,你想做皇后吗?”
    江琬:“……”
    不是,等等,咱别跑题好吗?
    一下子,她的脸又炸红了,只飞瞪秦夙一眼:“什么皇后?我不管做什么,都必定是天下间最悍妒的那一个。管叫我今后的枕边人,天下粉黛都不能斜视,六宫颜色都……”
    啊呸呸呸!
    不对不对,江琬又忙道:“宫墙之内有什么好?天地广阔不更有意思吗?”
    秦夙懂了,就轻轻笑了笑:“琬琬,其实我自小为蛊虫所苦,也从未期盼过登临至尊。放舟四海,闲云野鹤,天地广阔,人生至乐。”
    说着,他将手中兽骨和兽皮名单一齐放回那边桌案上。
    然后上前牵起江琬的手,道:“既不能遵从魏皇遗愿,这些好处我们便不受了。琬琬,此生遇你,至乐已至,我……”
    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间那旁边桌案上的兽骨竟猛地弹跳起来。
    弹跳起的吞天鼠头骨猛地张开嘴,就对着秦夙直直咬来。
    这是什么变故?
    秦夙却反应极快,他立刻一股真气震起,抬手就向那兽骨挥去。
    他一身功力何其可怕,就算只是轻挥一掌,都有劈山断石之功。
    可面前兽骨却竟然视秦夙的浩荡真气如无物,直直地,就从他掌风下穿梭过来,然后从一个奇诡的角度突入。
    不,更准确地说是,这小东西完全是突破空间地、瞬移式的出现在了秦夙的手腕间。
    兽口咬下,秦夙一身雄浑的护体真气却半点没能发挥作用。就这样,被这兽口直直咬中了!
    紫气迸射而出,竟形成实质,使人肉眼可见。
    然后下一刻,就在这紫气笼罩之下,兽骨瞬间化为一团无形之气,贴着秦夙的手腕就相融而入。
    片刻后,融入秦夙手腕的兽骨又变一团青灰线条,宛如刺青般贴着秦夙的手腕,就此落定了下来。
    就在这兽骨落定的同一时间,辽阔中土,一座深藏在无尽群山之间的山谷中,忽然荡起一声恢弘钟响。
    钟响一声未绝,又接连九声,绵绵而起。
    山谷中,坐死关的白须老翁睁开双眼,焚香手谈的羽冠青年掉落了手中棋子,溪边垂钓的驼背渔翁一声长叹。
    又一边,茫茫西域,驼铃来往间。
    繁华的一座边关小镇中,异域风情的一座酒肆门口。
    正热情扭动着腰肢,对着过路旅客肆意调笑的老板娘猛地直起了腰,冷脸就回了房屋。
    擦拭着刀锋的刀客将刀归鞘,忽然翻身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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