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骑军来时如山呼海啸,去时却似丧家之犬。
    什么叫做把脸丢一地,夹着尾巴跑?这就是把脸丢一地,夹着尾巴跑了。
    躺在地上的原州守将夏将军还觉得自己是在梦中,下一刻,震天般的欢呼就从后方长街处响起。
    “胜利了!狼骑军跑了!”
    “哈哈哈……”
    “王妃千岁!王妃万胜!”
    “……”
    所以,这真的不是做梦!
    夏峰拖着重伤的躯体,终于一翻身从地上爬起。
    先举目一看,首先他是向城外看去。
    那城墙废墟之外,烟尘滚滚,狼奔豕突。有些巨狼因为跑得过急,还与身边的同伴互相拥挤,甚至产生踩踏。
    后方越是笑得欢畅,前头败军就越是狼狈拥挤。
    败阵之军,勇气全无。
    如此刻之仓皇,再对比他们先前的凶猛强横,究竟是可笑,还是可悲?
    夏峰拄着自己的长刀做拐杖,默默目视前方败军奔逃景象,嘴角终于扬起笑。他甚至还咧开了嘴,笑出了白牙。
    可与此同时,他眼眶中的泪水却也没来由地越聚越多,越聚越多。
    终于在他笑容最盛的那一刻,泪水滚滚而落。
    尘烟中,天狼公主骑在最高大的那匹巨狼背上,忽然一回头。
    她那带着异族腔调的声音高高扬起,问:“他们都叫你王妃,你是谁的王妃?”
    毫无疑问,她问的是江琬。
    后方,众将士的笑声便顿时一停。
    天狼公主在问江琬具体身份信息!
    虽然江琬的种种表现堪称神奇,可是,天狼公主粟姬这一问,却仍然令后方的将士心生不安。
    江琬会怎么回答呢?
    她会回答吗?
    如果不答,是不是就显得她心虚?
    江琬心底下其实也确实是绷着一根弦的,但她也自有她的底气在,同时更是深知,人设要立就得立到底,“王者”的气势既然装了,就一定不能在最后的一哆嗦上头泄了气。
    因此,她立刻昂然道:“我乃楚王妃,粟姬,尔等天狼族人记好了,凡我在大周一日,若见尔等犯边,虽千万里也,吾亦必斩之!”
    粟姬强忍恐惧与愤怒,只哼一声,道:“请教楚王妃姓名?”
    很好,这就相当于是反派在跑路的时候,要放狠话之前还先问一句对手名字,这是准备带上名字好日后报复吗?
    江琬也不隐瞒,因为她知道这瞒不住。
    当下继续负手站立,风度高华,傲然回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名江琬!”
    这时,粟姬颈间血玉珠上白光震动,天狼大巫的声音又再度传出:“吾知晓了!”
    声音瓮瓮地,倒似闷在鼓中,却又响彻在天穹。
    吾知晓了,吾知晓了……
    这是什么?
    这就是威胁!
    谁敢说这不是威胁?
    终于天狼大巫还是没忍住,放了这么一句话。
    后方屋脊上,秦夙藏在面具下的脸上顿时露出狠厉之色。
    他的手也按到了腰间剑柄之上,要不是顾忌到自己如果冲动出手,很可能会反过来泄露掉江琬的底细,他这时候就该一剑斩过去,再杀他几百个狼骑军!
    江琬夷然不惧,当然,她这个时候就不该惧。
    真正该恐惧的,难道不该是被她吓唬到退兵的天狼族吗?
    江琬立刻发动自己的另一个状态光环“威仪厚重”!
    威仪厚重:此状态使用时,所见之人无不受其威仪所迫,必将心惊胆寒,节节败退。
    这也是一个限时使用的特殊状态,说起来,它并没有“江湖豪客都俯首”那样神奇。
    但江琬虽然还存留有最后一个“江湖豪客都俯首”没有使用,可在如今情况下,她正想威逼天狼族再跑快点呢,却是不敢再用“江湖豪客都俯首”了。
    就怕再用一回的话,光环一扫,好家伙,离得近一些狼骑军们再受到影响,到时候狼奔变成龟爬,那这些恶客还走不走了?
    快走快走!
    江琬顿时冷笑一声,却不再多说一字。
    可她陡然大盛的气势还是使得天狼公主再不敢多余废话,终究扭回头,举起犀角呜呜吹响,喝令狼骑军们列队快逃。
    敌军终于远去了。
    直到最后一匹狼骑的身影都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原州城这边,才终于又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
    而这回,欢呼的可就不再只是秦夙带来的护卫军了,还有得知退兵消息的原州百姓,以及部分存留的原州守军。
    秦夙飞身从后方屋脊上落至江琬身边,从一片城墙废墟中爬起来的原州刺史柳建亭则哆哆嗦嗦地跑到两人面前,对着二人纳头便拜。
    这一夜,才刚历经战争创伤的原州城成了一座不夜城。
    不是彻夜不眠欢呼庆功,而是因为战后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了。
    伤兵的统计,城墙的修复,战报的书写,等等等等。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派斥候跟随天狼军,探看他们是否当真在履行承诺:退出大周边境!
    这个,需要绝顶高手去做,一般斥候去跟的话,很可能就是送命了账。
    徐翁便又自告奋勇,主动要求去做这个探查消息的人。
    秦夙对他还是放心的,当下只说:“只许查探,不许交手,如有危险,立即退走。”
    徐翁哈哈一笑,应道:“老奴做事,殿下只管放心。”
    笑罢了,转身要走的瞬间,倒是深深看了江琬一眼。
    江琬:“……”
    江琬余威犹在,原州城这边存留的一些残兵残将,还有可怜兮兮的官员们都不怎么敢跟她说话。对她那是既敬又畏,简直比敬畏秦夙还要更过。
    平日里,秦夙气若冰雪,势若危崖,常人见他都要因为他的冷漠气质而不敢与他多言,结果到了原州这边,原州城中幸存的文武官员们不敢跟江琬说话,反倒是很能缠着他说。
    哪怕秦夙少言得可怕,原州这边的人也能兴奋地完美暖场。
    秦夙:“……”
    江琬偷笑。
    三更天的时候,江琬进了原州官舍驿站暂歇。
    她说要休息,那是没人敢阻拦的。
    原州这边虽然还有许多的事务要处理,但这些事情却不归江琬管,她也懒得去管。
    她急需一个安静的空间,因为,她感应到,行云木鸢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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