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当第一个。”苏悦柠扭扭捏捏地说。
    陆钊看了眼自己的牌,眸光微闪,默许了这种行为。
    因这番调换,乔司月成为最后一个接牙签的人,在林屿肆的脸贴过来时,整个人瞬间僵硬的像块铁。
    距离太近,对方的鼻息扑在脸上,像沾上一小片棉絮,痒得难受。
    但她不敢动,只能由着脸上这种酥麻感传递到心尖。
    苏悦柠扫过乔司月脸颊的薄红,终于意识到这游戏对于她这种慢热内向的人太不友好,在他们传接的前一刻,终止了游戏。
    乔司月的脑袋无意识地一偏,男生柔软的嘴唇擦过她脸颊,触感灼热。
    她倏然愣住。
    林屿肆也愣了下,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道了声歉。
    “没关系。”
    乔司月别开眼,又装模作样地抿了口橙汁,才将千丝万缕的情绪掩盖下去,但还是盖不住胸腔传来的鼓噪声。
    怕他察觉到,身子往另一边挪了挪。
    林屿肆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跟着退开些距离。
    后来乔司月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一切,简直可以称得上梦幻。
    像茶几上切了一半的西瓜,流出的汤汁颜色浓烈,化在嘴里甜到腻人。
    偏偏闻起来的味道又像南方秋日里满园的苦橘。
    两者结合,又甜又涩。
    -
    苏悦柠家里珍藏着不少碟片,下午茶结束后,她从里面挑了部九十年代的港片。
    周星驰和张柏芝主演的《喜剧之王》。
    乔崇文是彻彻底底的星迷,乔司月从小跟着他看了不少周星驰的电影,但不包括这部。
    片中有不少大尺度的坐台画面,乔司月忍不住问:“待会会有暴露镜头吗?”
    苏悦柠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她没有多想,实事求是道:“不是那种片子,哪会有暴露镜头。”
    隔得近,即便乔司月刻意压低了音量,这个问题还是一字不差地掉进陆钊耳朵里,他挑眉笑,“你想看那种片早说啊。”
    苏悦柠先反应过来,羞红了脸,上去就给他一脚,“不会说话就闭上你这张臭嘴。”
    “开个玩笑嘛。”
    “你先问问人家觉不觉得好笑。”
    陆钊对嘴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注意力落回到电视机上。
    这部电影林屿肆陪叶晟兰看过几次,里面的经典台词已经倒背如流,不免有些意兴阑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阖眼假寐。
    不知不觉间手臂失去支撑,自然垂落,意外撞上另一个人的大腿,柔软细腻的触感贴上掌心,他怔了下,眼皮一抬,女生错愕的模样映入眼底。
    不多时,她的目光迎了上来。
    窗帘拉着,客厅一片晦暗,电视机屏幕投射出来的亮光在脸上浮动着。
    橘子汽水的味道散在空气里,还有微弱的苦荞麦味。
    “抱歉。”林屿肆坐直身子,避开与她的肢体接触,分寸落得恰到好处。
    乔司月摇头说,“没关系。”
    林屿肆收回视线,不到半分钟耳边传来一道尖叫声,他下意识抬眼看去。
    这会正播放到尹天仇和柳飘飘的接吻镜头。
    苏悦柠已经羞赧到用右手挡住眼睛,而乔司月依旧不羞不躁,坦坦荡荡,甚至还带点茫然的兴致,与刚才害怕有裸露镜头时的状态截然相反。
    他微微挑了下眉,可就在下一秒,少女白皙清瘦的脊背,隆起的前胸,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苏悦柠像被打开释放眼泪的匣子,一眨眼的工夫,就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乔司月呆楞两秒,抽出纸巾替她揩了揩眼角的泪。
    陆钊嫌弃地翻了个大白眼,对乔司月说,“别理她,她之前看到那什么《情深深雨濛濛》里追火车的场面,都能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见乔司月一脸不可置信,他曲起胳膊肘捅了捅林屿肆的腰,“你当时也在,赶紧替我证实。”
    被这一撞,林屿肆回过神,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嗯了声。
    他一开口,嗓子是哑的。
    背景音开得大,他的回应淹没在周星驰那句“我养你啊”里,无人察觉到异常。
    苏悦柠收敛哭腔,纸巾揉成团砸过去,“你这傻逼直男懂什么爱情?活该你单身!跟你的破游戏机过一辈子去吧!”
    陆钊被吼懵了,“我又哪惹到这祖宗了?”
    林屿肆曲起手肘支开他胳膊,目光凉凉扫过去,意味不明地扔出四个字,“长点心吧。”
    -
    电影播放到最后一幕时,苏悦柠拿出照相机说要留个纪念。
    乔司月对镜头天生有种恐惧感,加上并不上镜,所以特别抗拒拍照。除了小时候去影楼拍的写真集外,家里找不出一张生活照。
    见苏悦柠兴致如此高昂,她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脑袋稍稍偏了几度,对准镜头挤出一个笑容。
    苏悦柠的脑袋从照相机后探了出来,热切指挥着,“你们再靠近点……欸司月,你别哭啊。”
    “……”
    乔司月收回嘴角强行扯开的弧度,没什么表情地盯住镜头。
    苏悦柠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哦是我眼花了,其实你刚才那表情特别好,特别生动。”
    “……”
    拍完合照林屿肆就离开了,陆钊待到晚饭后才走。
    乔司月给乔崇文发消息,说要在同学家住一晚上。
    在某些方面,她和乔崇文有着惊人的默契。她没把外宿这事告诉苏蓉,同样的,她知道乔崇文也不会说。
    果然五分钟后,乔崇文发来一条消息:【你妈下周才回来。】
    她可以在朋友家多住几天的意思。
    乔司月没回复。
    苏悦柠房间的床又大又软,比家里的舒服太多,但乔司月还是没法放松下来。
    她不习惯和别人贴得太近,最开始苏悦柠抱住她胳膊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僵的。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不自在,苏悦柠松开手,手肘支起来,侧着脑袋看她,“司月,你是不是很讨厌别人碰你。”
    “不是讨厌。”乔司月侧过身,对上苏悦柠在晦暗的环境里异常清亮的眼睛,声音不自觉发紧,“是有点害怕。”
    苏悦柠默默消化这个信息,没有追问到底,起身打开床头柜上的蓝牙音箱。
    “我们听会歌再睡吧。”
    乔司月嗯了声,几秒后将话题拐了回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我也不想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悦柠轻声说:“你别害怕,我就在这里。”
    乔司月眼眶发潮,应了声好。
    睡意很快涌来,入睡前一刻,乔司月听见音响里传来一道醇厚浓郁的男嗓:
    七岁的那一年
    抓住那只蝉
    以为能抓住夏天
    直到很多年后,乔司月才听全了这首歌。
    它的后半句歌词是:
    “十七岁的那年/吻过他的脸/就以为和他能永远”
    第15章 这或许只是他生命中无关痛痒的一……
    乔司月在苏悦柠家住了三个晚上, 回来时苏蓉已经回明港。
    三楼卧室里传出她和乔崇文的交谈声,“家里空调只有两个能用了,这几天我和思思睡四楼。”
    思思是舅舅的小女儿, 比乔惟弋小半岁。
    听到这话后,乔司月眼皮一跳。
    乔崇文大学毕业后一个人来南城打拼,家里条件不好,一开始在公司的职位也不高, 没有足够的存款支撑他在南城买房。和苏蓉结婚后,夫妻俩一直借住在苏家。
    苏家自建房共四层楼, 一楼用作公共区域, 二、三层分别住着乔司月的外公外婆, 还有小舅一家。
    那时候的农村,重男轻女思想比现在还重,苏家房产证上只写了小舅一个人的名字。对二姐暂住自己家这事, 小舅没什么意见,但小舅妈对此颇有微词。
    矛盾在乔惟弋和小舅二女儿相继出生后,彻底爆发。
    舅妈认为是苏蓉抢走了她肚子里的儿子,在这种念头趋势下,她开始在各种场合不给苏蓉好眼色,私底下恶意诋毁苏蓉。
    其实所有人都清楚这是毫无根据又荒谬至极的说辞, 她也不过是想把自己的不痛快转移到苏蓉身上,但乔家没有一个人出面制止。
    苏蓉一再的委屈求全,让她渐渐失去兴趣,转而将矛头对准乔司月。
    那会乔司月还小,察觉不到大人间的暗潮涌动,只觉得小舅妈有些行为让自己很不舒服。
    她记得很清楚,那个女人会从自己碗里夹走大块的蟹肉, 她抗议,苏蓉就在底下给她一脚。
    乔司月便当着一家人的面,质问苏蓉为什么要踢她。
    没有人说话,只有那女人在乐呵呵地笑。
    后来有次,大表妹送给乔司月一叠贴纸,贴纸藏在兜里露出一角,被她发现,她当着邻居的面,大声责骂乔司月是小偷,跟她妈妈一样活得不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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