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两天,盛薇将文理分科意向表通过短信的方式发给学生家长。
    学文这决定,乔司月早在转学前就和乔崇文商量过,乔崇文对比她的文理成绩后,持赞同意见。
    这事尘埃落定后不久,苏悦柠在□□上找到她,询问她关于文理分科的事情。
    乔司月:【我报了文科班。】
    苏悦柠回了一长串问号。
    苏悦柠:【可林屿肆大概率会去理科班啊。】
    乔司月愣了下,又想起那天下午她和他撑着同一把伞,并肩走在细细密密的雨中。那时,她就知道了他的意向。
    乔司月:【我知道的。】
    苏悦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半会才敲下:【我以为你会为了他去学理科。】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迎来漫长的沉默。
    就在苏悦柠以为自己等不来对面的回应,对话框倏然跳出一段话。
    乔司月:【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但他是他,我是我,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不能为了他放弃自己。】
    开学典礼那天,分班表被贴在公告栏,盛薇早在电话里告诉了乔司月分班结果,怕泄露心底的秘密,她没敢询问另一个人的信息。
    等人群散去,乔司月才凑上去找他的名字,没多久肩上落下大片投影,熟悉的沁柠水味钻入鼻尖。
    她愣了愣,转过头,毫无征兆地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睛里。
    心跳加速的后果是,不经大脑就问出了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傻问题:“你怎么在这里?”
    林屿肆昂了昂下巴,没说话,但意思很明确。
    乔司月欲盖弥彰地拨了拨散在额前的碎发,身子转回去,继续在纸上搜寻他的名字,循环几次,还是一无所获。
    “是不是漏印了你的名字?”她偏头问。
    林屿肆反问一声,“嗯?”
    离得近,他呼出的气息就喷在她颈侧,那声嗯都被染上缱绻的味道,莫名让人心痒。
    “创新班里没有你的名字。”虽然知道这句话有些逾越,乔司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高二年级一共有十二个班级,前九个班级都是理科班,创新班和实验班分别有两个,其余为普通班。勾选文科的人数少,所以实验班就十班一个。
    林屿肆拖腔带调地哦了声,“你说这个啊。”
    他抻长手臂,从她肩头穿过,修长的手指在左下方轻轻一点,一字一顿地说:“林屿肆,他在这里。”
    乔司月眼皮一跳,顺着他指的位置看去,心脏剧烈跳动了下。
    高二(10)班
    林屿肆
    第19章 已经有人替她拧过瓶盖。
    那天的风燥热难捱, 拂在脸上的触感却轻柔得过分。
    “他为什么要选文科”这个问题在乔司月脑海里盘踞着,直到苏悦柠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后,才消散。
    “你俩凑这么近, 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推力下,林屿肆的半边肩膀不受控制地前倾,胸膛几乎与乔司月的后背贴在一起。
    气息像滚烫的热流,密不通风地传递过来, 乔司月整个人僵住。
    林屿肆右手撑了撑公告栏上的横杆,借力往后退几步, 一面低声道歉。
    苏悦柠看在眼里, 笑得乐不可支, 在林屿肆的视觉盲区,朝乔司月一番挤眉弄眼,讨赏求夸奖的意思。
    乔司月想起她刚才做作的语调、夸张的表情:“……”
    空气莫名尴尬。
    “肆, 你来文科班做什么?”始作俑者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分班表夺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片刻戳着他的脊梁骨发出人道主义谴责,“你一来,我的名次又得往后掉一位!”
    林屿肆靠在栏杆上,懒懒睨她, “我说抓阄的你信吗?”
    “……信。”
    男生的刘海被风吹起,露出清朗的眉眼,笑容也明快,语气却欠嗖嗖的,“给我闲的。”
    然后才实话实说,“兰儿替我做的主,不知道她从哪听说上老杨的历史课能听到不少名人八卦, 非要让我选文科,以后好说给她听。”
    “……”
    乔司月正认真听着他拖腔带调的话,忽然涌上来一拨人,她被挤到最里面,也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之前被自己忽略的一个细节。
    高二十班
    班主任:盛薇
    代班主任:徐梅芝
    身后有人替她问出心里的困惑:“这代班主任是什么意思?”
    “你没听说吗?盛老师休了产假,这学期估计是没法带我们了。”搭话这人是之前的班长,这次也被分在了十班。
    名字听着耳熟,苏悦柠睁大眼睛,“这徐梅芝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徐梅芝吧?”
    班长叹了声气,残忍地替她戳破现实,“就是你想的那个徐梅芝。”
    传说中的灭绝师太在早读铃响起的前一分钟进了教室。
    “先把座位排了。”她出现得悄无声息,班上没几个人注意到,重重拍了几下桌子,教室才安静下来。
    徐梅芝补充:“就按上学期的期末成绩排。”
    苏悦柠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成绩歧视简直不要太明显。”
    半小时前,她还在庆幸自己中了狗屎运,挤上实验班的末班车,想着到时候能和乔司月坐在一起,徐梅芝这决定算是拐了个弯告诉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有不少人不满徐梅芝的做法,“徐老师,咱年级的第一第二个子都超过180了,两座山杵在前面,还让我们怎么听课?您可不能因为他们学习好就给优待啊。”
    考虑到反对的声音太多,最终双方各退一步,先按成绩大致排一遍,再根据身高调整。
    乔司月和沈一涵对视后,各自收回目光,保持心照不宣的沉默。
    徐梅芝扫视一圈,视线忽然定住,“第四组第四桌靠窗那女生,今天放学后把头发给我染回来。”
    乔司月慢半拍意识到她是在说自己,“我的头发是天生的。”
    这些年除了盛薇,遇到的每个老师都会说起这话题,事实上她只是营养不良而已。
    女生说话时的神态不似有假,徐梅芝暂且相信。
    暑假刚过去,很多人的心思都还没收回来,一想到高中再也不会有这般漫长的假期,加上未来几个月都要受灭绝师太的荼毒,班上哀声载道的氛围持续到开学典礼结束后才停止。
    乔司月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尤其在她的余光捕捉到他的那一瞬间。
    时间在忙碌的学习中飞快过去。
    霖安今年的秋季运动会定在国庆节后,九月中旬,学校下了具体通知,与往年不同,这次每个项目每班至少派出一个人。体育委员王宇柯第一时间将消息转达到班上。
    十班的参赛积极性不高,女生三千米一直没人报名,王宇柯只好一一找过去,最后才找到乔司月,乔司月犹豫几秒后点头应下。
    隔天,王宇柯又拿着报名表找到她。
    那会正是跑操时间,乔司月因为生理痛,趴在课桌上小憩。
    听见桌角被敲击的动静后,她昏蒙的意识消散大半,艰难睁开眼皮,脸上被出明显的红印。
    “不好意思啊,我之前漏掉了一个名字,你不用跑三千米了。”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但乔司月已经听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说没事。
    王宇柯的心虚和愧疚在对上她毫无波澜的眼睛后骤然停止,咬开笔盖低头在纸上将她的名字一划,又换上另一个人的。
    教室里没几个人,几乎都在埋头做习题,王宇柯嗓门粗,这一声在静默的氛围里格外突兀,被路过的徐梅芝一字不落全听去。
    “你们已经高二了,正是学习最关键的时候,怎么还分不清轻重缓急?”徐梅芝抬抬镜架,厚重镜片下的眼睛装腔作势般地眯起,继续说教,“分班后的第一次月考就要来了,把注意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做什么?”
    被这般含沙射影地挤兑后,王宇柯脸上一僵,但也不敢当面呛回去。
    徐梅芝没有久待,在大部队返回教室前先离开。
    吞了颗布洛芬,乔司月生理痛缓解不少,拿起笔刚刷完两道竞赛题,身后传来一道略显陌生的男嗓。
    话里的“盛老师”一下子把她注意力抓走。
    “我听说盛老师好像不会回来了。”
    “啊,怎么回事?”
    乔司月落笔的速度不自觉放缓,等交谈声被过道嘻嘻哈哈的打闹覆盖后,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下,身子稍稍后倾,蝴蝶骨咚的一声撞上椅背,没有给她感受疼痛的时间,男生的回答劈头盖脸地砸向她。
    “还不是被人举报私底下开班,给学生补课……不是我说,补个课怎么了,她又没收钱,这年头吃力还不讨好了。”
    一女生叹气,“别吧,盛老师这么好的人,也不知道甩了徐师太几条街。”
    “盛老师本来还入围了市优秀教师,获选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偏偏出了这一茬,很难不相信这不是哪个落选的红眼病举报的!”
    男生音量渐渐低下来,乔司月拿起水杯,特地从他身边经过,这才听清他的话,“比如徐某某。”
    王宇柯还记着仇,听见他们的对话后,嘴皮子一掀,“除了她还能有谁?早就听说她嫉妒咱盛老师年轻貌美人缘好很久了,现在好不容易被她逮到这么一个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稍顿后,他又说,“前几天那初阳湖不是死了人吗?我听说,自杀的女生曾经是徐梅芝的学生,就因为给班上一男生写了封情书,被徐梅芝发现,让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情书一字不差地念下来。女生自尊心受挫,那天过后就没来学校,好像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真假?可这几天学校不是一直风平浪静的?要真出了这档子事情,那女生家长还不得把学校闹翻天?还有徐梅芝,我看她和平时一样,完全不像出了事的状态啊。”
    王宇柯简洁明了地给出六个字:“后台硬、脸皮厚。”
    乔司月没听清细节,甚至连女生的名字都没听到,但她总有一种预感,自杀这女生和之前张婶提到的是同一个人。
    谈话声停止,乔司月小腹的阵痛感再度袭来。
    国庆假期前,学校组织了一次月考,按期末成绩排座位。
    乔司月被分到第一考场,她坐的位置,恰好在林屿肆的斜对角,男生五官干净好看,手背上的皮肤很白,握笔时青筋绷起,
    两个半钟头里,乔司月失神过好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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