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不负圣尊所托,十日之内赶至——”
    说话之时,陆天青的眼睑,却是微微抬起,窥测着绝焰的神情。
    结果却令他失望,这位圣尊虽喜怒皆形于色。
    然而若想以此,推断其所思所想,是近乎不可能之事,
    “有劳,总算你不曾误了老夫要事。”
    绝焰一拂袖,把那玉匣接过,翻开看了看,就满意一笑,随手抛入到旁边的红衣少女手中。
    而此时陆天青,却是斜目看着陆含烟。
    “圣尊,我记得此女离刑满之期,还有二十载时间。”
    实在不解,绝焰为何会将此女解开封禁,带离死狱。
    难道说——
    这句话,既是好奇,也是为试探。
    绝焰闻言,却嘿然冷笑:“怎么?难道老夫,就开释不得这区区二十年刑期。这点小事,难道都需向你报备?”
    陆天青身躯微震,只觉自身魂念,有被碾压粉碎之感。
    与至境圣尊在一处,唯独这点,最令他厌恶,极不自在。
    此时只能面带惶恐的微一躬身:“自然不敢。”
    “不敢就好!”
    绝焰轻声一笑,把那魂压再次收回,而后又淡淡的问:“那么这十日时间,你可已想明白了?若然还知晓好歹,你后辈那件婚事,就可作罢。再代我转告宣华,老夫对他近年所为,已经有些不耐——”
    陆天青只觉脑海之中,是‘哐’一声闷响。
    这位圣尊,遣他去取苍梧圣果,果然是大有深意。
    ——对宣华国主近年所谓有些不耐,是指宣华他,勾结外人,结交外族圣尊么?
    胸中又有了股轻松之感,自忖已是猜测到了几分,这位绝焰圣尊的所谋。
    如此说来——
    陆天青视角余光,再斜瞥了那陆含烟一眼。
    将此女带出死狱,难道是准备,再次扶持那已闭关许久的焚空圣帝?
    只细思了片刻,陆天青就一声冷笑。
    当还无此打算,多半只是以此,来警示宣华。
    否则那个宗守,就当一并带出才是。
    也想这位圣尊,当真是不理世事,实在太久!居然蠢到以陆北武为筹码。
    二十载前,陆家中与这位圣帝结怨国主与圣境元老,足有六七十余位,占据七成之数。
    若此人翻身,谁不忧那位圣帝秋后算账?
    那时可不仅仅只是宣华一人之事,其余与宣华国主位敌的几位,只怕亦不能脱身事外。
    这位圣尊,真以为此刻陆氏,还是三位至境联手,就能掌控一切的时代不成?
    八位国主,都有抗衡至境之力。
    焱元圣尊且不论,另一位圣尊,陆家之祖,却也未必就会赞同绝焰所为。
    那么自己女儿的婚事——这位绝焰圣尊对自己的不满,是由此而来么?
    怪不得从那之后,就感觉绝焰的一言一行,都有些怪异。
    掌管死狱,在其辖治之下,却与其不满之人联姻。
    这位圣尊,自然是不悦。
    此时一切明晰,那不安烦躁之感,反而退去。
    心中犹疑,片刻之后,陆天青还是摇头:“婚事既已定下,怎能轻易反悔?圣尊之言,天青必定代为转告宣华国主知晓。”
    此举虽是有些冒险,然则他之所求,是能增更多寿元,最好修为上能更进一步。
    这些绝焰都给不了他,宣华却能办到。
    再说自己若身陨,留下的儿孙辈也需有人照拂。
    绝焰圣尊常年不曾理事,焱元圣尊亦渐渐淡出圣庭。为这陆含烟,赤蜂鸟一事,更已结下了些许仇怨。
    反倒是宣华一脉,如今正声势鼎盛,为圣庭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即便不能问鼎圣帝之位,下一任的圣帝,也必在其掌握之中。
    三位国主合力,更有至境圣尊为外援,在他看来,这分明已据于不败之地!
    哪怕当年陆含烟之事翻案,也不能损其根基。
    再说他与宣华,利益相连,彼此牵连已深,又哪里可能撕掳的开?
    许多事情,一旦翻出,他陆天青必定万劫不复。
    此时只能冒险。
    绝焰的神情果是一变,目光瞬时阴沉了下来,冷冷看着陆天青。
    似笑非笑,似乎杀意暴起,又极力压制。片刻之后,才又开口,语气平淡如冰:“陆含烟在冥狱二十四载,另受赤蜂鸟啄食之刑。。再有其子,在死狱中代为服刑。已可抵其罪过——”
    说至此时,又语含深意道:“至于你天青,对死狱照看不周,徇私乱法。老夫会通告圣庭,免去你死狱镇守之职。可自去刑殿领罪便是!”
    陆天青静静的听,神情却是淡然,目中反透出一丝讥诮之色。
    这位圣尊,到底还是心有顾忌,不曾立时将他陆天青当场打杀了。
    如此看来,宣华国主有至境为供奉,真非虚言!
    眼下也还远不到翻脸地步,绝焰虽有敌意。宣华手段,却也同样非凡,未必就不能令这位圣尊,最后回心转意。
    刑殿领罪,即便处罚重些,对他而言,却也无损皮毛。
    宣华那边,已经提前告知,必定会有办法应对。
    眼下情形,似危实安。
    陆含烟却是身躯微震,错愕的看向了绝焰。
    有其子,在死狱中代为服刑?这句话,到底是意为何指?
    她胸中焦躁,心内更悸动不休。想也不想,便直接开口问:“不知圣尊说含烟之子,如今在死狱之中这句,是为何意?”
    绝焰‘嘿’然而笑,并不答话。
    那陆天青抬了抬眉,而后也唇角含笑,微微摇头:“含烟公主莫非还不知?说来十日之前,你就与他见过一面。就不知我离去这十天,情形怎样了。”
    此言说出,陆含烟就觉头脑一昏,又复清明。
    有如暮鼓晨钟般,使那见知之障,都尽数崩解。
    是了!那孩子,就是我含烟之子!
    他也曾跟我说起,他叫宗守——
    为何当时,就全然不觉?
    那个令绝焰那般看重,不惜以玉骨还灵髓调养其身。
    似乎只差一步,就将觉醒陆家至宝血脉。
    在异变之前,就差点以焚世之炎,将整个冥狱世界烧毁的少年,就是她的守儿?
    先是不敢置信,如此说来。她那孩儿,竟然仅仅是以不到三十的岁寿,就已踏入仙人境界?
    更以一己之力,闯入死狱八重,来寻她见她?
    又想及这十日之中,宗守每次试图闯入那九层渊门。次次遍体鳞伤而回,却又百折不饶。
    甚至最后,生出了决死之意——
    明明身受禁术之苦,被血灵咒力折磨,却绝不肯放弃。
    那般辛苦,原来却是为自己么?
    陆含烟不禁紧咬住了银牙,此时胸中情绪,真难以言喻。
    惊喜莫名,也险些被这巨大的幸福感击垮。
    只觉这二十载时间,自己所受折磨,都已不算什么。
    为这孩子,哪怕被再被困几百年千年,她也情愿!
    又心中忧愤,守儿却也太不把他自己性命,放在心上。
    哪怕是死,她也不愿见自己孩儿这般痛苦。
    又怒目看那绝焰,虽能见,却不能知。只有这绝焰圣尊,才有这等样的手段。
    又心中隐悟,今日之事,果然是因她那孩儿而起。
    可怜守儿他,终要被扯入焚空陆家这个泥潭,脱身不得——
    这绝焰似有算计,而这陆天青,对宗守即将觉醒,陆家巅峰血脉,异变焚世血瞳之事,却全无所知。
    思及绝焰临走时,说及要离开死狱避祸之语。
    顿时了然,九绝死狱中内法则坚固,却惟独焚空之炎不受限制,反而被大幅增强。
    对诸般大道规则,都有克制之能。
    而焚世之炎,则位阶更在其上!
    一旦爆发,必定焚烧九狱世界!
    其余八狱,不知结果如何。那死狱世界,却多半要焚毁。
    陆家若不欲这难得的血脉进化之机,因故休止。就非但不能压制,还需乐见其次。
    那么这位镇守死狱的天青尊者——
    怔了怔,陆含烟依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
    然而先前那少女眼中的幸灾乐祸,绝焰那曾经形之于表的讥诮之意,却又不似在作假。
    “多嘴!”
    那边的绝焰,却是不悦的一拂袖:“你可以离去了!只往今次抉择,日后莫要后悔。”
    陆天青目中再露冷诮之色,说是抉择,可他又哪里有选择的余地?
    口中是再不多言,朝着绝焰再次一礼,说了句“请圣尊见谅”,便仍旧往那九绝死狱所在,跨空而去,
    在绝焰通告圣庭,解他职守之前。他仍是死狱镇守,有看守之职。
    不过才离开数步,就又听绝焰的声音,又遥遥传至。
    “宗守此子,可替老夫照看好了。望他在死狱中,安然无事,性命无忧——”
    陆天青的身形一顿,眉头皱起,陷入了深思。
    随后就摇了摇头,他把一切都料到。
    是唯独不曾意想,宣华延请外族圣尊供奉之举,触怒了这位绝焰圣尊。
    非但不曾将这宗守含烟母子,置于死地,反而给了那陆北武,一线可能的翻身之机。
    胸中却又安定,此番之事,虽不是尽如他意,不过也算解决。
    当下再无疑念,破开了虚空,再次踏入了九绝死狱的第八层内。
    一入冥狱,陆天青就是神情略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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